張鐵一直安靜的聽著,一直到了這個時候,他才緊緊握住了奧勞拉的手,認真的看著奧勞拉,“我不會讓你死在這里的!”
奧勞拉笑了笑,只是把張鐵的話當做了純粹的安慰,“我知道,這一次如果不是因為我,你可能就不會在這里,說起來,還是我拖累了你!”
“別傻了,這里是我自己要來的,和任何人都沒關系!”
“我發現你雖然混蛋了一些,但有時候也挺可愛的!”奧勞拉的眼睛眺望著遠處,“能借你的肩膀靠一下嗎?”
張鐵點了點頭,奧勞拉就柔順的把頭靠了過來。
兩個人看著遠處,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你知道我剛才知道自己在這里一個月后就要死去的時候腦子里在想什么嗎?”
奧勞拉在張鐵的耳邊輕聲的說著,看起來就像情人之間的細語,但話中的內容卻很殘酷。
“你在想什么?”
“我當時第一個感覺是害怕,第一次感到了生命的可貴和分量,然后就發現我自己好傻,灰鷹部落的問題其實很簡單,是我自己想得太多把它弄復雜了,你說的是對的,我其實只要把奧利耶夫和尤文圖斯那兩個老家伙和他們的支持者召集起來,讓他們宣誓效忠我,誰不服氣就砍了誰的腦袋就可以了,因為我能決定他們的生死,所以他們絕對會服從我,也必須要服從我。”
張鐵沒想到奧勞拉在這個時候心靈居然有這樣的脫變,不過這是好事,至少對灰鷹部落是好事,張鐵敢肯定。在莫科長老的支持下,只要砍下一兩個人的腦袋,剩下的人絕對會屈服。奧勞拉當初沒有魚死網破的勇氣,那些人更不會有。
奧勞拉真正成熟了。
苦難讓人成熟,這句話還真是一點都沒錯。
想到甘谷拉那瘋狂的眼睛和今天下命令時那干脆利落的樣子,張鐵心中突然緊了一下,他問了奧勞拉一個問題。“甘谷拉應該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他的計劃是什么?”
聽張鐵問到甘谷拉的計劃,奧勞拉的臉色白了一下,堅決的搖了搖頭,用堅決的語氣說道,“那個瘋狗的計劃你不會想知道的,我寧愿死,也絕對不想像他安排的那樣活下去!”
張鐵閉起了眼睛,隔了幾秒鐘后又睜開。“他是不是在計劃殺人,在拓荒者們把自己攜帶來的補給和干糧消耗干凈之前,甚至不用等到三天后,他就把拓荒者先殺干凈,把拓荒者們的補給先收繳過來,通過與拓荒者的戰斗。把部落聯盟的戰士也消耗掉一部分,由此,聚集起來的補給就能讓剩下的人支持更長的時間。至少從水源供應上,部落聯盟內部也就不會像現在這么緊張。”
奧勞拉沉重的點了點頭,張鐵雖然沒有參加部落聯盟高層之間的會議,但卻能推斷處在這些內容,這不得不說張鐵厲害。
“正是這樣,甘谷拉還打算實行分級配給制與傷病員隔離制度,在這兩個制度下,部落聯盟的戰士一旦受傷或者染病,因為得不到足夠的給養和治療,很快就會死去!”
奧勞拉的聲音帶著一種難以抑制的悲傷。“甘谷拉以為別人看不出他的計劃,其實,所有人都知道。在消滅完拓荒者,并且把部落聯盟的傷病員淘汰之后,以甘谷拉的狠辣,下一步,為了獲得足夠多的給養和讓剩下的人能在這里堅持更長時間,除了野熊部落以外的其他中小部落,只會被他一個個的當做負擔拋棄或者想辦法殺死!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今天的會議到最后大家吵成一團,除了野熊部落以外,其他的部落現在只能聯合起來才有與甘谷拉講條件的資格!”
在奧勞拉的口中,張鐵知道了部落聯盟這次會議開到后面發生的事情,在這種生死關頭,部落聯盟的其他中小部落這一次并沒有退讓,而是向甘谷拉提出各部落按戰士人數比例公平派遣出戰,公平分派給養物資和由其他中小部落從野熊部落手上接手兩處水源地的要求,這些要求,無一例外的遭到了甘谷拉的否定。
如果是在外面,那些中小部落根本沒有膽子向甘谷拉提出這些要求,但此刻,在這種生死關頭,大家都顧不得這些了,野熊部落雖然實力強勁,但是在這種時候野熊部落一旦和部落聯盟的其他中小部落翻臉動武,就等于把那些中小部落逼到了拓荒者一邊,這是野熊部落和甘谷拉所不能承受之重。
到了這個時候,張鐵才知道,只是半天的時間,部落聯盟內部就已經出現了裂痕與分化,為了生存,為了活下去,每個人都使出了自己的渾身解數。
“塞頓來了,估計找我有事,我走了!”
廢墟樓下,塞頓走了過來,仰著臉望著這邊,就在今天,他帶著灰鷹部落的戰士來和奧勞拉匯合,沒想到卻一頭扎進絕地之中,再次看到這個男人,張鐵發現塞頓的臉色多了幾分凝重和苦相。
奧勞拉輕輕的在張鐵的臉頰上吻了一下,然后自己戴上面具,就從樓頂上輕輕飄下,然后和塞頓一起離開。
張鐵看著奧勞拉離開,自己沒動,此刻張鐵的心中,充滿了不為人知的糾結,這糾結,有可能關系到張鐵自己的生死,更有可能關系到眼前這片遺跡廢墟之上數萬人的生死。
在走過十七年的生命旅程中,從來沒有任何一個決定,讓張鐵這么矛盾,這么難以取舍。
是袖手旁觀,心安理得的讓自己和自己在乎的幾個人堅持到最后活下去,還是勇敢的站出來,冒著巨大的風險,帶領這些和自己一同掉進陷阱里的這些人走出去……
張鐵不知道!
他問海勒。
“堡主大人,足夠解決這里數萬人的飲水需求,其中存儲的大量糧食還有肉食也足夠讓這里的人堅持三個月以上。這樣重要的決定,只能由堡主大人自己做出,只能來源于堡主大人最真實的內心而非其他,無論堡主大人做出任何的決定,我都支持!”
海勒的回答讓張鐵更加的迷茫了,自己最真實的內心究竟是什么呢,張鐵也不知道?
自己怎么不知道自己最真實的內心究竟是什么呢?
怎么會不知道呢?
張鐵就呆呆的坐在那廢墟的樓頂之上。想著這個問題,慢慢的渾然忘我……
在這種狀態之中,張鐵完全忘記了時間的概念,地下無rì月,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概是一天或者兩天,張鐵只覺得樓下面的人來來走走,遠處紛紛擾擾,奧勞拉又來到了他的身邊。在認真的端詳了他一陣之后,用悲傷和諷刺的語氣告訴了他一個信息。
“甘谷拉已經和部落聯盟其他中小部落的頭領們達成了秘密協議,只要各個部落的頭領支持他,甘谷拉將保證每個部落最后都會有幾個重要人物活下來,按照甘谷拉的計劃,這里最后大概有兩三百人。可以堅持到三個月之后,一直到外界的救援力量把通道重新打通!”
聽到這個消息,張鐵的后背。那曾經在天寒城被鞭笞過的地方似乎變得灼痛起來。
甘谷拉的計劃最后歸結成一句話——大人物活下來,活到最后,小人物去死,越小的人物越先死,把資源讓出來,于是,大人物們都同意了。
“在明天,部落聯盟的部隊就正式開始清掃絞殺這片遺跡廢墟中的拓荒者,直到拓荒者們被殺光!為了讓灰鷹部落的戰士們能活下來,我會參加戰斗。我會和我手下的戰士們一起去死,而不是最后一個人獨自活下來!”
說完這句話,奧勞拉走了。
張鐵的心像被什么刺了一下。感覺有些痛。
這是心痛嗎?這就是我的心嗎?
張鐵迷惘了……
奧勞拉離開,不知道過了多久,莎柏琳娜和她的兩個護衛來到這棟只剩下骨架的廢墟遺跡上。
“小姐,彼得怎么了,我聽人說自從知道所有人將被困在這里,有可能出不去的消息后,彼得就被嚇傻了!”
“閉嘴!”
張鐵聽到了莎柏琳娜和她的兩個護衛的腳步聲,三個人還在樓下,離張鐵很遠,莎柏琳娜與其中一個護衛小聲的對話就清晰的傳到了張鐵的耳中。
不知道什么原因,張鐵發現自己這個時候的聽覺比以前還要靈敏許多。
三個人來到了張鐵面前,莎柏琳娜蹲下,用手輕輕摸著張鐵那盯著遠處,看起來似乎有些傻傻癡癡的臉,發現這個時候的張鐵連眼珠都不會動一下,不由嘆了一口氣,柔聲說道,“我的小男人,你不用擔心,我們現在仍然能保持著和外面的聯系,野熊部落和其他部落派出的救援隊伍再過幾天就到了,我們只要在這里堅持三個月,他們就一定能把我們救出去,只要我能活著出去,我就一定能把你帶出去!”
說完這話,莎柏琳娜輕輕的在張鐵的唇上親了一下,就走了,她身邊的兩個護衛還在張鐵身邊留下了一點水和一點吃的東西。
發現有吃的東西,張鐵似乎才感覺到了自己似乎有些饑餓,他沒有伸手去拿那些東西,只是他的意識剛剛動了一下,中儲存著的香甜的全效藥劑的溶液,已經出現在張鐵的口中,被張鐵咽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塞姆和格里出現在張鐵的面前。
“彼得,我和塞姆是來向你告別的,我和塞姆商量了一下,我們做了這么長時間的拓荒者,這個時候,我們應該回到拓荒者的隊伍中去,反正所有人都無法離開了,也不可能堅持到地下通道被重新打開的那一天,如果非要死的話,我和塞姆都希望能夠以拓荒者的身份死去,這樣至少能有一點尊嚴!”這是格里的話。
“對了,我們聽說拓荒者已經被幾個來到這里的獨行高手組織起來了,昨天部落聯盟清剿拓荒者的行動并沒有取得多少效果,反而被組織起來的拓荒者們搶過來兩個水源補給地。雙方各有損傷,奧勞拉已經答應把我們兩個送到安全的地方,不管怎么樣,你永遠都是我們的朋友!”這是塞姆的話。
塞姆和格里離開,張鐵的心再次動了一下。
兩個人的到來,讓張鐵想到了他以前的那些朋友,那些在野狼谷試煉時候認識的那些朋友。塞姆和格里與自己在野狼山谷認識的那些小人物朋友一樣,大家都出身于普通或者窮苦的家庭,沒有任何的靠山和大腿好抱,每往前走一步,付出的都是自己的汗水,拼搏還有血淚,大家年輕,真誠,在一起充滿快樂。關鍵時刻同樣不缺乏勇氣。
一系列的畫面就像重播一樣出現在張鐵的腦海之中。
那幽深彎長的地下坑道中,自己帶著一隊人,舉著火炬安靜的前進著,那是一個用大祝福術構筑的騙局,完全就是自己的一個玩笑,但每一個跟在自己身后的人的腳步的堅定。就像去創造一個世界。
自己抽出匕首,所有人抽出匕首,然后排著隊在自己面前。把手割開,拼命把那淋漓的鮮血灑入到那石頭上。
“這是兄弟們的血液啊。在這個神圣的大祝福術的儀式完成之前,你怎么可以干枯呢?”
“啊,不要啊……”
“用我的,用我的血……”
“混蛋啊……”
那行走于黑暗中的人啊,你們滿面灰塵,你們步履蹣跚,你們的雙手沾染了污穢,你們行走在那無光的不凈之地,可你們的心中的光明和火焰卻永遠不會熄滅。終有一天,你們心中的光明和火焰,會化為黑暗中的火炬。那熊熊的火炬將你的兄弟們的道路照亮,讓他們看到路上的艱險和歧途,那負軛之人啊,執于汝手的火炬,就是你們對這個世界最好的祝福,這是光的祝福,將照亮那扇通向最終的神圣之門的道路——帶路的幾個挖礦的少年聽著這話一個個淚流滿面。
已經成為執火者傻傻的波特大叫著,臉上帶著神圣的光彩,“我愿意為大家犧牲!”
哈倫.伍德跳了出來,“我愿意作為犧牲者!”
杰克.瓊斯跳了出來,“我愿意作為犧牲者!”
那地利.甘地跳了出來,“我愿意作為犧牲者!”
黑炎城一個普通園丁的兒子,弗朗西斯.弗蘭薩跳了出來,“我愿意作為犧牲者!”
曾經的輕狂和玩笑,張鐵以為自己早已經不放在心上,甚至有一天會忘記,而一直到了這個時候,張鐵才發現,那天自己所經歷的一切,當自己的鮮血與那些兄弟的鮮血混合在一起之時,那樣的畫面,那樣的感動,那天經歷的每一個細節,兄弟們的音容笑貌,早已經烙印在自己的骨頭與靈魂深處,哪怕歷經輪回,也永遠無法抹去和忘記。
不知不覺,張鐵淚流滿面。
我的兄弟們啊,那些愿意和我一起用匕首劃開手掌流血的兄弟們,那些愿意一起和我執著火炬走進黑暗的兄弟們,那些愿意和我一起把這個世界鬧個天翻地覆的兄弟們,你們現在,還好嗎?
不好意思啊,差一點就讓兄弟們失望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鐵血戰氣的氤氳的血色光華開始慢慢的出現在張鐵身上,那光華像一道道血浪一樣沖天而起,越沖越高,如逆風飛揚的旌旗一樣,席卷長空。
張鐵從廢墟的樓頂上站了起來,看著遠方,“那勇敢的犧牲者啊。你們把自己奉獻給了你們的兄弟,這是最高尚的義行啊,這是最圓滿的愛……你們的名字,將被永遠鐫刻于那神圣的拱門之上,當你能夠視弟兄如己,你就已升至真知之境。時間會有終結,大海會被干枯,高山會被摧倒,而你們的名字。卻永不褪色,那犧牲既是永生,終有一天,我們全都結合于那神圣的永恒之境內。你為弟兄所行的每個圓滿。都會回到你這兒來。你的兄弟不會遺漏你,任你獨自流浪。你知道,光明就在你的身體之內,你所創造的一切會與你同在,就如你與神圣同在一般。”
話音剛落,就在這怒卷的戰氣錦旗之中,巨大的百足蜈的戰氣圖騰還未升起,就變得粉碎,被張鐵心中那強大的精神與超絕的意志擊碎,有一種東西在張鐵的胸腔之中回蕩,那是信任,是跟隨,是無畏,是堅決,是虔誠,是悲愴,是小人物們不屈的吶喊,是少年們澎湃淋漓的熱血,更是兄弟們成為犧牲者那崇高自我的升華。
因為這升華,一切變得神圣。
粉碎,粉碎,粉碎,因為無法承載張鐵此刻那強大的意志,百足蜈的戰氣圖騰粉碎……
在那粉碎之中,一點光,如黑暗中的火炬一樣在張鐵的胸中亮起……
一個全新的,從未有人見過的奇異的圖騰,冉冉從張鐵的背后升起,貫穿天地,那圖騰,是讓人震撼的一滴滴,一片片,一股股燃燒著的淋漓的鮮血從天上灑下,無休無止,宛如天幕,更似神話傳說中諸神降下的審判一切的末rì火焰,只是看上一眼,就能讓人心膽俱顫……
神圣圖騰,血火天幕第一次出現在世人面前。
遠處,部落聯盟的戰士與拓荒者們殺聲震天……
最后一天,兄弟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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