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鳴其實已經準備好了天樞會問他問題,卻沒想到他先問的是這句。水印廣告測試水印廣告測試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反問道:“這兩者有什么區別嗎?我是說,我不能像您這樣,又做祭司,又做機關師?”
天樞在黑暗里搖頭:“當然不同。你知道嗎,我成為黃金祭司的時間,可比于孟早多了。”
常鳴奇怪地問道:“我剛才在外面聽說,您是因為繼承天樞閣主的位置,成為天樞,才當上黃金祭司的?”
天樞笑了笑,說:“鄧瀚海說的是吧?他來得晚,只聽說過一些捕風捉影的傳言……你知道我今年多少歲了嗎?”
常鳴側頭看他。他看上去四五十歲,比鄧瀚海的年紀小多了——當然,機關師的年紀,都是作不得數的。常鳴現在是四級丙等精神力,仍然看不出他的精神力等級,證明他的精神力超過了四級乙等。
四級乙等就能擁有領域,外面傳說只有兩個地創師到了這種等級,常鳴現在在神殿就另外看見了三個。圣旗且不說,三個黃金祭司全部都是四級乙等以上。看來這個標準,在神殿還得繼續提高。
不僅如此,這三名黃金祭司都會神紋,這樣一來,對他們的戰斗力的評價只會提高。真的戰起來的話,光是這一群人,就足以形成一股強大的戰力。
常鳴不知不覺有些出神,片刻后才搖頭道:“不,我看不出來。”
天樞笑著摸摸自己的臉:“今年已經一千一百七十二歲了。”
一千一百七十二歲!
毫無疑問,算上常鳴所有認識的人,再沒有比天樞更年長的了。
天樞說:“我三百多歲的時候成為黃金祭司,那時候,于孟還沒有出生。當時的神子問我。要不要執掌神殿,我拒絕了。你知道為什么嗎?”
這點不用問常鳴也猜得到:“因為你喜歡機關?”
天樞笑道:“是的,我從小就特別迷戀機關,神子這樣問我的時候。我已經知道了遺跡搜尋小隊的存在。也看見了不少他們帶回來的東西。神子一問我,我幾乎沒有猶豫。立刻表示,我不想執掌神殿,我想成為天樞!”他問常鳴道,“你知道天樞這個名字代表著什么吧?”
常鳴點頭:“所有執掌天樞閣的人。都會叫這個名字。”
天樞感慨地點頭:“對,執掌天樞閣,代表著你將永遠拋棄你自己的名字,代表著你永遠不能走出天樞閣,代表著你永遠無法前往神域,代表著你要永遠也無法真正擁有屬于自己的研究項目。成為天樞之后,就被鎖死在了天樞閣。永遠失去了自由。”
一直以來,人們的認知里就是,神殿有三大黃金祭司。但實際上,這三人之外。還有一個最年長的黃金祭司,通常不會被人算在三人里面,也不會輕易被人提起。因為這個黃金祭司自從選擇了職位的那一天起,就被定格在了天樞閣,不得外出一步。他就像神殿的一個影子,存在,但也只是存在而已。
常鳴沉默片刻,說:“可是你最后還是做出了這樣的選擇。”
天樞重重地說:“沒錯!既然我必須要成為一個祭司,我也愿意用這種方式與機關相伴!”
能成為黃金祭司,他一定是通神之體中的黃金之體。這代表他從小就被從家人身邊奪走,在神殿被撫養長大。三百多年時間,他經歷過什么樣的教育,經受過多少次洗腦,想也能想到。
這樣的一個人,寧愿付出許多代價,也要和機關在一起……
常鳴沒有說話,天樞繼續道:“身為祭司,你在敬仰神的時候,可能還會考慮自身利益,想著要升上更高的位置,獲得更多的利益。但機關師不一樣。除了上神之后,機關就是你的第二個神,第二個信仰!你不可能再考慮其它事情!”
他轉過頭,向常鳴微微一笑:“要么成為祭司,要么成為機關師,你只能在中間選一樣。”
天樞黃金之體,從小在神殿長大,當然不可能對機關神有任何二心。但他對機關的熱愛也發自真心。他心里仍然維持著信仰,卻把此外的所有心神全部交付給了機關術。
常鳴看著他,突然在心里暗想,現在是沒有沖突。如果有一天,兩者發生沖突了呢?當機關神與機關術不可并存,以天樞對機關術的熱愛,他會選擇哪邊?
他心里有著大逆不道的想法,嘴上卻問:“不知大人對我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天樞頓了頓,說:“你剛才問我,天樞閣是永恒機關的技術比較多,還是更多的是自創機關?”
常鳴坦然道:“是的。”
天樞說:“你這樣問,是因為覺得復原別人的技術不好?”
常鳴沒有說話。
天樞說:“可是你想過沒有?永恒紀元的機關技術已經達到了超凡脫俗的地步,永恒紀元覆滅了,他們的技術難道要任由它們湮滅在時間之海里?我們就不能把它們取出來,加以還原,用在現在的人身上?”
他緩緩道,“你知道嗎?身為天樞閣的閣主,我是無權擁有屬于自己的機關術研究的。”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所要做的,就是當一本百科全書,記住天樞閣所有得到的技術,把它統計出來。”
黃金祭司干夠了年份,如果在任內表現出色,有可能被接引去神域。但是天樞閣閣主則沒這個向往。他們停留在天樞閣里,就是一個活化石,長長久久地活下去,直到死為止。
所以,他們活了這么多年,就是研究、理解、紀錄。這對于一個機關學徒、一個初級機關師來說也許是好事,無疑他們可以最大限度的得到知識——整個天穹大陸最高的知識。但是對于一個真正的、有著自我意識的機關師來說,這是一個痛苦!
這表示,他永遠無法擁有自己的研究,他只能接收,不能付出!
天樞像個年輕人一樣聳了聳肩:“老實說。這樣真挺難受的。有一段時間我太苦悶了,還想過各種死法呢。但后來我就發現了,我不是什么都不能做。因為我發現,永恒紀元的機關和現在天穹大陸新發展出來的機關之間。并非完全沒有共通之處!”
他轉過臉來。笑著看向常鳴,這個一千多歲的老頭子這會兒看起來。像是一個純真的孩子,“你知道為什么嗎?”
他的話擲地有聲,“因為這個世界沒有變!”
常鳴走出萬破樓時,天色已經微熹。
鄧瀚海和于凱馬上迎了上來。微笑道:“大人,您要去休息嗎?”
他們身上的法袍都已經有些微濕,那是被晨露打濕的。不過他們臉上依然精神奕奕,好像根本沒有經歷這一夜的未眠一樣。
常鳴有些心不在焉地點頭:“嗯,回去吧。”
他竟然沒有跟鄧瀚海打招呼,就帶著于凱大步離開了。
鄧瀚海臉上沒有絲毫忤色,目送兩人背影離開。轉身走進樓里,恭敬向天樞行禮道:“大人。”
天樞依然坐在搖椅上,一前一后地緩緩搖動,晨光從落地窗照進來。染紅了他的頭發和胡子。他沉思著,沒有理會鄧瀚海。鄧瀚海也安靜地留在一邊,沒有說話。
過了好久,天樞突然道:“瀚海,我是不是老了?”
鄧瀚海一愣,馬上搖頭。他笑著說:“哪里,大人看著比我可年輕多了呢!”
這話說得是真的,要是放在普通人身上,鄧瀚海看上去比天樞至少年長一輩。天樞卻沒有笑,他又沉默了一會兒,嘆息道:“唉,老了,老了。現在的世界,是年輕人的世界了……”
搖椅突然停下,一點余勢也沒有,一動也不動。
天樞從搖椅上站起,大步向樓上走去。那是只有天樞閣主才能進入的區域,鄧瀚海不能靠近。片刻后,天樞從樓上捧下一個盒子,放在自己的工作臺上。
鄧瀚海一看這盒子,登時大驚,失聲叫道:“大人,這是……”
天樞懷念地看著這盒子,手指輕輕從盒面上撫過。他打開盒蓋,里面放著一塊水晶一樣的膠體,膠體內部有著無數金色的絲線,緊緊包裹著一塊透明的牌子。牌子上,寫著兩個龍飛鳳舞的紅色大字——
“天樞”!
常鳴這一路都沒跟于凱說一句話,于凱也很識相地沒有打擾他。
于凱領著他到了神殿安排的新住處臨水殿。這里環境優美,附近還有一個波光蕩漾的小湖,清風從湖面襲來,掠過湖邊的木質走廊,清新怡人。
常鳴卻連多看一眼也沒有,他走進房間,四下一張望就知道臥室在哪里。他走進臥室,往床上一躺,雙手抱頭,再沒有說話。于凱老老實實地呆在一邊,看了他一眼,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按理說,昨天的安排是去天樞閣探索神殿保存的機關技術,今天的安排就應該是去神堂進行宗師考核。
現在天已經大亮,常鳴卻一點動身的意思也沒有。于凱想了想,還是沒有打擾他,任由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
下午的時候,突然有一個人快步走過來,于凱正蹲在湖邊有些無聊,眼睛一閃,認出了這個人。雖然黑鐵祭司的法袍大致類似,但是從細節仍然可以看出他任職所在。
這個人是天樞閣的祭司!
于凱馬上迎了上去,笑道:“這位大人,請問有什么事嗎?”
那人仔細打量了他一下,問道:“請問白銀祭司常鳴常大人是住在這里嗎?”
于凱笑著點頭:“沒錯,就是這里,我是常大人的侍從。”
那人的臉上立刻綻放出燦爛的笑容,說:“那麻煩大人通告一下,喜事臨門,請常大人出來迎接!”
他手一翻,遞給于凱一個卷軸,于凱展開一看,臉上頓時也露出了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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