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勢突然逆轉,轉眼間,常鳴就變成了眾矢之的。但他卻一點也不慌張,轉過頭去,向著緋石點了點頭,笑道:“拿出來吧。”
緋石抬起手,一個光球出現在他的手上,接著,這個光球瞬間變大,升到半空中,像一輪烈日一樣發出灼灼的光芒。
光芒太強,機關神們迅速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不過很快他們就發現,光芒減弱到適當的程度,他們可以看清眼前的情景了。
很多人同時發出一聲驚訝的輕“咦”聲。
那個光球是由基礎神紋光投射制造而成的。光是一種很奇妙的事物,不僅可以照明,還能留影,把過去的影像傳遞到現在的人們面前。
現在,這個光球正一邊旋轉,一邊顯示出一幕幕情景,當中顯示出的那人,赫然正是首席長老平溪!
平溪剛才侃侃而談,表現得又從容,又大度,把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他們幾人身上。同時,他的腳下卻緩緩潛出幾道極淡的影子,它們貼著地面,向前爬行,動作極為緩慢。
當時他剛剛聽完常鳴的話,正揚著眉毛,表面在贊美頌揚緋石,實際上卻引起了機關神們的疑慮。
他在說話的時候,那些影子就在緩慢前進。它們淡得幾乎看不見,如果不是這時候光球刻意強調,不時用特寫把人的目光集中過去,說不定仍然有人察覺不到發生了什么事情。
虛淡的影子潛到孟光和沉木身邊,與他們的影子融合在一起。片刻后。它們爬上他們的額頭,向里潛了進去。
此時,機關神們不約而同地皺起了眉頭。是錯覺嗎?他們感覺到,那淡淡的影子里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流動?模糊不清,帶著隱約的明暗不定……
還沒等機關神們回過神來,平溪突然“啪啪”兩聲,輕輕地拍了兩下手掌。他笑吟吟地說:“這個戲法兒不錯,竟然做得惟妙惟肖,就算是我自己看著,也看不出我跟他有什么區別!”
常鳴揚了揚眉。“哦”了一聲:“平溪大人的意思是。你覺得這不是你?”
平溪笑著說:“看著的確挺像的。”
常鳴緊跟著問道:“如果我說就是呢?”
平溪攤了攤手:“剛才我說話做事,都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要是我做了這事,一個兩個人沒留意到也就罷了。這么多人一起忽視……感覺似乎有點奇怪?”
兩人對話的時候。其余機關神都在努力回想。剛才自己有看見那些影子嗎?好像有隱約看見,又好像沒有?
這時平溪一說,所有人恍然大悟。一個機關神質問道:“人類,你不要搞得這么故弄玄虛的樣子!想把臟水潑到平溪長老身上,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平溪的頭腦轉得極其快,常鳴幾次把炮火對準他,都被他輕輕巧巧地閃避開了,反而向常鳴開了幾炮。當然,他占據的最大優勢就是,在場的所有機關神都對人類抱持著懷疑,連帶著緋石,也覺得他是被人類洗了腦,而不愿意相信他說的話!
這時,一個清脆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清晰地質問道:“我也有個問題,想請問一下平溪長老。”
這是一個女性的聲音,婉轉卻又有力,帶著一種吸引人的魅力。眾人轉頭,看見藍星一身戰甲,疾步從遠處走來,到達他們面前。她手上持著一根銀色長矛,矛身上金星點點,向下曬落著道道星芒。
她走到平溪面前,矛尾在地面上一頓,朗聲質問道:“之前發現緋石大人出現在神選星上,所有機關神都無比關注,您進入神廟,宣稱要派人上去接緋石大人回來——請問你上哪里去了?”
平溪還沒有說話,旁邊立刻有機關神上前質疑:“你是誰?你也要幫著人類說話嗎?”
藍星長矛一揮,氣勢迫人,那個機關神被她空揮的一矛迫得退后了一步。他吊起眉梢,勃然大怒,剛要開口,只見藍星舉起手臂,另一只手用力撕下了自己半邊的戰甲!
只見一道深深的黑色傷痕從她的肩膀上直接貫穿整個手臂,沒入胸甲里面,沒人能看出它延伸到何處。她的肌膚原本像白瓷一樣細白,身材也修長纖細,甚至有些文秀。這樣格外襯托出傷痕的猙獰與野蠻。
機關神的身體極為強韌,修復能力極強,絕大多數傷口對人類來說足以致命,但在他們而言只需要時間就能愈合。所以,機關神的身體上很少傷口,像藍星這樣的情況極為罕見。
但關鍵是,看著這道傷口,大部分機關神都知道它是怎么來的!
“黑霧戰士……”
有機關神這樣喃喃自語,這四個字就道明了真相。
只有黑蝕霧才能留下這樣的傷口,它證明藍星曾經與它戰斗過很長時間,幾乎送掉自己的性命。她曾經險些被黑蝕霧入侵,后來及時得到和神紋的救治才勉強恢復,即使如此,這危險的敵人也給她留下了永久的、不可磨滅的傷口。
大多數機關神之所以至今還能在神域腹地好好生活,就是因為有一些這樣的戰士在邊疆戰斗犧牲。每一個這樣的戰士,都備受機關神們的尊敬。
藍星亮出自己的傷口,就表示她對機關神這個整體絕對忠誠,在這里,她就有了說話的權利!
機關神們再次靜默下來,聽著她響亮的質問:“平溪大人,請你回答我!為什么在對大家說過那樣的話之后,你卻回到神廟,毫無作為,從頭到尾只是站在窗邊關注神選星的情況?”
“每一顆可能誕生天然中階神的星球,都是最容易被黑蝕霧侵蝕的星球。所以。神域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孩子了。這么重大的事情,長老會竟然毫無作為,不禁讓人懷疑你們背后的用意!”
“這一點,平溪大人,你有解釋嗎?”
她的聲音洪亮,擲地有聲,直指事情關鍵。機關神們相互對視,隱約感覺到事情后面的確有蹊蹺。他們紛紛決定閉嘴,在真相揭露前再不出聲。
無論是平溪順水推舟,還是藍星厲言斥責。常鳴一直都是面帶微笑地在旁邊聆聽。不因前者而怒,也不因后者而喜,表現得極為淡定。
藍星話聲一頓,常鳴立刻接上。他點了點腳下的另一具尸體。說:“你們沒注意到這個嗎?”
那正是紅山的尸體。他生前是無數機關神心目中的天才。被長老會看重,有意選為神子派往天穹大陸。現在他僵硬地躺在這里,竟然沒一個人多看他一眼。
常鳴腳尖一抬。把紅山的尸體翻了個個頭,更清晰地呈現在眾機關神的面前。
平溪眉頭一皺,說:“神子選拔決賽,你殺死了烏帆、越菱、紅山三人,實質上獲得了神子之位……”
他話音未落,常鳴就搖了搖頭,打斷了他:“不,越菱和紅山都不是我殺的。”
常鳴向地上的尸體一指,說:“越菱和紅山,都是他殺的!”
他?他不就是說紅山嗎?
機關神們紛紛感到疑惑不解。
常鳴向著周圍點頭說:“你們看清楚了。”
他的手一伸,金光掠過,紅山的頭蓋骨迅速被切開,同時,他的胸部也被剖開,露出了里面的結構!
機關神們同時眉頭一皺,卻什么也沒說。
人類尊重死者,就算是敵人,污損尸體也會被人鄙視,但機關神可沒這個規矩。機關神的身體是上好的材料,這在神域內部也是一樣。殺死敵人之后挖走他們的天神髓和神核晶,也是慣例。他們現在覺得不爽,只不過因為動手的是個人類罷了。
但這點不爽很快就消失了。片刻后,他們緊盯著紅山的尸體,同時倒吸一口涼氣,向后退了一步!
他們看得清清楚楚,紅山的血肉里,有隱隱黑氣裊繞。它們極為淡薄,隨時都有可能消失,但還是讓人看得清清楚楚!
常鳴說:“越菱和紅山,都是被這位黑蝕神所殺!”
再沒有什么比這個證據更可靠了。物證就在眼前,即使是平溪也沒辦法再回旋。他皺著眉頭凝視著紅山的尸體,清了清嗓子,點頭說:“原來神選星果然有黑蝕霧存在……它實在藏得太深,我們都沒有發現,這是我們的過錯。還好你們徹底消滅了它……”
“不,還沒有!”
常鳴目光如電,閃亮地看向前方的首席長老,清晰地說,“還沒有徹底消滅!還有一個黑蝕神,就在我們眼前!”
他指向平溪,聲音震驚了所有的機關神,“那就是你!”
平溪的表情變幻萬千,又是屈辱,又是躊躇,又是無奈。最后,他所有的情緒全部化成了一聲嘆息,說:“我?如果我真是一個黑蝕神的話,剛才在神廟的時候,我為什么不逃跑?為什么還要公然出現在你們面前?”
他巧舌如簧,再次說得一些機關神開始動搖。
常鳴卻不為所動,他只是微微一笑,說:“如果平溪大人實在覺得委屈,還有一個方法可以證明你的清白。”
接著,他大膽說出了一個令人匪夷所思,又覺得理所當然的辦法——
“只取出半顆天神髓的話,機關神可能會傷到一些元氣,但不會動搖根本。眾所皆知,機關神和黑蝕神最大的區別,就在天神髓。平溪長老,你何不取出半顆天神髓,讓大家看一看,你現在究竟站在哪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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