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腦袋嗡嗡作響，卻依然能夠清晰地聽見常鳴的聲音：“你喜歡觀看人類的痛苦，喜歡制造人類在狂喜之后的絕望，喜歡從中間獲得快樂……”

常鳴的眼中再次掠過那一老一婦兩個身影，他的眼睛像是著了火一樣。他的聲音也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一樣，帶著烈焰、憎恨與驕傲，“這一切，不單單只是羨慕，還有恐懼，你對人類的強大的恐懼！”

砰，又是一拳！

“啊————”

隱龍的天神髓被震動，腦中同時被貫入這樣的話，他整個腦袋、整個靈魂都仿佛在嗡嗡作響，不由得狂叫出聲。

這一聲驚石穿云，直破天空，云層都被這個聲音攪得劇烈翻滾起來。

下方的機關師們握緊了拳頭，伴隨著常鳴的話，他們清楚地聽出了這個聲音里的恐懼、慌亂與絕望。

各種各樣的情景在隱龍的腦海中翻騰著。

萬年以前永恒紀元戰爭中的遭遇，無盡輪回中不斷地獲得與不斷的失去，所有的場景化成碎片，一幕幕在他的腦海中穿行而過。

突然間，他一直手持的那本書不知從何處飛了過來，再次散落成無數書頁，循環著圍繞在他身邊。

書頁上的畫面依然那么清晰鮮明，栩栩如生。但誰也看得出來，書頁上的畫面變化了，不再是隱龍虐殺殘害人類的場景，里面所有的被害者都變成了他自己！

被束縛、被研究、被奴役、被殺害……

隱龍第一次如此清晰的，以自己的身份體驗著各種各樣的感情，痛苦、欣喜、嫉妒、悲憤、絕望……

所有的場景都帶有鮮明的感情，如今一起匯聚起來，如同龍卷一樣，掃蕩著他的天神髓。

“呯”的一聲，那是一聲極其輕微的響聲。一點也不起眼。根本沒幾個人能夠聽見。

常鳴仿佛感應到了一樣，瞇起了眼睛。

他怒吼一聲，和身而上，重重一拳再次打在隱龍的額頭上。

他喝道：“主神又怎么樣。你們也一樣可以擁有感情。你們也一樣會因為人類的強大而恐懼。而戰栗！”

強大的力量集結成束，像鉆子一樣從隱龍的眉心竄入他的腦中。隱龍沒有后退，沒有防御。只是瞪大眼睛，完完整整地接受了這一擊。

當的一聲，隱龍突然覺得自己的腦袋變成一口巨鐘，被轟然敲響，聲震四野。關鍵在于，鐘能這樣敲響，是因為它是中空的，而他的腦袋呢？

機關神殿里，司元白猛地直起身子，不可思議地望向天空。

之前常鳴的暗示，于孟已經聽見了。他至今還是不知道司元白具體是什么身份，但想也知道，肯定不可能簡單了！這時司元白剛一變色，于孟立刻緊張起來，問道：“怎，怎么了？”

司元白喃喃道：“竟然，竟然還可以這樣對付機關神？”

“怎么對付？”

“隱龍的天神髓……”

隱龍的動作完全停止住了，他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額頭，看見一點點星光正在眼前飄動。

是幻覺，還是什么力量導致的？

下一刻，他驚呼出來：“我的天神髓，我的天神髓碎了！”

常鳴站在離他約兩百米的地方，說：“機關神可真是奇妙的生物，人的大腦被破壞，多半就已經死了。機關神的天神髓碎裂，竟然還活著，能說能想。”

那是當然，天神髓主導的并不是機關神的思維，而是他們的神紋。神核晶被破壞，機關神會失去力量的來源；天神髓被破壞，機關神會失去對力量的掌控與使用方法！

也就是說，隱龍現在還活著，但已經不再是一個完整的機關神，他的力量還存在，但已經無法使用了！

“這，這是怎么回事？你究竟對我做了什么？！”

隱龍咆哮出聲，他突然發現，周圍開始變得明亮起來。他抬頭一看，周圍天空中的云層正在漸漸散去，閃電越來越弱，直到完全消失。

這些云層原本就是被他們的力量牽引而來的，現在隱龍的力量根本用不出來，云層當然也會自動散去了。

常鳴微笑道：“你之所以強大，是因為體內自成循環，無懈可擊。”

隱龍的智力依舊存在，他很快意識到常鳴在說什么了：“無懈可擊，那就要制造破綻。所以你使用無盡輪回，刺激我的過去，打擊我的靈魂……”

常鳴聳了聳肩：“我也沒想到，你竟然如此脆弱，竟然這么輕易就被我得手了。”

隱龍喃喃道：“脆弱，我嗎……不，我是機關神，我是主神，我無比強大，絕對不可能變成這樣！”

他突然再次咆哮起來，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樣：“常鳴，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嗎？”

他面前的光點越來越多，這全是從他的大腦里逸出來的。這些光點，全部都是天神髓的碎片！

天神髓逐漸消失，隱龍的神核晶依然存在。失去了控制，他的力量逐漸開始波動，越來越強。周圍的空間跟著這失控的力量開始嗡嗡震動。

隱龍咆哮道：“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嗎？神域為什么會派我，一個主神來收拾你？是因為我能控制我的力量！如果我的力量失控，會讓整個天穹大陸崩潰！你用這種方法殺死了我，難道要讓天穹大陸為我一個人陪葬嗎？！”

他哈哈大笑，胸口突然開始漸漸發光。他已經明顯地外強中干了，但僅僅只是這點“外強”。就足以毀掉整個天穹大陸！

隱龍抓著自己的胸口說：“好，好，好，這樣也好！用一整個世界為我陪葬，這筆生命做得，做得！”

常鳴凝視著他，說：“你忘記了嗎？天穹大陸毀了，神域也得不到好處。”

隱龍抬起下巴，不屑地說：“我死了，我還管神域怎么樣？！”

常鳴問道：“死？我聽說主神是不會真正隕落的。”

隱龍虛虛在自己面前抓了一把。他抓住了大量的光點。但手上依然空空落落。什么也抓不住。

他說：“我以前也從來沒有聽說過，主神的天神髓會被毀掉。不過，這沒什么，常鳴。我已經做好準備了。你準備好了嗎？”

他獰笑著看著常鳴。面孔扭曲。果然，正如他所說，他已經做好了準備。他要天穹大陸跟他一起滅亡！

天穹大陸無法支撐機關神存在這件事情，幾乎所有機關師都沒有聽說過。但之前常鳴和隱龍交談時，他們隱約聽說了一點。這時，隱龍的大聲宣稱讓他們極為不安，但令人意外的是，他們沒一個人動彈，沒一個人驚慌逃跑。

這固然是因為，從他們的話里也聽得出來，都到了這個時候了，災難是波及整個大陸的，他們根本無處可逃。另一個原因也是，他們望著常鳴，望著他依然淡定的面孔，心里突然出現了一線希望！

這場戰爭從開始到現在，好像一直都在常鳴的掌握之中，現在也是他計劃好了的？他有什么辦法能夠解決這個問題？

云層消失，雷電消失，風聲消失，下方沒有一人說話，整個天空中除了隱龍的劇烈喘息聲以外，一片安靜。

常鳴靜靜地點頭說：“是的，我已經準備好了。”

他平視前方的隱龍，微笑道，“你死了，天穹大陸也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他的身體突然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出現時，已經到了隱龍身邊，抓住了他的肩膀，“除了天穹大陸和神域以外，你還見過其它世界嗎？不然我們一起去走走？！”

下一刻，常鳴和隱龍一起消失了！

機關師們，包括地創師全部一愣。他們的感知已經徹底捕捉不到這兩人，尤其是地創師，感知涉及的范圍極廣。但他們分頭查探，始終感覺不到這兩人的存在，好像他們真的已經——

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

隱龍覺得自己的身體不斷在發冷與發熱之間交錯。

發冷是他自己的感覺，他的天神髓還在不斷流失，這像是給他的身體造成了一個巨大的空洞一樣，冷空氣從中間流動，帶來一陣陣寒冷。

熱量來自于神核晶。沒有了天神髓控制，神核晶里的能量開始不受控制了。

不久前，隱龍還在跟常鳴戰斗，神核晶的能量處于釋放狀態。現在，這狀態還在持續，眼看著，它就要徹底爆發出來！

主神神核晶里包含的能量之強大，普通人根本難以想像。到那時候，他周圍的一切都會被撕得粉碎。這股強大的力量還會波及到整個天穹大陸，到那時候……

隱龍不知自己是絕望還是興奮，他等待著最后一刻的到來，結果突然發現自己換了個地方！

這，這是哪里？

周圍是一片連綿起伏的高山，一望無際，不知邊緣。空間有一股異樣的氣氛，安靜凝滯，一動也不動。

隱龍突然間感覺到自己像是被安放在了一塊琥珀里，被細密凝固的膠質裹住，不能有任何動作。

他驚疑不定地望向仍然按著他的肩膀的那個，問道：“這，這是哪里？你把我帶到哪里來了？！”

常鳴看著他，手指微縮，緩緩從他身上離開。他淡淡地說：“這里？姑且就當作是你的……長眠之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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