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換作平時,被人高看,委以重任,也是對自己實力的肯定,李晚欣慰都來不及,也沒有理由感到不快。
但現在,李晚卻知道,這是有人故意把自己高高捧起,到時候沒能幫到林宏的忙,反倒要落得埋怨。
到時候,這林長老必定感覺自己是個徒有虛名,甚至欺世盜名之輩,看到自己與靜姝姑娘親近,也多半會心生嫌惡。
這計謀算不得高明,但卻也陰險之極,叫人防不勝防。
林宏見李晚面色有異,還以為他拿捏,自以為會意地笑道:“李小友,不耽擱你太多時間,只要幫我看看就好,到時候,不管成與不成,林某都有厚禮相贈。”
李晚笑了笑,道:“林長老言重了,無功豈能受祿,還是先看看再說吧。”
事到如今,他也不好拒絕,索性大度一點。
林宏見狀,果然滿意,命人再次把那玉蝶金釵取了出來。
“禁制重疊,連環相扣,果然是真器法寶!”
李晚先前已經見了這釵子,但遠時粗看,畢竟不如拿在手上細細品鑒來得真切。
等到真正入手時,他心中一凜,卻是發現,這支釵子曾受損傷,遠比想像中要嚴重得多。
“整個法寶的大陣,都被擊毀了,殘余禁制,也無一能夠保持完好,這不像是摔墜損傷,也不是水火侵蝕,到底會是什么造成的?”李晚見到之后,不由說道。
“是雷法。”聽到李晚的話,林宏沉默了一陣,突然開口道。
“雷法!”李晚陡然一驚,但見林宏木然坐在那里,不肯多講的模樣,也只得作罷。
這其中,只怕還有什么隱秘,不過這些與修復法寶無關,也沒有必要問東問西,徒惹人嫌。
知道這法寶曾經被雷法轟擊之后,判斷損毀就容易多了,李晚很快發現,其實整件法寶已經四分五裂,但卻被人用一種透明無色的明膠粘合起來,但這般粘合,只是虛有其表,整個金釵都變作一件死物,除了僅剩的殘余寶氣之外,并沒有其他剩下。
最嚴重的地方,是玉蝶身軀部分,連同蝴蝶的翅膀,小半禁制都已被徹底抹去。
李晚看了一陣,問道:“林長老,不知你要將此物修復到何種程度?請恕我直言,若只是當尋常飾物來用,現在便已經足夠,而若要重新祭煉成一件法寶,恐怕八成以上部件都要替換,加持禁制,布設大陣,也與過去截然不同……”
“當然是照此本身修補,恢復原樣!”林宏似乎對這支釵子執念極深,沒等李晚說完,便打斷了他,“若是替換部件,與煉制新的法寶何異,我甚至可以請當初打造這支釵子的魯道友,按照原本的圖譜再造十件,百件,要多少有多少,難道區區一件真器,我還買不起不成?”
李晚聽到,不由怔了一下。
似乎也感覺自己有些過于激動,林宏干咳一聲,抱歉道:“李小友莫怪,我失態了。不過,我是真心想把這支釵子恢復原樣,如果只替換一二部件,或者采取其他寶材鑲補,還能接受,但要真面目全非了,也等于不再是原本那件,便是再好,于我又有何用?”
李晚聽見,嘆氣道:“我明白了。”
他確實是明白了,這林宏長老,與其說是想要修復這件法寶,倒不如說,睹物思人,把情感寄托于它之上,明明已經報廢,極難修復的真器,硬是要強人所難……
一般的煉器師,對這種要求,根本就束手無策,也難怪十幾年時間過去,林宏遍尋名師,都無一人能夠成功。
那些名家大師,深知如此施為的難度,無論技藝如何,也斷然不會接手這種棘手之物,要是修不好,平白折了名頭還無所謂,不小心把人家僅存的寄思遺物弄壞,結下深仇大恨都有可能!
而這種真器,照著原樣重新打造一件,極為容易,取其部件替換大半以上,也不困難,但林宏根本不認同這等修復之法,因為這樣一來,整支寶釵面目全非,等于徹底消失在這世上了。
“這支釵子本身,雖然是一件真器,但卻著實難倒不少人,都怪這林長老要求太苛刻了。”李晚心中暗暗想道。
林宏不知李晚心思,只是道:“我已經從當初打造此釵的魯道友手中,把法寶圖譜買了下來,如果有人愿意出手修復,完全可以參照原圖,這樣一來,內里禁制,法陣,打造的工藝,也全無秘密可言。
至于修復所需寶材,不滿小友,林某我經多方奔走,收羅,早已經準備了不知多少,打造十件八件都輕而易舉,這方面的事情,完全可以不用擔心!”
李晚聽到他的話,不禁啞然失笑,這林長老,準備倒是充分。
“林長老,能不能修復,我還需再看清楚,不知可否讓我跟公輸長老說幾句話?我們商討一番,再答復你。”李晚大概明白怎么回事后,向林宏問了一句。
林宏有些疑惑地看了兩人一眼,但知他們都是煉器師,也沒有多說什么。
“林某雖然不懂煉器,但常年負責谷中采購事宜,對此也有略有了解,兩位想必是要探討秘法技藝,我便先回避一下。”
“多謝林長老。”李晚拱手言道。
林宏點點頭,拿起釵子,命眾人跟隨他一起離開,把廳堂留給李晚和公輸元兩人。
“李道友,這釵子不能接手啊。”公輸元等四下無人之后,一開口,就是嘆氣。
他身為天工坊長老,自己也是高明的煉器師,自然知道,這件法寶的修復,已經和技藝水平無關,甚至可以說是林宏沒事找事,給天下間的煉器師出了個刁鉆難題。
好好的釵子,能修就修,修不好就打造一件新的,怎么就非得要完全原樣,連替換部件都不許,這不是自己找別扭嗎?
這個要求,實在太苛刻了!
“其實我多年以前,就對此事略有耳聞了,沒想到多年過去,竟會親身經歷。”公輸元唏噓一聲,轉過來,卻是鄭重對李晚說道,“你不想招惹麻煩的話,還是不要插手為妙,能推托就推托掉。”
李晚道:“公輸長老所言極是,修復此器,非得有改變物性,化腐朽為神奇的本領不可。”
公輸元道:“不錯,這已經是大師手段,但就算大師,多半也是在煉制寶器的時候,才會使出這等大能,修復這釵子,一個不慎便損毀材料,與親手毀了它又有何異?這般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又有誰愿意去做?”
修真界中,能夠煉制珍品寶器的煉器師,即可稱大師,這不是客氣尊稱,而是貨真價實。
但即便是大師親來,要在這件已經支離破碎的釵子上下功夫,也相當于豆腐雕花,稀泥捏像,難度可想而知。
更不要說,公輸元感覺自己和李晚都沒有這等本事,根本就做不到。
李晚沉吟半晌,卻突然道:“是很棘手不錯,但天工坊,不是正在與幽仙谷商議結盟之事?如果幫了這位林長老,應該好處不小。”
公輸元搖頭道:“我是絕不會接手的,改變物性的能耐,我也沒有。”
李晚道:“但我有,而且我也愿意一試。”
公輸元震驚道:“什么?”
公輸元像是不認識李晚一般,震驚地看著他。
李晚淡然道:“我所修秘法甚為奇特,雖然現今修為連筑基境界都沒有達到,但若給我充足的時間和寶材,或可一試。”
公輸元回過神,有些異樣道:“李道友,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你在說一試!這等事情,豈是可以試的。”
李晚道:“那在下便全力以赴,為林長老達成此夙愿吧。”他見公輸元不信任自己能力,雖然心知無可避免,但也不禁生起了幾分火氣,言語間不再客氣。
公輸元嘆氣道:“你莫不是看上了人家孫女,便昏了頭吧!要記得,若是不成,怕是會弄巧成拙。”
他這一番話,可謂是極不客氣,甚至帶著指責李晚為了出風頭,罔顧自己和天工坊聲譽,任性胡來的意思。
本來,以他天工坊長老的身份,拉攏李晚乃是本職,不應該說如此重話,但在此時,同樣是為了坊里著想。
李晚眉頭蹙起,未曾料到,公輸元的反對遠比自己想像堅決,但其實,他決定應下此事,絕不是魯莽沖動,相反,還是經過深思熟慮,一心為了天工坊和自己好!
若能辦成此事,了卻林長老多年夙愿,不僅能交好林長老,還能通過他交好幽仙谷,推動兩家合作,何樂而不為?當然,接手此事也有風險,那就是如果辦砸了,被人看輕且不說,甚至有可能鬧得反目成仇。
風險,機遇,如何取舍?
李晚又再思索了一下,依舊執意道:“我意已決!如果公輸長老擔心因我之事影響坊里聲譽,那便請容我以私人名義接手吧,有沒有天工坊煉器師這個身份,我也無所謂,只要手底下見真章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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