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闊的廣場上,寂靜無聲。
孤鴻道君的巨大雕像,高高聳立。
雕像之下,七道人影一字排開。
季蒼茫站立在中間,神色嚴肅,面上沒有一點波瀾,對眾人的眼神視而不見。
他雖然性子嚴肅的有些古怪,但并不迂腐,只要葉白等人,沒有出去濫殺一通,或者做出其他違背道義人倫的事情,基本上不會很苛責。為了宗門的復興與崛起,用些無傷大義的小手段,更沒有理由去指責。
因此沒有理會眾人的神色,繼續說了下去。
因為門中所有歷史記載類的玉簡,都已經被連云魔宗毀去,再加上季蒼茫實在不是一個喜歡廢話和夸夸其談的人。
簡單說了幾句之后,就先開始了祭祖大典。
一干高臺,香爐之類的東西,是季蒼茫早已準備好的,取出來后,就直接擱置在七人身后。
裊裊青煙,緩緩升起,流向天空高處而去。
季蒼茫領著眾人,朝孤鴻道君的雕像,行了三跪九叩之禮。
眾人神色,莊嚴肅穆。
孤鴻道君早已是遙遠的歷史,因此眾人雖在跪拜他,心里想著的,卻全是自己的老師和一千五百年的師兄弟們。
葉白目色微茫。
他很清楚,在他當年隨任正遠一行回到連云道宗之前,他在步淵的心里,其實是沒有多少分量的,對步淵來說,或許大徒弟莊衡才是最適合繼承他的衣缽的人選。
但陰錯陽差之下,其他人都死了,只有葉白活了下來,步淵也在連云道宗覆滅之前。將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了葉白身上,將自己的一生所學,一起傳給了他。
但葉白對步淵更深的感激,并非在此,而是步淵當年。將他收入門墻,帶上了修道之路,為他打開了一扇通往更廣闊天地的大門。
只是這一點,就足夠葉白將步淵永遠銘記于心。
更不要說入門之后,其實步淵對葉白還不錯,也曾悉心教導,只是他當年資質實在不怎么樣,心性也不成熟,自閉而又孤僻。
“老師。弟子定會將你的道統傳承下去,發揚光大!”
葉白仰面看著孤鴻道君的雕像,心神漸漸恍惚,仿佛看到孤傲不群的步淵,正難得的看著他微笑,口中說著:“老六,干的不錯!”
一念及此,葉白的目光漸漸模糊起來。
沒有任何人知道。在他的心里,有多么渴望。得到步淵的認可。
其他連云道宗的老輩弟子,神色各不相同。
季蒼茫堅毅異常,收復宗門之后,他又要開始肩負起復興的重任了。
李冬陽目中滿是期待之色,或許已經開始憧憬著日后見到星辰子的場面。
連夜雨目光冷峻,他的內心深處。也有著火一般的情感,但從來不會表現出來。
李酥娘依舊戴著金色面具,看不到臉上表情,但一雙眼睛里,霧氣籠罩。神色有些悲戚,直到此刻,才流露出軟弱的一面。
上官飛一臉坦然,他的實力或許不如其他幾人,但去了穹天大陸之后,走過的坎坷,卻要超過眾人,能夠浪子回頭,重鑄道心,已經足以讓他坦然面對自己老師的在天之靈了。
虞文龍的神色,和季蒼茫有些相似,堅毅的異常,在他的心里,除了振興元墨峰,恐怕已經容不下其他任何事情了。
眾人輪流給祖師上香,一直過了小半個時辰,才告結束,再次分列兩旁。
季蒼茫猛的拔出腰間的藏龍劍,高高舉過頭頂,掃了眾人一眼,沉聲道:“從今天開始,連云道宗山門重開,而我季蒼茫,就是連云道宗新的宗主,此藏龍劍為宗主傳承之物,人在劍在,劍失人亡,我季蒼茫誓與連云道宗共存亡。”
藏龍劍的劍刃上,爆發出一陣璀璨到刺眼的銀光,劍吟不斷。
這件遺失千年的法寶,終于迎來了擲地有聲的誓言,劍吟之聲,越來越大,回蕩在連云山上的每一個角落里。
“拜見宗主!”
葉白等人單膝跪地,拜見季蒼茫,聲音整齊而又洪亮。
雖然只有二十多個人,但氣勢卻如人山人海的呼嘯一般,直奔九霄而去。
眾人神色恭敬,心潮澎湃。
直到此刻,心中才生出強烈的歸屬感覺,連云道宗,終于重建了!
季蒼茫高舉著藏龍劍,昂首挺立,正午的熾烈陽光,灑落在他的身上,為他披上了一層金色的法袍,將他的身影映照的格外高大。
萬道天尊,宋問等其他老輩修士,看著季蒼茫,心中感慨萬千。
他們在一千五百年前,就已經見過季蒼茫,當時就對他的資質風采,驚訝到贊不絕口,譽為未來的連云道宗中流砥柱般的人物,但如今親眼見證他加冕成為連云道宗新的宗主,心中只有說不出的苦澀。
萬道天尊的目光,微微掃過葉白,心道:“這個小子,似乎也不比季蒼茫差,難道當年我真的看走眼了?”
年輕一輩的修士們,不少面露羨慕之色,如今的連云道宗雖然只有二十多人,但誰都知道,大興只是早晚之事。
不少散修,目光已經開始閃爍起來,琢磨起是不是要投入連云道宗,為自己謀劃一個更好的前程出路。
與季蒼茫同輩的無憂無歡,祁連雪祁連月,都早已成為了各自宗門的領袖,面上并無羨慕之色,有的只是深深的擔憂與戒備。
右側最下首,游仙宮一方的修士里,李烈古井不波的目光,微不可察的掃了一眼身前的宋問,眼底溜過一絲陰沉之色。
季蒼茫接受完眾人的朝拜之后,收起藏龍劍。
“恭喜連云道宗山門重開!”
“恭賀季道友成為連云道宗的新宗主!”
一干觀禮修士,上前恭賀,表面自然是個個面帶笑容。熱情洋溢,但內心怎么想,就誰也說不準了。
季蒼茫雖然是首次經歷這種事情,但他性子沉穩,倒也應付的有模有樣,頗為得體。沒有鬧出什么笑話。
直到眾人賀完之后,季蒼茫才道:“在下與諸位師弟師妹,閱歷淺薄,不知禮數,開山大典做的草率了一些,讓各位見笑了!”
“哪里哪里,季宗主謙虛了!”
眾人客氣回應。
季蒼茫接著道:“諸位遠來是客,我們連云道宗在來仙臺略備薄酒靈果,招待各位。還望各位賞光,請!”
說完之后,季蒼茫當先引路,往位于西北方向上的來仙臺而去!
萬道天尊和宋問等人,目中精芒閃過,心道好戲終于來了,接下來的事情,恐怕才是眾人這一次來。最想要知道的,那就是新立的連云道宗。究竟會如何處理與其他各派的關系。
一個瘦高模樣,金丹后期的散修,剛要跟上去,就被他的同伴拉住了。
瘦高修士不悅道:“干什么?”
他的同伴瞪了他一眼,傳音道:“你想找死嗎?剛才站在散修聯盟和游仙宮的上首,是被連云道宗形勢所逼。倒也罷了,若你現在還趕在他們面前去來仙臺,我敢保證,宋問那個老狐貍會把你撕了!”
瘦高修士聞言一震,頓時遍體生寒。想想確實如此。
“哼,散你識相!”
一聲冷哼,傳入他的耳中,穿著紅色法袍的宋問,從他身邊大搖大擺過去。
散修聯盟,長生觀,蓮畔仙鄉等大小勢力,依次跟上,一干散修落在最后。
來仙臺是連云道宗用來招呼大量賓客時,最常用的地方,位于西北方的一處高丘之上,八方來風,景色極佳。
跨過一座橫跨湖泊上的長長木橋,再登上數百道臺階即是。
這里原本已經被連云魔宗改成了一處修煉邪功的藏污納垢之地,季蒼茫率著其他人,化了不少時間,才清理恢復成了原狀,不過仍可看到不少新翻的痕跡。
還未踏上來仙臺,濃郁的酒香,和靈果香味,已經隨風飄來,勾的人心中大動。
不少小輩修士和散修,眼中一亮。
而像萬道天尊,宋問這樣的老牌修士,又或者無憂子,祁連雪這樣的一宗之主,自然不會因為一點口舌之欲而動了心志,臉上沒有露出半點欣喜的表情。
上了臺階之后,只見三四十張長條樣的石板桌子,已經依次排開,夠資格坐下的修士,顯然不會太多。
每張桌上,放著兩壺靈酒,四盤靈果。
靈酒不必多說,是由葉白這個好酒之人出的,靈果則小半來自他的小世界戒指,大半是由原來連云魔宗的藥園里摘來的。
如今的連云道宗里,只有王仲陵最喜歡和草木打交道,這個藥園,季蒼茫便索給他去處理了,而葉白也毫不吝嗇的贈了這位后輩不少靈根。
小世界戒指里,如今只剩下了老樹精螭龍靈根,和少量靈根。
關于螭龍靈根,倒不是他舍不得拿出來,而是跟這棵老樹精有著深厚的交情,有些不忍分離,就先暫時擱置了下來。
至于那少量靈根,則是留著給小靈貍這個光愛吃飯,不想干活的憊懶家伙的。
眾人上去之后,依次在東西兩面落座。
連云道宗的弟子,則是坐在最北面,領頭的自然是新任宗主季蒼茫。
季蒼茫見眾人落座,掃了一圈,微笑道:“一千五百年前,我們連云道宗覆滅的那個白天,就是在這里,我等與在座中的一些門派弟子,打了一場,不知道各位可還有印象?”
季蒼茫望向游仙宮,長生觀,蓮畔仙鄉與散修聯盟,目光漸漸鋒利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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