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體來說,李曉峰在中央黨校的學習生活并不是那么愉快,他感覺跟那里的所有人都格格不入,照本宣科的老師,人云亦云的同窗,整個學習班他只有兩個半朋友。
一個朋友是魯祖塔克,這位比他年長十三歲的老同志,可是不折不扣的老革命了,1905年入黨,1907年被沙皇政府逮捕,一直到1917年二月革命勝利之后才被釋放。
三十來歲的魯祖塔克學歷不高,農場雇工家庭出身的他沒有機會受到系統的教育,18歲投生于革命,20歲旋即遭到逮捕,等他出獄的時候已經是而立之年了。
人生中能有幾個十年可以揮霍?對于魯祖塔克來說,出獄之后就瘋狂的投入到革命生活當中,屬于黨內著名的工人領袖。尤其是1918年5月他第一次見到列寧之后,他對于革命的熱情是愈發地高漲了。
實際上導師大人也相當欣賞這位工人同志,從第一次見面之后,之后直到列寧逝世,魯祖塔克都在列寧的親自領導下開展工作,是列寧親密的助手。
魯祖塔克不斷地從導師大人那兒接受指示、建議,向導師大人學習如何解決國家政治問題。列寧不只一次地和魯祖塔克商量問題,和他交換便條和信件,當然,也常通電話,召他來克里姆林宮,送緊急函件給他,上面注有:“魯祖塔克同志收(列寧緘)”,“魯祖塔克收”,“魯祖塔克收:怎么辦?”;在有些函件上又寫有:“魯祖塔克同志親啟,機密(列寧緘)”。
可以說列寧在解決重要問題時常問:“同魯祖塔克商量過沒有?”還常詢問自己的秘書:“請魯祖塔克告訴我詳情”,“能不能讓魯祖塔克快些來?”在給魯祖塔克的復件上,列寧通常都寫上“魯祖塔克寫來的”,并保存在最緊要的文件里。
甚至列寧在一次講話中指出:“最后,我要告訴你們一件事,為了這件事。我昨天應當罵自己是個愚人,這就是我忽略了魯祖塔克同志的提綱……這才是一個好的綱領,它比托洛茨基同志經過多次思索之后所寫的,以及布哈林同志根本沒有經過思索就寫出來的……要強過百倍。我們所有的多年來沒有做過工會運動工作的中央委員。必須向魯祖塔克同志學習……”
當然,正是因為導師大人的信任,以及魯祖塔克為人過于正直,當大清洗開始的時候,他不斷地試圖為過去的同志說話,不斷地試圖去搞清楚事情的真相。而對于當年的斯大林來說,這樣的行為無疑是決不可容忍的。
1937年5月24日,報上公布了黨和政府領導人致北極征服者的賀電。魯祖塔克注意到,在電報的簽名言中間竟沒有他的名字!但明明要他簽字來著……難道又是記者弄錯了?
并不是什么“錯誤”,那一段時間。魯祖塔克幾乎每天都要失去一些朋友和戰友——被詆毀的和被撤職的、被開除出黨的同志。他力圖為一些人說話,要求仔細搞清楚另一些人的“案件”。作用不大,而且相當的危險!
很快就輪到他了,就在那年五月,魯祖塔克在尼科利納山的別墅被捕。指控是千篇一律的和毫無道理的:“為德國進行間諜活動”。沒有審訊。也沒有偵查,誰也不要求作解釋。沒有任何對質,特別是同黨的領導人的對質。可是要知道多少年來他就是同這些領導人齊心協力地一起工作的呀!
整整一年,充滿了精神上和上痛苦的一年,魯祖塔克始終不承認自己的“罪行”,他堅決批駁了一切指控。直到1938年7月29日,被槍決。一個政治局委員在沒有認罪。也沒有任何證據支撐的情況下被干掉了。
李曉峰并不太清楚魯祖塔克從1920年開始就會飛黃騰達,從一介白身猛地就竄上了中央委員的寶座(他得感謝柯倫泰和工人反對派,老魯當年堅決站在了導師大人那邊,堅決要求將工會納入黨的指揮之下)。并且在23年成為政治局候補委員,托洛茨基倒臺之后,他迅速的填補了老托留下的空缺。直到37年含冤入獄。
真正讓李曉峰跟魯祖塔克接近的,還是這個人性格好,在其他同窗看來某仙人就是一個異類,上課不認真喜歡開小差,又年輕得一塌糊涂。而且職務又高得一塌糊涂,讓他們這些老革命十分看不順眼。
不過魯祖塔克沒有這種想法,作為某仙人同寢室的室友,他像兄長一樣照顧著某仙人,對于其他老革命的不滿和流言蜚語,他總是笑道:“安德烈同志還很年輕,跳脫一點是正常的……而且對他這種正牌大學生來說,當前教授的課程可能確實無聊了一點……”
反正魯祖塔克挺厚道的,而某仙人一向對厚道人也是相當客氣的,生活上就不用說了,以某仙人的財力,好吃的好喝的都不算什么。而且對于魯祖塔克來說對物質享受也不是太看重,真正讓他覺得某仙人不錯的是原因是,某仙人會耐心地輔導他學習。
這可不是玩笑,前面說了魯祖塔克學歷很低,低到什么程度呢?幾乎就是文盲。他出生于拉脫維亞的雇農家庭,少年時代只在教會上過兩年學,16歲那年跟雇主爆發了一次大沖突之后,就孤身一人離開了家鄉。他在街頭不斷的流浪,靠打零工維持生計,那兩年里卸過車皮、鋪過馬路,甚至還當過花匠。
不得不說,有天賦的人在哪里都能夠閃光,被捕之后,因為還未成年魯祖塔克獲得了“寬大處理”,沙皇政府對這個“最危險的政治犯”僅僅是判了十年的苦役。
在布特爾基監獄,魯祖塔克獲得了單獨關押的“優待”,當時獄卒曾對他說過:“布特爾基單獨牢房從來沒有活人能出來!”大部分單獨關押的囚犯受不了與人隔絕的生活,選擇了卻殘生。而魯祖塔克卻不一樣,他竟然在那十年里學會了三門外語!
這么說吧,文盲魯祖塔克蹲了十年大牢,出獄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一代學霸。當然,用學霸來形容有一點夸張。魯祖塔克的文化水準有了大幅升高這是真的,而且正是這十年的苦修,讓他明白了文化的重要性。
他之所以后來能在眾多老革命中脫穎而出,之所以能獲得列寧的賞識的。完全得益于他本人的努力。而當時,跟他一樣參加革命時目不識丁,革命勝利之后依然是目不識丁的人大有人在,比如說鋼鐵的死黨卡岡諾維奇,這個皮鞋匠就是個死不學習的,沒有斯大林的大力提攜,就他那個大字不識一籮筐的水準,別說中央委員了,當個基層黨委書記都夠嗆。
魯祖塔克對學習充滿了熱情,而某仙人在這方面多少也算是個大學生。對于機械方面的本行還算是有些了解,對于之前只專注于文科,對理科沒有太多涉獵的魯祖塔克來說,某仙人就是最好以及最耐心的老師。
除了魯祖塔克之外,李曉峰結識的第二個好朋友就是后來大名鼎鼎的布爾加寧。當然。現在的布爾加寧還不是蘇聯的總理,1895年出生的他,在1918年進入契卡工作,此時他不是中央黨校的學員,而是負責保護學員們的契卡工作人員。
對其他老革命來說布爾加寧不過是一介無名小卒,但李曉峰記得這個比他大五歲的小子,1917年七月事變中。這廝在伏羅希洛夫手下跑腿,當時他還納悶這么牛逼閃閃的人物怎么混成跑腿的了。本來還想拉攏一下這位未來的大人物,不過后來因為負傷以及事情一多就給忘記了。
直到在克林姆林宮再次見到了布爾加寧,某仙人才想起來這個可憐的家伙。更讓他意外的是,這位竟然在他的契卡辦事。這不等于是送上門的人才嗎?某仙人自然是笑納了。
而對于布爾加寧來說,某仙人的欣賞就是意外之喜了。他可沒想到僅有一面之緣的安德烈同志還記得他這個無名小卒,更想不到牛逼閃閃的安德烈同志會欣賞他。對于他來說有這種大粗腿可以抱,那還不抱緊嘍!
至于所謂的半個朋友,那也是一位牛人——古比雪夫!比魯祖塔克小一歲的古比雪夫也是老革命,而且還是文化程度很高的老革命。這位當年可是考取了軍事醫學科學院,不過在就學期間太熱衷于搞革命運動,領導同學罷課慘遭開除學籍。曾八次被捕、四次入獄、四次被流放至西伯利亞(牛吧!),黨齡甚至比魯祖塔克還要長一年,1904年,16歲那年就入黨了(比某仙人還要牛逼!)。
從1917年開始,古比雪夫在薩馬拉黨委主席,市蘇維埃主席、州黨委主席,十月革命爆發后,他發動和領導了薩馬拉武裝起義。內戰爆發后,任第一集團軍政治委員和革命軍事委員會委員。后來更是成為了伏龍芝的政委。
30歲的他自然也被導師大人看中,這回讓他到中央黨校學習,無疑是大用之前的準備。實際上也確實如此,1921年古比雪夫當選為候補中委,1922年扶正,1926年就當選政治局委員,短短五年之間上了四個臺階,崛起的速度甚至比魯祖塔克還要快。
作為某仙人的室友,在一些問題上雙方的立場是一致的,但是在另一些問題上雙方也存在有分歧,不過總體而言算是朋友。
不得不說,某仙人所在的這間寢室太牛了,除了魯祖塔克和古比雪夫之外,歷史上的1926年還出了第三個政治局委員——米高揚。再算上外面看門當警衛的布爾加寧和某仙人自己,從這個房間里出去的所有人都是政治局委員,可以說,堪稱是奇跡。
不過,對于某些人來說,這樣的結果一點兒都不讓人意外,四個青年才俊都是小斯按照導師大人的吩咐安排在一起的,作為列寧派這個大山頭的重要接班人,讓他們早早的彼此熟悉,讓他們增進友誼。無疑是非常重要的。
當然,李曉峰跟米高揚之間是不存在什么友誼的,十月革命中雙方在莫斯科就撕破了臉,能不互相冷嘲熱諷就相當不容易了。古比雪夫跟米高揚的關系倒是不錯。魯祖塔克也不太欣賞米高揚的性格,只能說雙方的關系還過得去。
在學習班中,跟米高揚關系最密切的是基洛夫,這個只會拍馬屁的家伙也被斯大林丟進了中央黨校,分配在另一間寢室的他,只要一碰上某仙人,雙方之間總要發生點摩擦。大背頭可是相當的記仇的,而某仙人也是相當的看他不順眼,真想提前十幾年找個刺客將這貨做掉,省的讓他心煩。
總而言之。某仙人跟同學之間的關系算不上太好,不過也算認識了幾個以后用得上的大牛。至于跟學習班的老師,除了導師大人親自來上課,某仙人對課程的興趣并不是太大。倒是在課余時間認識了一位在世界無產階級革命史上舉足輕重的大人物——普列漢諾夫。
歷史上的普列漢諾夫死于1918年的5月,而且他也是鐵桿的孟什維克。從1902年跟列寧分道揚鑣之后,老導師和大導師就尿不到一塊去。
十月革命爆發之后依然如此,對于十月革命普列漢諾夫持否定態度,他公開號召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進行合作,否則“整個國家都會滅亡”。他還特意提到一則愛爾蘭神話,說有兩只好斗的貓,彼此各不相讓。結果兩敗俱傷,雙方都只剩下一條尾巴。
簡而言之,普列漢諾夫認為當前的俄國不具備實行社會主義革命的客觀條件,認為無產階級只有在占主導力量的時候才能奪取政權。
不過反對歸反對,當有人動員普列漢諾夫參加推翻蘇維埃政權的活動,并請他擔任新政府的首腦時。他堅決予以拒絕:“我把一生中的40年獻給了無產階級,我是不會向它射擊的,即使它正沿著錯誤的道路走下去。”
對于這個有些奇葩的老頭,不管是布爾什維克還是孟什維克都感到頭疼,十月革命勝利之后。阿克雪里羅得等人前往烏拉爾組建新的臨時政府,召開新的立憲會議時,一度想將老頭一塊帶走,但是老頭的病情一度相當的危急,真要給他折騰去烏拉爾,半道上老頭就要咽氣,無奈之下,他們只能將老頭留在彼得格勒治療。
進入到1918年之后,隨著某仙人大肆逮捕社會革命黨和孟什維克反革命份子,頭號孟什維克自然也進入了契卡的視線。當時老頭在病床上就被逮捕,然后導致某仙人被導師大人叫過去訓斥了足足一個鐘頭。
那時候李曉峰才知道,這個老頭的革命威望有多高,哪怕他明確持有反革命立場,列寧和托洛茨基都得賣給他面子。歷史上也是如此,盡管他是頭號“反革命”份子,布爾什維克依然沒有放棄對他生活起居的關心,列寧在緊張領導革命工作的同時,還多次委托工作人員給普列漢諾夫送去食品和寒衣。
1918年2月,普列漢諾夫因病情加重轉到位于芬蘭捷里奧克市的一家療養院治療,蘇維埃政府還同德國公使談判,爭取芬蘭當局同意俄國方面派員照看普列漢諾夫。
當普列漢諾夫于1918年5月30日逝世后,6月4日,全俄中央執行委員會、莫斯科工農紅軍代表蘇維埃、莫斯科市工會等機構舉行聯席會議,會議的議題本是聽取列寧代表政府作動員群眾同饑荒進行斗爭的報告,但會議一開始,首先由托洛茨基代表俄共(布)中央宣布了普列漢諾夫逝世的消息,并要求與會者起立為亡者默哀。
列寧還很明確地說過普列漢諾夫的全部哲學著應當列為必讀的共產主義教科書。甚至連鋼鐵都不敢對這位老導師不敬,在他當權的年代,一切孟什維克都是牛鬼蛇神,但不包括普列漢諾夫,在1928年還建立了普列漢諾夫紀念館!
當然,那是列寧、托洛茨基和斯大林對老頭的態度,某仙人對老頭可沒有那么些崇敬,本應該死翹翹的老頭居然活到了1918年年底,而且看他那個面相再活一兩年也不是問題。
“嘿,老頭,要煙嗎?”
某仙人很不在意的跟居住在克林姆林宮療養的普列漢諾夫打著招呼,對他來說整個克林姆林宮也只有老頭居住的地方還讓人自在一點。其他的地方不是嚴肅認真的學習氣氛,就是熱火朝天的革命氣氛,某仙人跟這兩種氣氛都不太搭調,一個人無聊的時候就會來逗老頭玩。
普列漢諾夫患有嚴重的肺病,但煙癮可是不小。克林姆林宮沒人敢給老頭香煙,除了某仙人這個膽大妄為的家伙。
“小混蛋,又是你!”普列漢諾夫嘴上雖然在罵,但面上的笑意可是擋都擋不住,他取笑道:“你又溜號了?這可不是干革命的態度啊!”
鞠躬感謝平凡魔導師、hzwangdd、玩青蛙的狗、使地飛、懶惰的讀者、尤文圖斯、sstar_xh、胖子逯非和拿著破倫子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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