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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突然拿出一個信封,讓鄒雙蘭訝然。
她記得這個信封并不屬于她的。
鄒雙蘭也有信封。
家里姊妹兄弟,整日空閑,也會玩些花樣,彼此寫點信箋,鄒雙蘭收了不少。但是他們家的信封,都是出自她四妹之手。
四妹擅丹青,她做的信封上,都會點綴各色花紋,而不是這樣麻黃簡單的信封。
這個信封,不是來自鄒家。
鄒雙蘭拿在手里掂量了下,有點重。里面的東西,也不太像紙,反而有點像綢子,軟軟的感覺。
“哪里找到的?”鄒雙蘭又問了一遍
“箱子里的。”丫鬟道,然后折身進去,捧出一個紫檀木小匣子給鄒雙蘭看,“放在這里面的……”
丫鬟正在收拾鄒雙蘭的箱籠。
有個箱籠,裝著的都是鄒雙蘭出嫁是親戚們的添箱。
這個紫檀木匣子,里面是兩只金釵,鄒雙蘭都不記得是誰送的。
她想了想,仍是沒印象,就問丫鬟:“這是誰送的?”
“要翻出禮單,才知道。”丫鬟回答道,“添箱禮太多了,小姐,一時間奴婢也想不起來。”
鄒雙蘭眉頭蹙了蹙。
她把匣子交給丫鬟,自己打開那信。
一只細長的丁香花耳墜,順著信封撕開的口子,掉了下來。
鄒雙蘭的丫鬟立馬蹲下去,撿起來,放在鄒雙蘭手里。
鄒雙蘭奇怪看了看:這不是她的東西。她自己沒有這樣的耳墜。
她身量嬌小,并不適合這種長耳墜子。所以從來不用這樣的。而家里姊妹,三妹比較古怪,很少用首飾,四妹、五妹又小,用不到這種細長嫵媚的東西。
是誰的?
“咦……”鄒雙蘭看了看。對這一只耳墜感到莫名其妙。
她又往那信封里看了看。除了這只耳墜,還有幾塊帕子。
鄒雙蘭都倒了出來。
她沒有先看這些疊得整整齊齊的帕子,而是找另一只耳墜。可這信封里,只有一只,這叫鄒雙蘭摸不著頭腦。
誰動東西,只送一只的?
不可能是丫鬟們弄丟了的。因為剛剛信封沒有拆封,是鄒雙蘭自己拆開的。
難道是送的時候,忘記了?
也不應該啊。既然是藏在信封里。定是非常用心準備,怎么會只送一只?這是什么深意?
她一頭霧水,便問身邊的幾個丫鬟:“有添箱只送一只耳墜的說法嗎?”
她還以為是什么新盛的風俗。
幾個丫鬟都搖頭:“好事成雙,連簪子單獨佩戴的首飾,都要送兩只,何況是原本就成雙的耳墜子?沒有送一只的說法……”
“這也不知道是誰,故意和小姐開玩笑。”
“奴婢去翻翻禮單……”
丫鬟們忙碌一通。
鄒雙蘭心里的疑惑更大了,她把放在梳妝臺上的一疊帕子拿起來。攤開來看。
大約有七八塊。
都是上好的冰絞絲,上面沒有繡任何東西,卻寫了字。
鄒雙蘭一塊塊讀起來。
然后。她含笑的臉,刷得蒼白起來,捧著絲帕的手,微微發抖。
朝廷依舊如常。
譚宥回京之后,一直沒有露面,偷偷摸摸。他現在還是有顧忌的,不敢貿然行事。沒什么比擁立太子更加重要,連和廬陽王府的恩怨,也放在了一旁。
太后依舊派人在找晉王。
她不管別人怎么猜測,她就是要做出一副跟她沒關系的姿態。
顧德妃越病越重,恍恍惚惚的。她心里有七八成猜測,晉王是死了,這種打擊她是無法承受的。
她整日的哭。
太后讓顧家大夫人和二夫人進宮陪德妃,德妃一概不見。
除了她的兩個女兒,她不想見任何人。
她是沒心思聽別人的安慰了。
朱仲鈞西行接皇帝回朝的日期,也定在了十天后。
從確定要去西邊接皇帝,到調兵完成,才用了二十五天的時候,是非常神速的。可太后和朱仲鈞都覺得,拖得時間太長了。
顧瑾之這些日子,又臨盤的趨勢。
她人越發難受。
她以為九月初十左右。
而朱仲鈞九月十三就要出發,顧瑾之就更想早點生。
偏偏到了九月十二,仍是沒有動靜。
朱仲鈞就知道,他可能要回來,才能見到他的女兒了。
他認定是女兒。
他對顧瑾之道:“之前想了很多名字,彥柔、彥宛、彥筠等,如今想來,都不太好。”
“還小名呢?”顧瑾之笑著問他。
朱仲鈞之前就給孩子取小名叫彤彤,不知他還喜歡么。
“小名還叫彤彤。”朱仲鈞道,“我喜歡彤彤這個名字。大名跟她三個哥哥一樣,不要用什么女性化的字眼,我想了想,叫彥承,小名叫彤彤。你覺得呢?”
顧瑾之想了想,然后搖搖頭,道:“不好聽。”
朱仲鈞瞪她。
她則哈哈笑道:“我唯一的女兒,定然要取個好聽的名字。小名叫彤彤,我就勉為其難了。大名再這么難聽,不給孩子留活路嗎?”
朱仲鈞捏了捏她的鼻子。
“大名叫彥瀾。”顧瑾之道。
朱仲鈞以為是彥蘭,立馬拉臉,道:“難聽!”
夫妻倆就孩子的名字,第一次有了分歧。之前三個兒子的名字,顧瑾之半句話都沒有講的。
“叫彥樨。你懷著她的時候,喜歡桂花的香味,這孩子跟丹桂有緣。丹桂又有木樨之稱。取木樨的樨字,既好聽也有寓意。你覺得呢?”朱仲鈞很快又想了一個,問顧瑾之。
顧瑾之仍是覺得勉強。
她喜歡彥瀾。
但是,她和朱仲鈞,似乎誰也無法說服誰。
“大名先不取了,等你回來。我們再慢慢商議。”顧瑾之笑道,“小名就叫彤彤。有個字叫,就很好了。當年燕山也是先有了小名,快周歲才賜了大名。”
朱仲鈞點點頭。
明天他就要遠行。
京里有譚宥那個瘋子,妻子又臨產,朱仲鈞的心,全部都提起來。他甚至有點憎惡那個給他惹事的皇帝。
“除了燕山,其他孩子出生。包括之前榕南出生,我都不在你身邊。”朱仲鈞嘆氣,“我真是受夠了任人驅使的日子……”
他現在,什么雄偉大志也沒有,只想他妻子產子時,他能陪在她身邊。孩子落地后,能看到她的父親,僅此而已。
顧瑾之則沒有接話。只是抱著他的腰。
這一夜,夫妻倆都沒有睡,瑤華映闋。泠泠徹夜。
朱仲鈞和顧瑾之說起了往事。
“……顧瑾之,你還會想起他嗎?”朱仲鈞突然問。
顧瑾之愣了愣。
她一下子就明白朱仲鈞說的他,到底是誰。
朱仲鈞問她的前男友錢詹。
前世的時候,除了相親時他提到了錢詹,而后的幾十年,他再也沒有問過。現在突然這么一問。顧瑾之竟有種恍若隔世的悵然。
“過得不好,才會想前任。”顧瑾之道。
朱仲鈞眼眸微沉。
“……別說是現在,就是從前,咱們夫妻做得那么失敗,我都沒有再想過他。”顧瑾之道,“我大概從來沒有想過,他做丈夫,會比你更加成功。你做丈夫,也許并不好,可我并不覺得,任何人能超過你。”
這話,半真半假。
她沒有再想過錢詹,這是真的。
朱仲鈞做丈夫成功,這話是假的。
沒人比他更失敗了。
他那傲嬌和暴躁,把他和顧瑾之的婚姻弄得一塌糊涂。
朱仲鈞卻相信了,他輕輕摟住了顧瑾之,吻住了她的耳垂,道:“我舍不得離開你。”
因為舍不得離開,才說了些這么無稽的話,這是朱仲鈞沒有說出來的,顧瑾之卻懂了。
她伸手,也摟住了朱仲鈞的腰,在他耳邊道:“不管什么時候,我都等你。”
兩人不再說話。
隔簾花月縱橫,瓊華如水鋪就,夜漸漸濃了。
九月十三,顧瑾之挺著大肚子,帶著彥穎和彥紹,在大門口送朱仲鈞。
朱仲鈞一身鎧甲,身姿挺拔威武,面容隱匿在清冷的頭盔之下,神色凜冽。他回頭看了眼顧瑾之和兒子們,淡淡點了點頭,就驅馬而去。
他原本想開口說點什么的,但話到了唇邊,才覺得沒有一個詞足以形容他的不舍之情,最后反而是什么也沒說。
顧瑾之一直含笑望著。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豆大的眼淚毫無預兆,從她眼里滾落。
她很快擦拭,不想讓孩子們看到。
送走了朱仲鈞,她領著孩子們往回走。
彥穎突然開口,道:“娘,爹穿的那個衣裳,我也要做一套。”
他看上了朱仲鈞的鎧甲。
他小小年紀,極愛了武器、戰馬和鎧甲,難道他以后也要征戰一生?
顧瑾之笑道:“等你長大了,娘也給你做一身。那衣裳是大人穿的。”
對這個回答,彥穎是不滿意的。
他回到習武場,就對陳鼎文道:“師傅,您這樣的鎧甲,我也要一套。”
侍衛和陳鼎文大部分的時候,也穿鎧甲。可能是彥穎從記事起,他們就這樣穿,他也并不覺得好看。
甚至沒覺得有什么異常。
今天,是彥穎第一次看朱仲鈞穿,立馬就迷上了。
朱仲鈞的一切,彥穎都想學。
“很重的。”陳鼎文笑道,“你現在哪有力氣?等你再大一些,師傅就叫人給你打一副。”
“現在就要。”彥穎不依不饒。
陳鼎文只得去請示顧瑾之。
“讓他來問我。”顧瑾之道。
這是不同意。
陳鼎文道是,轉身出去了。
等陳鼎文走后,顧瑾之原本打算去母親那邊坐坐,和顧煊之的媳婦說說話兒。突然,一陣劇烈的疼痛起來,下面有水流出來的感覺。
難道是羊水破了?
顧瑾之捂住了肚子,坐回了炕上,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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