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李余
有了唐劫的這一詐唬,人群立刻熱鬧起來,原本被洗月派威壓的不敢亂說話的學子們見唐劫沒事,立刻高聲談論起來,當然少不了也議論唐劫剛才的行為。
“那家伙是哪家的公子,竟敢如此放肆?”
“看那衣裝,分明就是個仆學。”
“仆學也敢這么大膽?”
“估計是哪里來的沒見識的鄉巴佬吧,竟然口口聲聲必入十大,當真是狂妄之極!”
“到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
“有什么好看,分明就是嘩眾取寵。”
“我看也是,如此狂妄之徒,等入了學后,定要找機會好好收拾一番。”
議論紛紛,羨慕者有之,忌妒者有者,甚至莫名其妙就對唐劫懷了恨的亦有之……
喧鬧聲中,學子們終于全上了樓船,隨后也不見漿櫓搖動,那船已是無風自起,向著青云山而去。
由于是新來乍到,學子們大多聚集在甲板上看風景。
玉帶湖湖光山色甚美,湖面上銀波泛光,隱約可見有魚兒從其下游動。在湖中央還有座小島,透過那密密的樹林,隱約可見有亭臺樓閣的影子,卻不知是什么地方。
遠處青云山新秀峰頂,則是一片高如天闕般的建筑群聳立云中,那便是洗月學院了。
有熟悉學院內部情況的,已指著其中一處處建筑叫道:“看,那是天一閣,墨香院,還有萬合園,太白館,五方亭,周天臺……可惜這里看不到神兵斗場。”
有不明白的學子問:“這些都是什么地方?”
先前說話的少年回答:“這天一閣就是洗月學院的藏經閣,取天一生水之意,里面珍藏的都是洗月派歷年歷代搜集的各類仙家功法。墨香院則是我們將來傳經解惑之地。萬合園則是我們將來要住的地方。太白館是學符區,五方亭是煉丹區,周天臺是陣道區,另外還有鍛金臺和神兵斗場,前者是煉器區,后者是演武場,不過從這里卻是看不到了。”
“原來如此,受教了,還是兄臺你了解的清楚啊。”
“哪里哪里,從現在開始,咱們就要在這洗月學院生活十年了,不事先了解一下怎么行。”
十年,這是洗月學院規定的學期,無論成就如何,學滿十年后,都必須離開學院。能在此期間進入脫凡境的,則可以自由選擇是否繼續留在學院。
“那是,從今天起,大家就都是同窗學友了,不才先自我介紹一下,鄙人墨文才,岷州墨家子弟。”
“我叫李旭熙,家父李允。”
“原來是虎威將軍的公子到了,在下許樂翔,家父許有榮,現任洪武城總司檢。”
“金佳俊,萬泉城本地子弟。”
“姓金?莫不是安親王家的英才?”
“不敢,不才正是。”
一群學子已紛紛開始自我介紹,如果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這些學子在介紹過程中,已有意無意間分成幾類。
那官家的是一類,那富家的是一類,那仆役是一類,還有少數天賦過人卻出身貧寒的也是一類,基本就是人以類聚物以群分。
交際圈永遠是貴族子弟最重要的課程,一個富家子弟可以什么都不會,但就是不能不認識足夠多的達官貴人,因為這些貴人正是最寶貴的資源,就象唐劫想盡辦法要去抱衛家的大腿一樣,富家子弟們天生就擁有獨占這些資源的機會。當他們來到這學院時,不管他們將來有沒有成就,有何成就,只要他們認識了足夠多的貴人,培養起足夠深的交情,那么某種程度上,這也是一種成功。
一些現代企業家熱衷于去上什么mba課程,未必是因為這些課程能教會你什么,而是因為能進入這樣的課程的,往往都是些有實力的大企業家,認識的越多,機會就越多。
正因此,衛天沖也混在其中,很快也認識了幾位同學,交上了朋友,甚至于侍夢也認識了幾個仆役朋友。
相比之下,唐劫到是要安靜得多,他并沒有去主動結識任何人,只是看著遠處那片山巔,心中卻浮現出虛慕陽的影子。
虛大哥,我終于不負你的期望,來到洗月學院了。
唐劫在心中喃喃道。
交談間,遠處湖面突然嘩的一聲巨浪騰起,一條碩大如船的金鯉從湖中鉆出,猛一甩尾抽打湖面,已是激出沖天湖水。
“看那是什么?”
“是妖鯉!是妖鯉!”一幫學子已紛紛喊了起來。
“有妖怪,玉帶湖有妖怪啊!”更有人喊道。
“莫怕,這是仙家法船,那鯉魚妖不敢進攻此船的。”也有人壯膽道。
只是話未說話,只見那金色妖鯉凌空一翻,竟已化成一個虬髯大漢,同時哈哈大笑道:“一群臭小子,真當這小小符船能阻得了老子?我便登船給你們看看!”
說著已踏波而來,如履平地。
“是化了形的大妖!”看到那妖鯉化為人形,大家再度嚇得連連后退。
妖與精不同,精為植物通靈,因無血氣而無常態,通靈即可化形,其形態其實是以靈氣變化為主,卻是與實力無關,但是妖為鳥獸蟲魚等動物所變,自身有血肉,受先天限制,通靈之后也不能立刻化形,需要經過天長日久的苦修,道行達到一定高度才可化為人形。
正因此,有了化形能力的,皆可稱為大妖,其實力至少也是天心境,有些甚至可追紫府。
這刻那鯉妖大漢只幾個跨步便走到船上,一群學子見狀嚇得紛紛后退,立時擠成一團,竟有人因此不慎落入河中。
那大漢見狀大感無趣,揮手叫道:“一群無膽之輩,就這點膽量也來修仙,還不如趁早回家找娘親吃奶去。”
“前輩這話可說得差了,面對比自己強的人,畏懼不過是自保之道。若遇虎狼猛獸而不懂畏懼,豈非徒自送死?”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那鯉妖大眼一瞪:“誰?竟敢說咱家錯了?”
他雖然喝問是誰,目光卻已停留在唐劫身上。
剛才這話,正是唐劫說的。
唐劫也不畏懼,走上前來對著鯉妖鞠了一躬:“洗月學子唐劫見過前輩。”
一群學子已紛紛望向唐劫,看他竟敢頂撞那化形大妖,一起面露同情之色。
那鯉妖看看唐劫,厲喝道:“你這小子說話好沒道理,我輩修仙本就當勇猛精進,披荊斬棘,無畏險阻,既然貪生怕死,那修什么仙?”
“不貪生怕死,又何必修仙?”唐劫反問:“修者有大宏愿,求長生,求不朽,求的不就是一個不死長在嗎?若是不怕死,那還求什么長生?人間百年,匆匆即過,說死也便死了,哪需修仙這么麻煩。要是還不想活,拿刀抹了脖子豈不更簡單?”
“這個……”那鯉妖一時竟答不上話來。
唐劫又道:“修者講究勇猛精進,那是要求心志堅韌,然心志堅韌不能代替仙法無邊,如果面對那不可逾越之高山,當退則退,也是一種明智選擇。”
“那你為什么又不怕我?”那鯉妖被唐劫說得啞口無言,指著唐劫反問。
唐劫笑了:“那是因為我之前聽說過玉帶湖李余前輩,長年守護洗月學院,是為洗月學院三大守護大妖之一,性情最是豪爽,為人最是仗義,每好游戲風塵,與學子同樂,自然是不用怕的了。若是不知前輩來歷,前輩就這么突突然地冒出來,小子一定溜得比誰都快。”
那大漢楞了楞,仰頭哈哈大笑起來:“好,果然是個有見識有膽色的,難得還如此會說話,咱家愛聽。沒錯,咱家就是李余,是鳳紅鸞請來看場子的!”
感情是洗月學院的守院大妖,一群學子這才定下心來。想想也是,除非是洗月學院允許,哪家的妖怪也不敢跑這里來興風作浪。
其實知道李余身份的學子也不是只有唐劫一個,只是這貨出來的時候氣勢太盛,又一臉兇巴巴的樣子,直接就把人震住了,一時間竟沒想起他來。
當然也有不畏的,卻只是站在船頭冷視,并未象唐劫般與李余說話,心中反對唐劫趁機巴結的行為竟有不齒,只覺得此子借機表現,討好大妖,不是正道。有那想討好的見自家主子擺譜,也不敢上前說話,結果反給了唐劫露臉的機會。
能夠不把自家少爺當回事的畢竟不多。
這刻那李余已是變戲法般變出一壇子酒來,拍著唐劫道:“來來來,看你小子有些膽色,便過來陪我喝這壇酒。”
“既如此,晚輩從命就是。”唐劫也不客氣,接了酒碗就喝,一碗酒下肚,只覺得肚子里火辣辣的熱氣竄起,直通全身,竟帶得全身血氣沸騰,激得唐劫忍不住喊了一聲“好酒!”
這一聲好酒喊出來,引得一群學子又是側目,只以為他故作豪言,紛紛不齒唐劫為人。
“還有要喝酒的,就一起來!”那李余喊了聲。
其余學子紛紛互相看看,又有些人走上前來。
衛天沖想來又有些猶豫,卻見唐劫對自己說:“少爺請過來試一下吧,這酒好得很呢。”
有了這臺階,衛天沖便不客氣的過去,接了酒碗就喝,一口下肚,果然也是全身發熱,脫口喊道:“這是靈酒?”
一喊出來立刻后悔。
果然李余大笑道:“哈哈哈哈,才明白?咱家今日過來送靈酒,不曾想一群學子卻不賞情面,既如此,那便這領情的喝吧!”
“竟是靈酒?”
“我也要喝!”
“我也要喝!”
一聽說是靈酒,一眾學子立刻群情洶涌,激動不已的沖上來。
沒想到那李余大手一揮,一道無形氣墻已橫亙于眾人身前:“晚了,既然之前惺惺作態,故作矜持,現在又何必聞腥而動!既要清高,那便清高到底好了!”
說著竟是自顧自和唐劫衛天沖等幾個喝了起來。
這洗月學子一共1500人,真正坐到李余身邊的,卻只得十余個,各自大口大口的喝酒,直到一大壇酒全部喝完,那李余將酒壇一扔,大喊一聲:“酒已送過,某家去也!”
說著人影一閃,已變成一條碩大金鯉投入湖中消失不見。
眼看人走酒空,學子們紛紛扼腕長嘆,惟有那幾個喝過酒的開心不已。
這靈酒效用非凡,功可強身健體,壯大靈元,雖然學子們尚未修煉,有了這靈酒之助也是受益非淺,若在往常,單此一壇靈酒就能賣出上百個靈錢。
有那沒喝到的,心中惱怒,已是冷言嘲諷:“我輩修者志在大道,當心志堅毅不假外求,依靠阿諛之術而得些許好處便沾沾自喜,算什么修者?沒得卻辱沒了這個仙字!”
“就是就是,真當我們看不出那李余是三大妖之一嗎?”
“阿諛奉承之徒,自甘下賤。”
“你以為他不是嗎?他本就是下賤之人啊!”
“哈哈哈哈!”
笑聲驟起,到有大半是沖著唐劫來的。
唐劫也不生氣:“諸位說的是,我的確只是個阿諛奉承之徒,若有人肯給我好處,我必不吝贊美,務必要教對方開心歡顏。人予我所求,我予人所需,彼此交換罷了。既然諸位都是傲骨天生,不假外求,想來是不屑與我同行的,只不知剛才聽說是靈酒后又一起沖上來的那些人是誰?”
這話一出,大家一起啞然。
唐劫又道:“我用奉承換好處,是為阿諛,那連幾句對方喜歡的話都不說的,又憑什么去得好處?正如李前輩所言,既然自命清高了,那便清高到底,何苦又在這里羨慕忌妒,口出嘲諷?若是心中真無所求,那應當是我做什么都與諸位無干才是啊。”
一番話說得那為首幾人同時色變,其中一個華服長袖的怒道:“好一副靈牙利齒,可惜這修仙終究不是靠牙尖嘴利來修的。”
唐劫立刻接口:“對啊,得有資源,所以一有機會我就不放過,該拍馬屁我就拍馬屁。當然,我知道諸位都是被人拍馬屁拍慣了的,所以一時有些不習慣這改變,但又何必因此看不慣那溜須拍馬之人呢?”
眾人被反駁的一時無言,不過吵架這種事,觸及到面子,那當真是你說的再有理也不會承認的。
立刻便有人跳出來道:“巧言令色之徒,我看那大妖李余也不過如此,幾句好話就被騙的靈酒相贈,似這般只愛聽好話的,聽不進逆耳忠言,他日身邊必為小人包圍!”
“就是就是!”又是一片附和聲。
唐劫哈哈大笑:“說得好,當真是正氣凜然啊,照這么說,幾位都是聽得進逆耳忠言的了?我唐劫自問剛才這番話也是字字肺腑,好心相勸,卻也沒看到幾位聽進去,反到是那旁邊應和的一批,難道不是在行溜須拍馬之實?如果反對聲就是逆耳忠言,那我現在說的話,就是逆耳之忠言,你們又有幾個聽進去了?”
那一群天之嬌子再次失言,彼此相互張望,正搜腸刮肚組織詞匯打算反擊時,唐劫已又說:“就算你們是對的吧,那諸位有沒有想過,為什么這位李余前輩會突然在此現身?又為什么突贈好酒?”
眾人同時楞住。
唐劫已說道:“之所以如此,就是想告訴大家,這里所有的一切,都得靠自己去爭取!”
說到這,唐劫頓了頓,才道:“此地乃是洗月學院,曾經的身份在這里并無意義,否則也不會不允許各大家族不可帶仆人。今天只是個開始,以后象這樣的事,可能還會有很多,學院會送給大家一些資源,但注定不會滿足每個人。如果諸位還要驕矜自持,那就莫怪機緣錯過。送諸位一句話:天賜不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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