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誅心。

如果換成是旁人，只怕在聽過昭羅這話之后，不是勃然大怒就是心生絕望，又或者死活不信。

但是這些唐劫卻統統沒有。

相反，他低下頭沉思了一會兒，點點頭：“原來是這樣，是我疏忽了。沒有我對付冥河死侍，鬼族又有無盡后援，也難怪他們會心生退意。”

昭羅嘿嘿笑道：“如何，唐劫？辛苦為人類戰斗，卻最終被拋棄的滋味可不好受。”

唐劫微微一笑：“如果我說沒什么感覺，你一定不相信，又或者認為我是在死撐。可事實上，這的確對我沒什么影響。”

昭羅與飛燕同時呆住，飛燕更是尖叫起來：“這不可能！你為那些人做了這么多，他們卻背叛你，全部是一群該死的不義之徒……”

“他們沒有背叛我。我不是他們的主人，他們無論對我做什么，都談不上背叛二字。”唐劫打斷她道：“飛燕，你最大的問題就在于你從來都不懂什么叫正義。你以為你為他們做了事，他們就應該為你去死，去赴湯蹈火。可惜，那不是正義，那叫投資。所謂投資，就是現在的付出都只是為了將來的收獲，其目的與正義無關。若收獲不到自己想要的，又或收獲達不到自己的需求，那便會大發雷霆，甚至于走上極端。你不過是一個失敗的投資者，你所憤怒的也不是正義的消亡而是自身努力的失敗。你從一開始就不擁有正義，又跟我談什么正義？”

昭羅大笑：“沒想到還是個迂腐之輩！”

“迂腐？”唐劫笑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有人用這個詞形容自己。

唐劫道：“你以為我說那話，是要為了自己被拋棄而找尊嚴？又或者是為了證明你們的錯而故意強做說詞？不，你們錯了，我從一開始就沒指望過他們。因為我和你們不同，我所想要的東西，我會靠自己去拿，而不是做上一堆好事后眼巴巴的等著別人回報。”

說著唐劫已將自己與炎陽界之間的交易大致說了一下。他豎起三根手指：“三百億！這是炎陽修者欠我的靈錢數目，月息三厘。這筆巨款，即便是炎陽界全盛之時要想償還亦非易事，更別說這冥界入侵，百廢待興之時了。他們注定了要一輩子為我做事，賣命……這就是我所得到的。所以他們想拋棄我，這并不奇怪。我沒有需要憎恨的理由，因為我不虛偽。我為這里的人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回報的。”

“至于你。”他看向飛燕，發出不屑的冷笑：“一個自私而愚蠢的女人，竟然會因為被人類修者拋棄而憤怒到投身冥界。你絲毫沒有身為一個惡毒女人的應有自覺，看不清別人，甚至連自己都看不清。你竟然會覺得自己被背叛了，竟然會覺得別人會天經地義的應該跟著你拼命，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不過這也難怪，蠢貨往往都是自高自大的，總覺得天下都欠自己的，做了一點好事就覺得自己是圣人了，受到一點挫折，就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閉嘴！”飛燕憤怒尖叫起來。

唐劫的諷刺辛辣而尖刻，卻一語中的。

她的憤怒，她的憎恨，她的報復，在唐劫看來，根本就是一個笑話。

他沒有說什么正義的大道理，只用一個最簡單的事實告訴飛燕，那就是她蠢！

她的遭遇，僅僅是因為她蠢，她的憤怒，也僅僅是因為她蠢。

又自私又愚蠢，因之而來的必然結果。

這個答案真實卻又讓人如此的無法接受。

飛燕氣得全身打擺子：“你以為你又是什么好東西？不管你如何坦然面對，你也最終是被拋棄的命運。不管你從那些修者手里得到了怎揚的許諾與好處，現在也統統不屬于你！”

“是所有人都拋棄我了嗎？”唐劫卻悠悠反問，看向昭羅。

“這個……”昭羅一時啞然，竟不知怎么說了。

他很想騙唐劫的確是所有人都拋棄了他，但是看著唐劫那自信的眼神，他意識到自己的謊言對這個年輕人恐怕根本沒什么用。

而只是一剎那的猶豫，唐劫就已經確定了答案。

他笑道：“沒有，對嗎？有一群修者堅決不同意！所以他們還在外面，還在戰斗！”

唐劫若是對衛天沖等人這點信心都沒有，他也不用混了。

昭羅深深吸了口氣：“那又如何，不管怎樣，你現在還困在陣里，面對兩位皇者，你已經沒有了任何機會。至于混羅天機陣……河鬼王！”

他大喝一聲。

那河馬般模樣丑陋的鬼王倏忽出現在陣中，跪下道：“三道冥輪鋪設完畢，九曲黃泉陣已成，混羅天機陣可以發動。”

“哈哈哈哈！聽見了沒有，唐劫，你最終還是沒能阻止本皇！”昭羅已得意大笑起來。

隨著他的叫聲，混羅天機陣已洶涌出一股巨大能量。

這能量形成一個漩渦，正是飛燕先前出現時凝聚的黃泉之眼，只是更加龐大，幽深，一路通向遙不可及的深處。

“這是……”唐劫也微感詫異了一下：“九幽黃泉？”

這混羅天機陣全力發動之后，竟然是通往九幽黃泉的，怪不得有著強大的空間之力，也讓唐劫大感詫異。

九幽黃泉本就是冥界所有，眾鬼來去其中，以黃泉溝通幽冥。對于人類而言罕見的黃泉，對于鬼物卻如空氣般自然，哪里需要特別鋪設法陣去溝通？

除非……

唐劫腦子里冒出一個可怕念頭。

他脫口道：“你們想延長入侵炎陽界的時間？”

九幽盛會本就是黃泉之力爆發所導致，但黃泉之力最終會衰竭。而現在混羅天機陣溝通黃泉，其目的只怕就是為了維持九幽黃泉在人間的力量，使冥界入侵更加持久。

可為什么要這樣？

唐劫不明白。

冥界入侵便如賊寇犯邊，關鍵在于沖進繁華的人類都市搶一把就跑，想要永久占據是不可能的。至于說炎陽人類的興亡更不是冥界鬼族的目的——殺戮只是手段，滅亡不是目的。

正因此，九幽盛會后，諸鬼回界，清點收益，各行其事方是正理，象現在這樣反是異常。

昭羅已怪笑道：“不明白就給本皇好好看著這冥界最偉大的行動吧，給我殺，獻祭開始！”

隨著昭羅的喊聲，陣中已傳來沖天哭喊。

鬼物們終于對那些被困于陣中的人類舉起了屠刀，隨著一個個人頭落地，血水流成河，可以看到一個個靈魂飛出那些死者的體內，又在黃泉的吸引下，直接飛向漩渦深處。

成百成百的靈魂就這樣進入漩渦，匯聚成巨大的力量，將黃泉之眼撐得越發大了，洶涌的黃泉水咆哮出沖天聲浪，氤氳出翻天魔光。隱約可聽到瘋狂的咆哮聲在水底響起，就象有什么野獸在咆哮。

無盡的怨魂在河中沉淪，哭號，從一端飛向另一端。在那漩渦的盡頭處，是一片迷蒙的光，如貪婪的巨口，吞噬著每一個靈魂。

“不！”唐劫大叫起來。

盡管口口聲聲自己不是正義之輩，卻絕不代表唐劫可以對這么多人的死無動于衷。

他陰險，他詭詐，但他始終有自己的底線，始終知道自己是人。在成就仙臺之后，更有了身為大能之士應有的責任與胸懷。

他不能接受就這么看著無數的人類慘死在那些厲鬼手中。

所以他來了，來救人！

這刻眼看著無數百姓被殺，他再不顧一切的發動五行陣。在經歷了五行爆沖后，雖然五行陣法的剩余力量已然不多，卻還是在這一刻凝聚出最強大的力量席卷昭羅。與此同時唐劫也打出誅邪印。龐大的鎮壓邪力的光芒借助于五行法陣的力量升騰到極致，交融出最雄渾強大的力量，即便是昭羅這等化神級的存在，在見到這股陣法結合人力的極致表現后也露出了凝重之色。

如果是以他現在的狀態，他甚至不敢說自己能硬抗下這一擊。

但是他并不擔心，因為他身邊還有個飛燕。

下一刻飛燕已探出手，對著那狂暴氣流輕輕一拍。

依舊是那一只白玉手掌，只是輕輕一拍，卻硬生生封住了唐劫的全力一擊。

飛燕已嬌笑道：“螳臂當車，自不量力。唐劫，無論如何你都只是一個小小天心修者，不管你用什么手段，都是不可能和冥皇戰斗的。境界的差距，不是你的天賦可以彌補的。只要你肯交出那精神禁制的秘密，再乖乖受死，我還可以給你一個轉化尸鬼的機會！”

“境界的差距嗎？”唐劫輕哼一聲：“既然這樣，那就讓你們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做境界的差距吧。”

唐劫說著，已取出一張符紙往自己腦門上貼去。

眉心一點黑砂飛起，落于紙面。

下一刻，一股龐大，浩瀚的力量已從天而降，落于唐劫真身！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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