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京的修士見多識廣,眼見也格外高,無論是否天啟京人,在天啟京呆久了,或多或少都會養成看不起外來修士的習慣。
可即便在遍地修士、天才輩出的天啟京中,他們也沒聽說過有誰能在二十歲前領悟音攻道技。
眼前這位年輕的丹器齋主人不僅擁有真丹境的修為,還領悟音攻道技,這讓前來看熱鬧的修士們心底震驚。更讓眾修士震驚的,還是他的狠勁。
可震驚之余,眾修士又有些惋惜。這里可是天啟京,禁令森嚴,他光天化日之下折磨監察修士,注定難有有好下場。
“老弟啊……”武居人的心已降到底谷,看了眼一旁同樣臉色僵硬的孫中圓,輕輕嘆了口氣。
此時,最鎮定的反倒成了李全福。短暫的驚慌過后,李全福平靜下來。
別人不了解羅川,看到眼前這番情形,都只會以為羅川莽撞沖動、有勇無謀。
可李全福卻深知,自家公子看似膽大包天,實則心思細膩。他的所作所為看起來是隨興而發,事實上都經過深思熟慮。
轉眼間,李全福便想通了羅川為何要當眾折磨監察修士。
暗地里布局算計的那人拿監察修士當誘餌,引羅川上鉤,想要借監察修士之手,除去公子。公子沒有選擇逃避,卻如最犀利的劍修出招一般,一劍擊出,無視一切陰謀詭計,狠狠刺進誘餌。
公子這是想逼那人現身!
想到這,李全福眼睛頓時一亮,用全新的目光審視起羅川。可很快,李全福臉上露出憂色,他腦中閃出十來條計策,卻無一能應對眼下的局面。
即便逼出幕后主使之人,又能如何?
轉眼間,幾名功力較低的監察修士已經皮開肉綻,血管爆裂,鮮血濺灑一地,橫如死狗,連哀求的聲音都已發不出,性命堪憂,危在旦夕。
圍觀者也越來越多,就在這時,一道赤紅色的流火從人群中飛出。那是一支赤焰般的弩箭,在空氣中劇烈旋轉,空氣四分五裂,延伸出一條火柱般的尾跡,就好像一條火龍。
弩箭中的氣息超過真丹二階,兼之是用異火淬煉出的法器,內蘊法門意境,它威力倍增,即便是真丹三階的修士也只有避讓的份。
圍觀的修士們各施身法,紛紛躲開。
十分之一彈指剎那,火龍出現在羅川面前,火風撲面,掀起烏黑長發向后翻騰。
羅川眼底閃過一紅一金兩股丹芒,水紋流轉掌心,轉瞬擴散開,雙臂在身側留下一道道殘影,一眼望去,仿佛一尊八臂河君。
火龍被羅川蘊藏水法的肉掌夾住,火光在水影中變得黯淡,噗的一聲,弩箭上出現一條條裂紋,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抬起頭,羅川看向從人群中走出的兩名男子。
左邊一人,錦衣玉袍,容貌俊朗,正是十多天前在郊外遇上的陳洛。
右邊一人,羅川卻覺十分眼生,從沒見過。
那人三十歲出頭,氣息大約在真丹二階,大腹便便,滿臉紅光,走起路來一搖一擺,他的穿著打扮比三品陳家的公子陳洛還要貴氣許多。
一身飛天鷹獅羽煉制而成的大氅,能讓凡人御風而飛九千丈,修行之士穿上,能讓飛行速度加成五倍,并且還能抵御天雷地火。
光這大氅,便是一件制作精美的上三品法器,放在天南域,價值超過八十萬陰幣,并且還是有價無市。
而他所穿的靴子更是不得了,靴如翹舟狀,兩旁的魚鱗紋隱隱透著虹光,氣息高深。羅川一眼看出,那雙長靴是用黑山魚精的皮煉制而成。
黑山魚精是生存在黑山上的魚,天下五色山脈中,黑山極其稀少,黑山石具備一種奇異地磁氣場,能在夜晚使山中靈怪瞬間移動。黑山魚白日生活在潭水中,夜晚則借助黑山本源瞬移至山頂,吸納天地靈氣。久而成精,修成了瞬移法門。
用黑山魚精皮煉制成的靴子,能在十里地范圍內進行短距離瞬移,價值超過兩百萬陰幣,同樣有價無市。
加上頭頂的云木冠,腰間的還魂明鏡玉玨,手中的勁弩法器……此人僅僅是這身行頭,便已超過五百萬陰幣。
修行四要,法侶地財,至少在“財”上,這人顯然已經達到一個普通修士一生望塵莫及的高度。
“那好像鷹獅飛天氅!”
“噓,小聲點,寧少爺最不喜歡被人在背后議論他。”
“他就是寧家二少爺?”
“是啊,如今天啟京中萬寶山城的掌舵人,光是一座萬寶山城,便擁有價值萬億的財富,那絕對是富可敵國。”
周圍人的議論聲傳入耳中,寧家二少爺臉色微寒,轉過頭,掃了一眼正在議論的幾名修士。幾名修士噤若寒蟬,臉上露出討好巴結之色。
寧家二少爺?財神寧家?
羅川回想起來,兩年前在陰川道口,他就遇到過一名寧家少爺,帶著一群武仆招搖過市,還想要搶小李子,最后被羅川一巴掌拍死。
寧家財大氣粗,有財神之名,在天南域屬于第一流的修行世家,僅比七大宗門低一等。這個滿臉橫肉的寧二少爺富可敵國,肉身卻修成這個慫樣,一看就是個聲色犬馬的酒囊飯袋。
“是你搗鬼。”羅川看向陳洛。
“你說什么,本公子怎么聽不懂。”陳洛低笑道。
“敢做不敢當,三品陳家的公子,果然和傳說中一樣沒種。”羅川笑道。
陳洛臉一沉,眼中露出怒意,事已至此他也懶得隱瞞,放聲笑道:“羅川啊羅川,你還真把自己當成人物了?那天你狐假虎威,搬出任府、情川丹法閣還有小青仙子,的確把公子嚇著了。現如今本公子已打聽清楚你的底細,世俗唐國的庶子,一路撞大運進入空虛山界,和任總督、小青仙子不過萍水相逢。你還真是大膽,區區白身,竟敢誆本公子的錢,你以為本公子就這么好欺負?”
“陳兄和這種小人物動什么氣。不值得,不值得。”寧家二少爺腆著肚皮,淡淡一笑,輕蔑的看了眼羅川,神色透著倨傲:“說起來,這小子和我們寧家也有些過節。兩年前,我們寧家有個沒出息的旁支子弟被他殺人劫財,若非他后來躲進空虛山界,怎么可能活到今日。”
陳洛看了眼傷殘一地的監察修士,臉上浮起陰毒之色,轉瞬即逝:“這小子還真是愚蠢到極點,敢傷監察道會的人,注定看不到明天的太陽。就算真和小青仙子有交情,也難保小命。”
“料理這等小人物,根本不需要陳兄出面。陳兄今日把我喊過來,真是無趣。”寧二少爺看也不看羅川一眼,伸了個懶腰道。
“寧兄這就不懂了,本公子只不過是想親眼看一看,他臨死前是怎樣搖尾乞憐。”陳洛莞爾,目光投向羅川,滿臉揶揄之色:“你若跪下來求本公子,本公子或許還能替你向監察道會求個情,留你道丹不滅,日后投胎轉世還能保住一抹靈智。”
“你們兩個。”羅川道。
陳洛瞳孔一縮,旋即放聲大笑:“好啊,死到臨頭還敢嘴硬,你就等著被碎尸萬段吧!”
“明明是你們設計陷害,這群監察修士中的敗類不分青紅皂白,胡亂傷人。我就不信,煌煌大夏朝巍巍天啟京,沒有一個說理的地方。”羅川淡淡道。
“有趣。”寧二少爺仿佛看怪物一般打量著羅川,臉上的笑意擴散開:“真不知道,你到底是幼稚還是愚蠢?你這樣的奇葩,還真是百年難得一見。”
“哈哈哈,寧兄現在不覺得無聊了吧。”陳洛笑道。
寧二少爺煞有介事點頭:“能遇上這等稀罕事,也很難得。”
圍觀修士看向羅川的目光再度變得古怪。
陳洛是三品陳家的公子,寧二少爺更是萬寶山城明面上的掌舵人,像這樣的人物,只要不光明正大的違反禁令,那便是超然的存在。
而羅川只是一區區店鋪掌柜,別說他在大庭廣眾下出傷監察修士證據確鑿,即便沒有,監察修士也只會站在陳洛和寧二少爺一邊,誰會為了一個白身的修士得罪陳家道府的少主和財神寧家的公子?
長街外的一棟酒樓上,臨窗的座位旁,司馬無疾放下紅艷艷的酒葫蘆,雄壯的身體向后輕輕倚去,哂笑道:“還說理?難道是我之前看走了眼,你就這點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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