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施修為只是一個正科級干部，對于市里面大佬們之間的競爭，是插不上手，也說不上話的。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改變現在的處境，最好是能夠借著這次的機會，進入李南的視線，那么能夠成功地擺脫自身的處境，先到某個行局當人實職干部，然后就有機會上升了，不然的話一直窩在市政府督查室里面，雖然是主任科員，但是沒有什么實權，日子夠得一點都不舒暢。

這一次到建恩縣來督察企業清理整頓工作，對于他來說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他也知道其他人不愿意得罪人，還是想象之前那樣，將調查的情況給縣里面通個氣，看縣里面有什么解釋和借口，能夠說得過去也就算了，畢竟為了工作上面的事情，得罪別人是沒有必要的。

而施修為則不這么看，至少這一次，施修為覺得李南是認真的，自己如果還想放水的話，根本就不可能起到任何作用，李南那里只怕也沒有那么容易蒙混過關。

至于這幾個手下，他們怎么想，施修為不去管，他們也只是混日子而已，沒有什么追究，他當然不能跟他們比。

由于這一組是施修為帶隊，他既然這么說，其他人也不會反對。

當即施修為帶著幾個人，又去其他地方查探了一下，他們手中是有一份關于建恩縣相關企業的名單的，自然知道這些企業在什么地方，哪些企業是比較容易污染的，都是清清楚楚的。直接上門去查看是怎么處理的就行了。

總體來說，建恩縣對于這個事情，推廣得并不是很得力，雖然王學鳴也是想按照李南的要求去落實這個事情，因為他知道李南既然要搞這個事情，那就必定要徹底搞到底，跟他作對的人，是沒有什么好下場的。

可是，讓王學鳴很郁悶的是，縣委書記章曉俊。也對這個事情十分地關注，他也專門給方方面面打了招呼，要求大家穩住陣腳，不能隨意打壓商家，要給商家營造良好的發展環境，如果確實個別商家存在問題，那也是需要逐步改進，給對方一個改過的機會，既然將別人引進了建恩縣。那么就要對別人的投資負責任。

而且王學鳴還知道，市委書記林木楓對李南搞出來的這個事情非常地不滿，專門讓人給各區縣打了招呼的。章曉俊是林木楓的秘書出身，他對林木楓的指示。那可是一點折扣都不打地要去執行。

整個建恩縣，自從李南離開以后，基本上就是章曉俊說了算，王學鳴雖然是縣長。但是也沒有什么話語權，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的話語權還比不上柳大富這個縣委副書記。

“唉。這次的事情，只怕李市長又會對我很不滿了吧。”此刻，王學鳴坐在辦公室里面，想著眼前的困境，他心中十分地無奈，他對這個事情可謂是有心無力，雖然心里很想保質保量地落實下去，但是卻又掌握不了局面，章曉俊一個招呼打下去，下面那些人都要聽他的，他這個縣長，關鍵時刻，說話沒有人聽啊。

“這章曉俊，仗著有林木楓撐腰，越來越肆無忌憚。長此以往，這工作真的沒法干了。”

王學鳴皺著眉頭，對于現在的這種情況，他完全就是一籌莫展，說實話，他本身就是一個比較溫和的人，如果碰到一個也是溫和的而且愿意放權的人一起搭班子的話，他應該還是能夠做一些事情的，可惜的是他遇上了章曉俊這樣囂張跋扈的人，所以他的日子就比較郁悶了。

正在這個時侯，他桌子上的電話響起來了，是城關鎮打來的電話，說在郊區的一家企業，有人在調查污染的問題，還拍了照片，向附近的村民打聽了很多情況。

王學鳴一聽，頓時有些急了，問道：“對方是什么人，打聽清楚了沒有？”

“好像是市政府督查室的。”電話中，城關鎮鎮長王前華擔心地道。

他在得知這個事情以后，也是十分地擔心，市政府督查室竟然悄無聲息地跑去查看企業，這個狀況可是之前從來都沒有過的。以前就算有什么問題，都是先知會縣里面，然后縣里面相關單位再陪同一起來調查，就算有什么，也能夠有一個轉圜的余地，這一次竟然是私下里就跑過去，招呼都沒有一個，很顯然是要來真格的。

聽了王前華的話，王學鳴心中一下子就更加地煩躁起來了。

市政府督查室都出動了，看來李南對這個事情的重視程度，不是一般的高啊。

他感到無比的頭痛，可是一時之間，又找不到更好的辦法。

掛了電話，思索了片刻，王學鳴決定主動打電話給李南，先向李南承認現在這種狀況吧，事情沒有辦好，態度好一些總不是什么壞事情。

拿起電話，剛剛撥了一個號碼，王學鳴便又將電話掛了下去，自言自語地道：“不行，我不能亂了陣腳，雖然市政府督查室是下來調查了，但是他們具體怎么個調查法，會怎么去給市里面匯報，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啊。我如果自己主動向李南承認了事情做的不理想，這態度雖然是好的，但是也顯得工作能力有問題啊，不能這樣干。”

想到這里，王學鳴又給城關鎮鎮長王前華打電話，讓他親自去聯系那些督查室的人，盡量見他們留住，他要親自去見一見他們，看看工作上面有那些做得不到位的地方，也好加以整頓。

王前華這個鎮長的處境，跟王學鳴一樣，甚至還不如王學鳴，因為王學鳴還只有章曉俊一個人壓著他，而王前華不僅有鎮委書記壓著他。還有一些縣領導也虎視眈眈，日子過得十分地憋屈。

兩個憋屈的人，倒是湊到了一起，王前華也是成為了王學鳴的親信，自然也明白王學鳴的處境和想法。

按照王學鳴的要求，他第一時間趕往郊區的那家企業，可是由于耽擱了一下時間，等他趕去的時候，對方都已經走了，他心急火燎地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對方剛剛走，邊一邊給王學鳴打電話，一邊心中思考這些人到底有可能去哪里，是離開了呢，還是去了另外的地方調查。

想了一會兒，他決定去另外一家化工廠看看，畢竟這家化工廠其實也是有一定污染的，說不定督察組的人也要去那一家。

王學鳴接到王前華的電話，得知沒有見到督察組的人。心情變得十分地郁悶。

不過，很快王前華便到另外一家化工廠那里找到了督察組的三個人，他也沒有藏著掖著的，直接就上前亮明了自己的身份。說是縣長王學鳴知道他們來縣里面調查，要見他們一下，對他們的工作表示感謝，同時也想聽一聽他們對建恩縣相關工作的建議。

施修為看著眼前的王前華。心中暗想：“看來王學鳴還是挺擔心建恩縣的情況啊，不過這次的事情，見不見他都沒有任何意義。反正這邊看到的實際情況，我肯定是要如實上報的。”

為了自己的前途，他倒是不憚于得罪人，更何況建恩縣的工作做得確實不怎么樣，也怪不得他如實反映，反正他也不會夸大其詞罷了。

面對王前華的要求，施修為委婉地表示了拒絕，說這次的工作任務重，馬上就要去富恩縣，至于說在建恩縣調查的情況，他們也會如實客觀地向領導匯報，到時候會有相關通報下發各區縣的。

王前華的臉色就變了，他們就是擔心調查組如實匯報情況，就是希望能夠說說情，讓他們回去匯報的時候，避重就輕，大事化小啊。

然而，施修為的拒絕，也讓他明白這一次市政府督查室只怕是來真格的，就算自己已經點明了王學鳴想要見他們，他們都不給這個面子，便說明了一切。更何況，這一次他們自己到企業調查，提前都沒有打招呼，實際上也就說明他們此次調查，跟之前任何一次都不一樣。

王前華的心中，變得十分地苦澀，可是又不得不強顏歡笑地盡力地要求。

施修為也有自己的堅持，因此無論王前華怎么邀請，他都沒有讓步，反正建恩縣的調查也已經完成了，這是最后一家企業，因此他在拒絕王前華以后，立即帶著兩個手下，直接驅車離開了建恩縣，前往富恩縣。

他們的任務，便是對建恩縣和富恩縣的企業清理整頓工作進行調查，建恩縣可以說是問題最為嚴重的，現在已經調查完了，接下來富恩縣那邊企業相對要少一些。等把情況調查清楚以后，這個調查報告，得回去好好地琢磨一下，施修為可是希望通過這次的事情，盡量能夠引起李南的注意的。

看著施修為等人的車子離開，王前華的臉色變得十分地難看，拿出手機來，撥通了王學鳴的電話，將這邊的情況如實地匯報了一番。

王學鳴聽了以后，沉默了片刻，頹然地道：“我知道了，他們走了，那就算了，一切順其自然吧。”

放下電話，王學鳴怔怔地坐在辦公室里面，回想著這一段時間以來發生的事情，他忽然感覺到十分地累。

本身他在縣里面就沒有多大的話語權，而現在又攤上了李南這樣一個強勢的副市長，自己工作不力，肯定會讓李南心頭不爽，這個縣長干著也很惱火啊。

“嗯，這一次，絕對不能我自己一個人扛這個事情。”王學鳴心中暗想道，“招商引資工作，本身就是劉杰分管的，這一次市里面安排這個工作，也是將分管工業和招商引資的副縣長作為主要責任人，我必須要讓劉杰明白，事情搞不好，他才是最大的責任人，到時候市里面的板子打下來，他應該承擔最大的責任。”

當即，王學鳴便拿起電話，撥通了劉杰辦公室的電話。冷冷地道：“劉縣長，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吧。”

這個劉杰，可是鐵了心跟著章曉俊混的，對于王學鳴的工作安排，他基本上就是左耳進右耳出，從來沒有當回事，現在倒也好，正好可以借著李南的事情，來收拾一下劉杰。

上次李南到建恩縣視察的時候，就已經很明顯地表現出對劉杰的不滿了。這一次倒也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其實，王學鳴也知道，自己作為縣長，是對縣政府的工作負全面責任的，就算是因為劉杰不聽自己的招呼，那也是自己應該解決的問題，因此事情沒有做好的話，最終體現的還是自己的能力有問題。

但是現在的問題是，他實在沒有辦法將是事情弄好。所以只好找點借口，轉移一下壓力呢。

很快劉杰便到了，臉上帶著一絲虛假的笑容，坐下來。掏出煙來給王學鳴遞過去。

王學鳴擺了擺手，一臉地嚴肅，問道：“劉縣長，這次市里面安排的對全縣企業進行清理整頓的工作。我們的落實情況怎么樣了？”

劉杰愣了一愣，今天王學鳴的態度有點強硬，這家伙怎么啦。難道終于要爆發了嗎，可是他就算要爆發，那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啊，畢竟縣委書記章曉俊可是不會輕易讓他得逞的。

“王縣長，你也是知道的，縣里面的企業比較多，我們正在一戶一戶地進行清理，對于其中大部分企業，我們也做了提示，當然有個別企業，可能確實有一些小問題，但是這都不影響大局，我們縣里面這幾年好不容易引進了這些企業，不能因為一點點小事，就打消他們的積極性，不然的話，以后還有誰敢來縣里面投資啊，我聽說市委林書記也是這個態度，我們縣里面，可得按照林書記的指示辦事啊，我想市政府最終也會對這個事情進行調整，并且市政府弄這個方案，我想根本目的也不是要關停企業，而是要讓這些企業有一個警醒而已……”劉杰不疾不徐地道，這一次的事情，章曉俊可是專門給他倒了招呼，不能關停任何一家企業，說這是市委林書記的意思。

有章曉俊發話，后面又有市委書記撐腰，劉杰才不怕王學鳴，在建恩縣只要跟著章曉俊混，那就沒有什么好擔心的。

看到劉杰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王學鳴有些氣憤，道：“劉縣長，市政府這個工作方案，可是明確了責任人和落實期限的，要求在十月中旬全部落實到位，你是牽頭責任人，這個事情，希望你要嚴格按照市里面的方案落實下去，我聽說，市政府督查室已經出動了，如果到時候我們的工作不到位，市里面追究起責任來，那你可得拿出個說法啊。”

“王縣長，我可是盡力而為了啊。”劉杰道，“具體情況，你也是知道的，就算市政府督查室出來了，我也不能隨便打擊投資商的積極性啊，這一點，無論走到哪里都說不過去，王縣長，我只是一個副縣長而已，一切都是按照縣委縣政府的統一安排部署開展工作，太多的責任我可沒有那個能力承擔啊。”

王學鳴一聽，肺都要氣炸了，這劉杰不僅不干事，而且還要推卸責任啊，按照他的說法，他這個副縣長是依照縣委縣政府的安排工作，承擔不了多大的責任，難道要讓自己這個縣長承擔責任嗎？

“嗯，我想市政府之所以要求明確牽頭責任人，也不是兒戲，希望你好自為之吧。”王學鳴氣憤地道，話不投機半句多，他不想再劉杰廢話了，既然他不聽招呼，那自己也不用客氣，等會就跟李南打電話匯報這個事情，先把所有責任推卸到劉杰身上再說。

劉杰倒也是不急，站起來，慢條斯理地走了出去。

王學鳴臉色陰沉地喝了幾口茶，平復了一下心情以后，撥通了李南辦公室的電話。

電話接通以后，王學鳴站起來，恭敬地道：“李市長你好，我是王學鳴啊，關于企業清理整頓的事情，我想給您匯報一下。”

“哦，王縣長啊，那你說吧。”李南的語氣顯得十分地平淡。

王學鳴咬了咬牙，道：“李市長，我要向您檢討啊。在這次的工作上面，建恩縣落實得不到位，對企業的清理整頓不到位，推進不理想，剛剛我將副縣長劉杰叫到辦公室，狠狠地批評了他一頓，在這個事情上面，劉杰的認識不到位，雖然市里面的方案已經明確了牽頭負責人，但是他的執行不到位。導致縣里面對這項工作的落實不力，當然，我作為縣長，也是負有領導責任的，對縣里面的把控力度不強……”

王學鳴在電話中，一方面見責任推到了劉杰的身上，另外一方面也是點出自己的無奈境地。他要讓李南明白，自己也是經過努力的，不是自己不想把這個工作做好。而是確實無能為力。

“我知道了。”李南的語氣依舊十分地平靜，“這一次的清理整頓工作，是全市的重點工作，活動方案要求明確。無論是誰工作不力，都會追究相應責任人的責任。”

隨后，李南便掛了電話，對于王曉民的情況。李南也是了解的，但是這也不是王學鳴推卸責任的理由。

“種種事情表明，王學鳴確實不適合擔任建恩縣縣長了。一點魄力也沒有，怎么去干事情？”李南心中暗想道，“看來，必須要想辦法換人才行。”

當然，李南也明白，真要換人的話，必須要跟市長汪明迪通力合作才行。

“等這次督查室的情況匯總了再說吧，這一次既然有些人不愿意干事情，那就要讓他們明白，不干事情，那就要付出代價。進度不力的，至少要在全市通報批評，限期跟上進度，再不落實好的話，將來在績效考評上面，那就要重點考慮了。”

市政府主要是管事情的，而管人則是由市委來，李南只能通過通報批評或者考核等手段來施加影響力，正常情況下，誰也不愿意自己被全市批評通報，畢竟這對以后的發展還是有一定不利影響的，至少在跟人競爭的時候，有過被全市批評通報的事情就容易成為被對手攻擊的把柄。

“唉，要想干成大事情，必須要掌握人事話語權啊。”李南心中暗自感嘆著，如果他能夠掌握人事權，那么事情就好辦得多了，不愿意干事情的人，直接讓他騰位子就行了，根本不用考慮那么多。

這一次的事情，最大的阻力還是來自市委書記林木楓，畢竟他已經專門讓人打了招呼，下面的人陽奉陰違起來，也就有了底氣。

三天以后，市政府督查室督察組全都回來了，李南在收到情況匯報以后，稍一瀏覽，眉頭便緊緊地皺了起來，總體情況很不樂觀啊。除了兩個區的工作是按照進度完成了的，另外區縣的進度極為緩慢，特別是建恩縣，幾乎是沒有什么動靜，那些企業甚至連市里面正在對污染進行清理整頓都不知道。

“看來，不動真格的，有些人是不會干事啊。”李南嘆息道，隨即他便拿著督察報告去找汪明迪，道：“汪市長，我看我們各區縣的執行力，確實存在很大的問題啊，這一次督查室去各區縣調查的結果，讓人扼腕嘆息，如果我們布置的各項工作，各區縣都是這樣去落實，那我們武陽市還怎么趕超其他兄弟市，我們的發展怎么樣才能更好更快？”

汪明迪接過督察報告，看了一下，也表現得十分地氣憤，道：“太惡劣了，這個情況，要在全市進行通報，不僅市政府要發文，報社也要刊登通報全文，所有相關人等，都要如實通報，并且對于接下來的工作，要提出具體的要求，要讓全市人民看到，這些人的工作是怎么落實的，這也是接受人民群眾監督的一個途徑啊。報社那邊，我親自打招呼！”

李南點了點頭，汪明迪的想法跟他的想法不謀而言啊。

接下來，且看林木楓怎么反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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