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擺在你們面前的路有兩條，第一，繼續這么守著9327，一直等著9327破產；另外一條，就是擁護上面的決定，愿意繼續留下的人，老老實實地參加考核，不愿意繼續留下的，該申請買斷的買斷，該退養的退養。基地里面的其他工廠，已經沒有了空余的位置，根本就無法再安排進去人了。”趙興邦見到自己說的話有了效果，大多數人都不好意思地底下了頭，嚴肅地宣布了9327改制的決定。

“老子為國家奉獻了大半生，憑什么你一句話就讓老子下崗？”一個尖銳的男聲在人群中央響了起來。趙興邦陰沉著臉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卻因為前面的人太多，根本就無法看得清楚。

“就是，買斷才有多少錢？兩百塊錢一年，老子干了二十多年，也就僅僅能夠拿六千多塊錢，誰他媽愛買斷買斷，老子就得受著工廠。不管誰他媽的接手工廠，要是想給老子換崗位，老子死也不會同意……”在主席臺前面不遠處，同樣是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咆哮了起來。

這個趙興邦看清楚了，熔煉車間的調度，叫個童什么來著。在今天開全部職工大會的前三天，趙興邦就讓馬季通知了整個9327所有的排的上號的管理人員開過會。至于全廠的管理人員，太多了，趙興邦看著都頭痛。

“童二麻子，你他媽別以為你爹死在了車間里面，工廠就拿你沒有辦法了。從你十八歲頂你爹的崗，你當上熔煉車間調度之后，你有幾天上過班？工資少了一分，你就又哭又鬧，真當工廠拿你這個老油條沒有辦法是不是？工廠就是被像你這樣的人給搞垮的，你他媽還好意思現在在這里嚷嚷？”聽到童二麻子在那里咆哮，原本被趙興邦罵成廢物的馬季。立馬就從趙興邦的身后跳了出來，指著遠處的那個一臉痞子模樣的童二麻子罵了起來。

他來9327雖然時間不長，但是吃這個家伙的虧可不少。他私自賣工廠的庫存原材料以及那些機械設備給工人發工資的主意，就是那家伙出的，買家也是他找的，甚至好幾次，都是他一手操辦。

本來他就抱著強龍不壓地頭蛇的想法。開始忍讓了他幾回，沒想到這段時間童二麻子越來越過分。最后幾次幾乎都是他打著自己的名義自己帶著一幫人倒騰的。

馬季本來新來不久，在下面的工人中又沒有什么心腹，對于童二麻子他們干的這些事情，馬季也只是敢怒不敢言。他責問童二麻子一行人的時候，他們卻反而指著自己的鼻子大罵：“你他媽自己屁股上面的屎都沒有擦干凈。你還來管我們這些事情？老老實實地等著9327破產，到時候也與你這個空降下來的廠長沒有任何關系。如果你想管閑事，去讓上面的人來抓我吧，老子就不信了，老子赤腳的，還能怕了你穿鞋的……”

馬季那個氣呀……

趙興邦這次來這里，不僅僅是為了9327改制的事情。他最為主要的目的是來整頓整個基地！這個還是他無意中從任志國口中打探來的消息。所以馬季才在一開始就什么都給趙興邦說了。根本就沒有要死扛到底的那種決心與表現。

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馬季比誰都明白，如果他真的傻到把一切都坦白出來，趙興邦絕對饒不了他。所以他講述的事情中，八成是真的，有兩成是假的。趙興邦帶來的人即使想查，他講假話的那部分。也查不出來。他在體制內混了這么就，對于如何規避這些事情，還是有著豐富的經驗的。

童二麻子的事情，馬季并沒有跟趙興邦講。畢竟他到9327上任之后，工廠根本就沒有進行任何的交接。很多東西，究竟是在前任沒有了的，還是在他這一任沒有了的。這事情根本就說不清楚。

童二麻子現在跳出來，不是為了其他什么，多半就是抱著趁著工廠在新老板接受之前，撈一筆的心思。廠里面的設備這些。他們現在是賣不了了，所以也就只能打買斷工齡的這筆錢的主意了。這樣一來，就簡直是在斷他馬季的前程。

“保安，把童二麻子給抓起來，仔細審問他盜賣國家財產的事情。”馬季對著原本站在一邊本來是為了用來維護秩序的內部保安吩咐道。馬季這個時候心中突然一動，如果有童二麻子來幫自己減輕承擔一些責任，他的錯，并不是多嚴重的原則錯誤。

“姓馬的，你個龜兒子！你他媽想抓老子當替罪羊？想也別想，賣材料，賣設備，那樣沒有你的份？老子一定……”被兩個中年保安扭住往人群外拖的童二麻子，一邊掙扎著反抗，一邊對著馬季破口大罵。到后來卻被一個扭著他的保安把嘴巴給捂住了。

原本私下里上串下跳最厲害的童二麻子被抓了起來，其他那些手腳不干凈的人也都老實了下來，現在他們擔心著童二麻子為了自保把他們都給咬出來，到時候，他們這些人，沒有一個能夠輕易地脫身。雖然現在已經不是了前些年那樣的嚴酷環境，工人報廢一件產品都會被判刑，但是盜賣國家財產這事兒，可大可小。

如果上面下來的趙興邦真的要動真格地理麻他們，他們沒有一個能夠跑掉。至少都得進牢里去啃幾年的黑窩窩頭。

大多數的管理人員都參與了童二麻子他們的那些事情，現在童二麻子被抓，搞得人人自危，沒有了那些帶頭鬧事的人鼓動，那些普通的工人就容易對付了。他們本來就是靠著手中的技術吃飯，工廠的發展越好，他們也就能夠拿得越多，所以他們其實是傾向于9327改制的。

三天后，9321的招待所，趙興邦這段時間所住的那個房間里面。

“老趙，車皮這事兒，就得麻煩你了。雖然蓉城那邊的工業區，給你們基地劃分了上千畝的土地，但是現在9327屬于我個人，不僅不能叫這個名字了，也不能再放到你們九院一起了，不然將來的事情，說不清楚吶……”非站在自己的車旁邊，對著滿臉肉痛，滿臉不舍的趙興邦說道。

工廠里面都是很多都是重型設備，汽車很難運輸到蓉城，要想把這些動輒數十噸重的大家伙運到蓉城去，就必須要趙興邦這個到現在為止云非都沒有搞明白是個什么主任的家伙來搞定。如果讓云非自己跑到西南鐵路局去聯系這個事情，估計一年也不會有結果。

那些工人，怎么反應這個事情，他不了解，也不想了解。小城本來沒有絲毫的秘密可言，尤其是9327廠改制這樣的幾乎關乎到整個基地每個人的切身利益的大事件，隨便找個人打聽，都能夠知道事情的始末。

于小剛幾人滿臉興奮地想要告訴云非這些詳細情況，但是云非卻阻止了他們說這些情況。

現在擺在云非眼前的，一個是選拔廠里面合用的工人，另外一件事情就是得到蓉城搞地建廠。蓉城的經濟技術開發區已經搞了一年多，也不知道是個神馬情況，聽任志國說，王慶豐現在依然每天都在蓉城看熊貓，拜祭完武侯老大人之后跑到寬窄巷子或者錦里喝茶，貌似還沒有找到門路，已經有了打道回府的打算了。

對于選撥什么樣的人，誰技術好，誰干活認真，誰是靠關系上位的，云非沒有多少的了解。這些事情，讓老一輩的于成、毛英杰他們來搞，比他自己這個什么都不了解的人要強得多。雖然用清潔工來搞人事，聽著有點別扭，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不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沒有幾個認識的人，能夠依靠的人，更少。

蔣建興去了達縣，也不知道他找到倪黎霜跟自己的兩個表妹沒有，這都去了差不多一個禮拜了，一直都沒有回來。如果蔣建興在這邊，由他來主持這邊的事情，就更好不過了。畢竟蔣建興一直都是在9327的機械加工車間里面上班，跟整個工廠的大多數人都認識。

至于一幫年輕的兄弟，在這邊，雖然是干的技術工人的崗位，但是要想出頭主事，真的挺難。國營廠的技術工人，有著他們的驕傲，他們不會容忍幾個嘴上毛都沒有長起來的毛孩子來考核他們的。

9327里面所有的設備，甚至包括他們廠房內部幾架五十噸的行車都搞到了手，云非就必須履行他的諾言，盡快地把那個Pmc模塊驅動的簡易第四軸的回轉工作臺搞出來。云非負責到蓉城搞地建設工廠，趙興邦負責把那些沒有被選上的工人妥善安置，否則，以后的合作，或許就會因為那些鬧事的工人而壽終正寢。

上個世界，云非在網絡上看到當年那些破產工廠工人老是鬧事最后命運依然很悲慘，當時破口大罵那些黑心的老板，在侵吞了國家財產之后，還拋棄那些工人。要知道，那些改制之后的國營工廠的股份，大多數都到了那些原本的高層手中！在官本位的中國，這就是現實，無法避免。

現在他自己親身經歷，親身體會才發現，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如果這些國有企業的職工都干好自己的本職工作，當官的少一些貪污，少侵吞一些國有資產，在九十年代的中國，會有那么多的國營工廠倒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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