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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入商隊的計劃很順利,不一會吳叔便過來了。他告訴柳婧,商隊主人已同意他們的要求。
事實上,柳婧無論是外表還是氣質都是溫文爾雅,他們這幾十人又是沒有帶兵器,沒有匪悍氣的青壯,又只同行一段路,對方自是沒有拒絕的道理。
在下午時分,商隊經過一個小城時,柳婧還隔得老遠,便看到了鄧九郎的隊伍。
事實上,不止是柳婧,所有的人都在看著那支隊伍。
倒不是說那伙人如何的衣著光鮮,而是那種氣勢,只要一擺出,便讓人感覺到氣勢驚人,簡直是所到之處無人不退讓。
此刻的鄧九郎,正端會在華貴的馬車中,他雙眼微閉,臉孔微沉,俊美絕倫的臉上帶著一絲戾氣,人也似乎消瘦了些。
柳婧只看了一眼,便看到鄧九郎轉過頭朝她的方向看來。
感覺到他的目光投來,柳婧迅速地移開了視線。
這時刻,商隊急著趕路,鄧九郎那一行人倒是慢悠悠的,漸漸的,商隊出了城,把他們給甩到了身后。
轉眼又是兩天過去了。
望著漸漸出現在視野中的小鎮,乾三策馬靠近鄧九郎的馬車,好奇地問道:“郎君,你說那柳文景到底到哪兒了?不是說她出發時坐的是那種快船嗎?怎么這么久還沒有趕上來?”
馬車中,鄧九郎的聲音有點冷,“總要趕上來的。不過是拖延一天兩天罷了。”
聽出了他語氣中的沉怒,乾三暗暗一驚,想道:那柳小郎這次可是把郎君給氣狠了,也不知等他到了后,郎君會怎么處罰他。不知為什么,想到這事兒,乾三滿是期待起來。
這么一會,他們的車隊也進了小鎮。
望著這顯得有點荒涼的鎮子,鄧九郎揮了揮手,示意眾吾衛散開,他自己則在乾三等人的簇擁中,來到了一個看起來破破舊舊的小客棧里。
看到這處處臟污的小客棧,鄧九郎也沒了用餐的心思。他垂下眸,掏出從馬車中帶下來的酒斟,慢慢品了起來。
不一會功夫,一個金吾衛來到他身后,低聲說道:“郎君,我們被人盯上了。”
“哦?”鄧九郎微微蹙眉,淡淡問道:“是些什么人?”
“是些山匪。”那金吾衛語氣有點凝重,“那些人是從兩日前盯上我們的,剛才派了幾個人打聽了下,離此八十里處,有一個青山寨。說是與常年流竄黃河的巨匪黑龍水軍有勾結,寨中足有百十號人,他們原定是明天中午在半道設伏!”
說到這里,那金吾衛聲音一低,語氣中帶上了幾分煞意,“太平盛世,竟窩了這么一伙山匪,還想打郎君的主意!郎君,李校尉的意思是我們主動出擊,滅了這伙山匪!”
鄧九郎沉吟了一會,點頭道:“行,由李校尉安排吧。”
“是。”
當天晚上,在留下三十個金吾衛后,其余的金吾衛們,無聲無息地離開了客棧。而就在他們離開一個時辰后,一陣馬蹄聲傳來,不知說了什么話后,又有十五個金吾衛離開了。
當鄧九郎的身邊只剩下十五個金吾衛時,連這個小客棧似乎都安靜了許多。
就在鄧九郎入睡后不久,突然的,客棧外傳來一陣叫聲,“走水啦——走水啦——”。這叫聲如此驚慌,伴隨著它傳出的,還有映印了半邊天空的火焰!以及嗆得人難受的滾滾濃煙!
這叫聲突然而起,越來越響,鄧九郎剛騰地坐直,乾三的聲音已從外面傳來,“郎君,客棧后面突起大火,為防火勢傷及馬匹,金吾衛們已經趕去了。”
鄧九郎聞言,眉頭一蹙騰地站起,剛剛做出這個動作,只聽得砰地一聲,似是什么人摔倒在地。
鄧九郎一凜,極迅速地摸起一側的劍,敏捷地向角落里一滾后,便一動不動地站在黑暗中。
可是,外面大呼小叫著救火的聲音不絕于耳,這方寸空間,卻久久再無第二個聲音傳來。
過了二刻鐘后,火勢漸消,聽到有腳步聲不斷傳來,鄧九郎凝起眉峰,大步走到房門處把門拉了開來。
房門一開,他便看到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乾三!
鄧九郎朝四下警惕地看了一眼后,走到乾三面前,伸手在他鼻前一探,呼吸還在。再定神一看,應是中了迷香。
不一會,幾個救了火的金吾衛急急趕來,見到乾三這模樣,不由都是大吃一驚,就在他們警惕的四下張望時,鄧九郎瞟到了乾三的衣袖間似有一物。
他彎下腰,把那東西拿了起來。
這是一片金葉子,形狀很特別,上面的花紋相互纏繞,仔細看來,似乎是一個上古文字。不過鄧九郎對金石并無研究,也就不識得這字是什么了。
這東西,不可能是乾三所有,鄧九郎把它撿起來,順手放到袖袋中。
這時,眾金吾衛們已圍上了上來,他們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乾三等人,臉上都露出一抹慚愧憤懣之色。一人更是上前一步沉聲說道:“我等護衛不力,還請郎君責罰。”
鄧九郎朝外面黑暗的天空看了一眼后,也不知在想什么,直是沉默了好一會才喚起跪成一排的金吾衛,“起來吧。”
“是。”
“火既滅了,今晚應該無事了,都去睡吧。”
眾金吾衛相互看了一眼后,最后還是應道:“是。”
在金吾衛抬著乾三下去后,鄧九郎也回到了自己房間,而趕去剿匪的金吾衛,是在凌晨時趕來的。
他們去時全副武裝,來時,依然是全副武裝,甚至連半個傷口也沒有。對上倚著榻的鄧九郎那盯來的目光,那李校尉沉聲說道:“郎君,我們運氣不湊巧,沒有逮到那伙山匪!”
剛說完這話,他便聽到鄧九郎的聲音,“你手上是什么?”
那李校尉右手一伸,亮出一片形狀古怪的金葉子,笑道:“這是我們下山后,在我那坐騎上發現的。也不知是誰,竟遺了一片金葉子在那,當時我讓人四下搜了一遍,連個鬼影也沒有。”
“給我看看。”
“是。”
鄧九郎伸手拿過那片金葉子,端詳片刻后,他食指輕輕摩挲著金葉子上的上古文字,淡淡說道:“你們被耍了。”
在眾金吾衛驚愕的目光中,鄧九郎嘴角噙起一朵笑容,放輕聲音再次說道:“我們被耍了。”
說罷,鄧九郎站起身來,淡淡說道:“都去休息吧,下午再起程。”
接下來的兩天,他們和往常一樣順利。
第三天,一行人的眼前,再次出現了一個小鎮。
這是豫州,要是換了別的州,那人煙稀少得緊,斷沒有二三天便能見到一個小鎮的道理。
這個小鎮中,有一個客棧一個酒家,鄧九郎一行人非富既貴,自然進了那酒家,雖然那酒家也不大,二層的木制閣樓,只有二三十個房間,眾金吾衛不得不幾個人擠一個房間。
在酒樓中用過餐后,到得傍晚時,下面傳來了一陣歡笑聲。卻是這附近的ji寨,在打聽到有這么一伙貴人經過后,給趕過來或歌或舞,絲竹助興。
……其實,來的不止是ji寨的女子,有不少還是本地的良家女。自春秋戰國以來,北方民間常有遺風,就是常年生活在閉塞落后之地的村子,會在有外客到來時,自愿送上土特產和自家女兒,一來與外客交易些金錢,二來與外客求個一夕之歡。要是一夕之歡后有了孩子,她們會很高興地生下來,并且會善待這個父親不明的孩子,這種行為叫做‘渡種’,因為本地人相信這樣渡來的種能夠改善自家基因,所以女子的夫家并不會嫌棄,反而一視同仁。
而這種春秋遺風,不止是三四百年的此刻,便是千年以后都有流傳。
下面的樂聲和歡笑聲還有不斷地傳來,眾金吾衛身份尊貴,雖然只有少數幾個看得上這種鄉野女子,可是衣著華貴的他們,被這些鄉間鄙民圍著,并享受她們目光的尊敬和向往,還是很樂意的。
鄧九郎沒有下去。
就著昏暗的燭光,他正在摩挲著那兩片金葉子。直到子時將至,他才抬頭喚道:“來人!”
喚了一聲后,外面一片寂然。
鄧九郎慢慢收起那兩片金葉子,伸手摸起佩劍,提步走了出來。
客棧外面,果然一片安靜。
就在鄧九郎四下張望時,突然的,他發現樓下酒樓大堂中也安靜下來了。
幾乎是一瞬間,他所在的這方天地,便如被什么人扼住了咽喉一樣,所有的熱鬧喧嘩,在不知不覺中竟然一一失去,直到四下寂然無聲。
這么一個荒涼所在的酒家,原本熱鬧喧囂得讓人耳朵嗡嗡直鬧的所在,這一陡然安靜下來,直讓人感覺到,仿佛黑暗中,有那么一只無形的手在控制著……
鄧九郎一動不動地站了會,慢慢提步,握緊手中的劍,朝著樓下大堂的方向輕輕走去。
他剛走出二十步不到,突然的,從大堂里,傳來一陣琴聲。
那琴聲,悠然,沉靜,仿佛空山鳴響,蕩漾著一種高雅和清逸。
這樣的琴聲,不可能是鄉野之人能奏出來的!
有人在大堂里!
鄧九郎又走了幾步后,轉頭看到角落處睡著一人,走近一瞅,果然是他的護衛之一。當下,他微微傾身,在那護衛的衣襟處,摸到了同樣一片金葉子。
拿起那金葉子,傾聽著那悠然而來,水平高絕的琴聲,鄧九郎腳步加快,不一會,他出現在陳舊的樓梯口。
樓下大堂處,七零八倒的睡了一地的人,鄧九郎隨便一眼,便看到了那些鼾聲正酐的金吾衛們。
朝那凌亂的大堂瞟了一眼后,他轉頭看向樂聲傳來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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