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啞巴虧
恬王妃是長袖善舞之人,平日里喜歡與人交際,也自認嘴皮子厲害,只不過最近聽人說學佛法能夠長壽,且能保家人康泰,這才動了心思在拜佛誦經上,將交際的事情暫且放了放。
然此時她怒氣沖沖的帶著一眾仆婢走向前廳,心里已經將佛家所說的“貪、嗔、癡”之類都忘了,《金剛經》上才看過的所謂“念起不隨”也都拋諸腦后。
下作小賤人,敢打她的心肝兒,她要她好看!
下人們一左一右撩起水晶珠簾,恬王妃端正容色,挺胸收腹抬下巴的走向正當中的主位,眼角斜睨坐在下手位的云想容。
云想容見恬王妃進門,便緩緩站起身,裊裊婷婷施了禮。
見她一身白衣,身形裊娜,面目如畫,恬王妃先是一陣妒忌。隨后想到這人竟是如此蛇蝎心腸,舍得對她的瑁哥兒下狠手,她恨不能沖上去抓爛了云想容那張臉。
不過她一來自持身份貴重,又是長輩,不好跌了體面。二來也顧及這樁婚事是御賜的姻緣,無論如何不能被對方抓住錯處告到皇上那里,所以恬王妃忍住了怒氣,沒有開口就罵,免得云想容當下大哭著去找皇上評理,將瑁哥兒那檔子事抖出來就不好了。
見恬王妃陰沉著容長臉一言不發,云想容有些失望。
她巴不得她能劈頭蓋臉的罵她一頓給她個借口呢。
看來她低估了恬王妃的智慧。
云想容先開口道:“王妃,今日我冒昧前來,是有一事要告知。才剛我在孟氏珠寶行的后宅看賬,突然闖進一人來,先是沒頭沒尾下作賤人之類的罵了一頓,隨后又要對我施暴。我驚怒之下命身邊護衛將人拉了下去暴打了一頓,動手時那人哀嚎著說他是恬王世子。”
云想容說話時主意觀察恬王妃的神色,見她臉已經漲成了豬肝色,卻還是忍著沒有動怒。云想容這才將走了將軍的一步:
“王妃,我年紀輕,見識短,遇到那種歹徒已經嚇得三魂沒了七魄,端的是沒法子了,您是長輩,手底下過的大事不知凡幾。我最信得過您這樣德高望重又有手段的人了,這事兒我看就交給王妃您去調查,看看那人到底是不是世子?”云想容慢條斯理的說罷,微笑凝視著恬王妃。
恬王妃早已經呆愣住了。
她哪里想得到云想容會這般說話?
平常的女孩,既做了傷害未婚夫婿的大事。不是應該見她動了怒就萎了嗎?怎么她如此平靜的仿佛事情不是她做的,還拿這種事來反將一軍?
她若說是。就坐實了劉清宇品行不端的事實。云想容立馬就有理由去御前告狀;她若說不是。那劉清宇可就白挨打了。
她能說是嗎?
他們恬王府,幾時受過這種窩囊氣?
恬王妃恨得咬牙切齒,好半晌才強迫自己擠出個笑容來,一改方才進門時的怒目而視,慈愛的隔著桌子握住云想容的手:“我的兒,怕是有人冒充瑁哥兒做那種事兒。瑁哥兒今日一直在家看書,連門都沒出。”
“是嗎?”云想容似笑非笑的看著恬王妃。
恬王妃仿佛看不見她的狐疑,連連點頭:“當然是啊,我的話你還信不過么。”
云想容拍著胸脯。一副松了口氣的模樣,笑容甜美的道:“既不是世子就好。那冒充世子的人當真可惡,如此玷污世子的名聲,不但是侮辱了世子,更是侮辱了恬王一脈。好在我身邊的侍女都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那人并未近我的身,否則我豈不是要一頭撞死了?”
“好孩子,這事兒哪里能怪你,要乖就怪那個冒充了瑁哥兒的人。”
“是啊,那人當真是豬狗不如的畜生!”云想容義憤填膺,隨后拉著恬王妃的手問:“您說是不是。”
恬王妃嘴角抽搐著,牙縫里擠出個“是”。
云想容笑的越發無辜了,站起身重新失了一禮,道:“今日突然來訪,是在情急之下別無他法,請王妃恕我魯莽之罪。英姿。”
英姿聞言,捧著捧盒上前。
云想容笑道:“這是我預備給王妃的禮,還望您不要嫌棄才好。”
打開捧盒,里頭是孟氏珠寶行新式樣的金鑲翡翠頭面一套,精致無比,看著就只價格不菲。
恬王妃是愛美之人,且最愛翡翠,若擱在平時,見了水頭如此好的翡翠她定然歡喜不已,可今時今日,她的兒子白白的被云想容打了,這會子她還不能拿了元兇問罪,更要幫著她罵自己的兒子,恬王妃早已一肚子的火。見了那頭面更覺云想容打了人還要用金銀來打她的臉。
恬王妃皮笑肉不笑的讓人收了禮。
云想容并不在意她的不冷不熱,道:“時辰不早了,我就不多叨擾王妃的清靜,先告辭了。”
“翠芝,送六小姐。”
“不必了,留步。”
云想容與強做笑容的恬王妃寒暄一番,帶著英姿與另四名婢女施施然離開了王府。
她前腳方踏出前院的門檻,前廳中的恬王妃后腳就摔了那套翡翠頭面。隨即桌上的茶盞花尊,香案上的香爐等物都稀里嘩啦掃落在地,仿佛如此還不解氣,恬王妃更是掄圓了胳膊使勁抽了身旁小丫頭幾巴掌。
小丫頭受無妄之災,跌坐在地哭的抽抽噎噎。
恬王妃胸口劇烈起伏,怒罵道:“小賤人!毒娼婦!今次就讓你得意,看我日后如何收拾你!就不信你不進我劉家的門!”
馬車上,英姿已經笑得打跌:“小姐,您真是太厲害了,那個王妃的臉都紫了,尤其是那句豬狗不如,說的當真太好了!”
云想容見她如此,笑罵道:“你這丫頭,端的是我的人,怎么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
英姿收斂笑容,不再與云想容玩笑,正色道:“小姐,您今日這般可能與與劉家人撕破臉了,往后可怎么好?”
“有什么不好的。大不了我絞了頭當姑子去。那劉清宇什么模樣你也看到了。我會嫁給他?”
英姿很想說“就是。”可自家小姐一代美人,難道真要落到個落發為尼的下場才算清靜嗎?
云想容這會子平靜下來,暗自分析方才的事。
劉清宇沖進來,指責她與沈四有染。分明是一副被紅杏出墻了的怨夫模樣。他那樣篤定,難道是有人在他跟前說了什么?她今日才剛去過沈家,莫非被人拿來做文章?
好在此番事情已了。
恬王妃既然選擇了否認那人是劉清宇,就自然會捂蓋此事,劉清宇既然閉門苦讀在家,自然就沒有挨過打,她也沒有打人之罪。樂得輕松。
果然如云想容所料,恬王家是竭力捂蓋此事的。次日就傳出了恬王世子暴病的消息,云家因與劉家已商議好婚期,算是準親家,也吩咐人送了一份禮,還派了大爺云佳宜親自前去探望。只不過因為世子需要休息,云佳宜與所有來探望的人一樣都被擋在了外面,并未見到人。只知世子的病也不嚴重,休息一段日子就好。
沈奕昀聽了劉清宇暴病在床的消息頗為意外。
那人身高馬大,平日里健康的很,怎么會突然病了,難道是被人下了毒?
作為名義上的好友,沈奕昀自會做足面上的事,帶了小猴和衛昆侖,也預備了禮親自去了恬王府。
沈奕昀知這一次劉清宇并不見人,本想撂下東西寒暄一番就告辭。
誰知正與管家說著話,里頭就來了一小廝,道:“世子吩咐,若是沈伯爺來就請進來。”
眾人只道沈奕昀與劉清宇是之交好友,自然區別對待,并不多疑,送了沈奕昀進去。
在臥室門前,小廝道:“世子只見伯爺一人。”
小猴和衛昆侖就留在了門外。
屋內有一股跌打藥酒的味兒。本該抱病在床的人,這會子穿著一身雪白的中衣,正盤膝坐在鋪著猩猩紅褥子的三圍羅漢床上。
陽光充足的臥房內,劉清宇鼻青臉腫面目全非的那張臉尤為惹人注意。
沈奕昀蹙眉,“清宇,你這是怎么了?”
他們近來成了可以勾肩搭背無話不談的好兄弟,沈奕昀自然稱呼他的表字。
劉清宇卻沒如往常那般見了他就大倒苦水,而是坐的筆直,抬起下巴斜睨沈奕昀,居高臨下的語氣道:“你還有臉來看我!”
沈奕昀莞爾:“我不懂你在說什么,我為何沒臉來?”
“你做了什么,你心知肚明!”劉清宇心中大罵沈奕昀不要臉,與他未婚妻有染,居然還好意思送上門!
沈奕昀聞言,原本一直掛在唇邊的微笑淡了下去。
他并非沒有脾氣的人,雖他平日結交旁人,可他從不奴顏婢骨屈從于人。如今劉清宇這般,他哪里能忍受?
沈奕昀冷著臉,眼眸中寒芒閃過,冷聲道:“我雖不懂你在說什么,可你無故如此,你我之間的友誼便也作罷了。告辭!”言罷,轉身就走。
劉清宇望著沈奕昀決絕的背影有些發懵,他若真做了那種事,今日一定會與他解釋的,他為何不解釋呢?
除非他根本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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