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洞房(一)
她的出現,仿若云霞絢爛了漫天,點燃了黃昏的夜晚,睡蓮初初展開,交美不勝夏風璀璨,家人自然知道她的模樣,可從未見過她風華絢爛至此,仿佛在這一夜將美麗綻到極致。
沈奕昀雙手負在身后,鳳眸驚艷閃過化作笑意。
云想容抬眸時也見了一身正紅的沈奕昀。一直知道他是好看的,想不到正紅色竟為他徒增銳利鋒芒,與前世她所見的那個身著紅衣鬼魅一般妖嬈的少年相比,現在的他滌去所有煞氣,變得正氣凌然,頂天立地。他寬闊的肩膀,定然能撐得起一片天空。
四目相對只在一瞬,下人已在地上鋪了猩猩紅的雙喜臨門褥墊,云想容跪地拜別祖父祖母,外公外婆,父親母親以及家中長輩。
彎腰行禮,紅寶珠排垂落在地之時,眼淚卻倏然滑下。
本以為自己哭不出來,本以為離開這個并不快樂的家,她如釋重負。可這一作別,仍舊有無數傾訴涌動,前世、今生,所有的記憶堆疊,濃烈到化不開的愛恨和對親情的期盼,在這一瞬迸發出來。
她柔弱雙肩略微顫動,已泄露她在哽咽的事實,眾人瞧得鼻酸。
云敖大手攙扶起云想容,拿了帕子笨拙的給她拭淚:“今日出閣,往后你當好生侍奉夫君,尊重親友,善待晚輩,要揚云家女兒風骨,做沈伯爺的賢內助,你可曉得?”
“女兒曉得。”云想容桃花眼望進云敖那雙與她相似的眼眸中。她似乎從中看到了些許不舍和復雜的情緒。
而他打過她臉,掐過她脖子的手,此時正為她拭淚。
云想容眼淚若斷線的珠子一般,“父親、母親也須珍重,女兒一去,不能承歡膝下,望父親、母親善待自己,保重身子。”
孟氏歡喜的笑著落淚,連連點頭。云敖也是動容。
大夫人擦了淚,笑道:“吉時已到。新娘拜別父母。”
云想容行禮,隨后被蓋上鴛鴦戲水的紅蓋頭,被攙扶到云佳宜身邊。
這場婚禮,唯一與前世相同的便是仍舊是云佳宜背她。
爬上云佳宜的背,英姿撐著紅傘,一路來到喜轎跟前。
云想容上了花轎,理好裙擺,手中被塞入一個蘋果。轎子被抬起,喜樂變了節奏,更加的歡快。隊伍離開云府。
沈奕昀身著正紅蟒袍,端坐頂著紅花的白馬之上,意氣風發,俊美無儔,他禁不住回頭去喜轎,盡管云想容的交顏被龍鳳呈祥大紅轎簾遮擋,心中依舊被幸福脹的滿滿的。
英姿跟隨在轎外,見狀湊到窗邊:“小姐,姑爺看您呢!”
云想容莞爾,愉快地感覺自己隨著沈奕昀,正走向新的生活。
突然外頭傳來一陣整齊的馬蹄聲和鎧甲碰撞金鳴之聲。
不等云想容開口,轎外就傳來閩王的聲音:“義妹,本王率五百重騎為你壯聲勢,你且安心便是。”
云想容聽的無語,心下氣閩王搗亂,知道自己一開口便說不出好聽的,況且大伯母也囑咐過新娘是不許說話的,便不理會。
沈奕昀只回頭看了一眼策馬跟在喜轎旁邊的閩王,略微一笑便繼續前行,浩浩蕩蕩的送親隊伍有了五百重騎兵的護送,更增莊嚴聲勢。
恬王聽了下人回話大發雷霆,大掌一拍桌案:“豈有此理!沈奕昀不過是伺候郡主的儀賓罷了,竟敢先去迎娶云家女兒,當真不將郡主放在眼里!”
王妃也義憤填膺:“嗪姐兒這會子正生氣,王爺好歹也要給女兒出口惡氣啊!否則將來豈不是要讓云家那個小娼fù站在她頭頂上!”
“你且放心!本王斷然不會叫人這般跌了臉面。來人,給我點三十護衛,在王府門前列隊!本王要親自去看看沈奕昀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聽恬王要待人過去,王妃怕事情鬧大,道:“王爺,這樣怕是不好,若是傳開了……”
“傳開了也是他沈奕昀不懂規矩!他不過是尚郡主,說白了是咱們嗪姐兒將就著讓他伺候!若是抓著錯處,本王讓嗪姐兒踹了他又如何!”說罷也不理會王妃,腳上劉清宇領著人去了。
承平伯府張燈結彩,探花胡同兩側也高高掛著彩燈。
恬王率人經過此處,只沿著迎親的道路迎面而去,不多時就遇上那吹吹打打的隊伍。
恬王自持身份,就讓劉清宇令人上前去問個究竟。
誰知近一些才發現,那送親隊伍前后左右都被重騎兵以雁形陣保護著!
劉清宇一揮手,率領眾人將隊伍攔住。
云想容這里發現隊伍停下了,疑惑的蹙眉。
閩王策馬向前與沈奕昀并立,就聽前頭有一人扯著大嗓門叫道:“……你們這樣做未免不合規矩!”
一聽就是劉清宇的聲音。
“規矩?”閩王瞧不上劉清宇那軟蛋,冷笑:“規矩就是本王定的!本王義妹出閣,何人膽敢攔路!不要腦袋了嗎!”
劉清宇帶著三十侍衛,是如何也近不得那五百重騎兵形成的雁形陣的,不能靠前,自然看不到陣中情況,只聽那聲音是閩王的,他已是心頭一跳,沉默了片刻,轉而罵起沈奕昀來:
“沈默存!皇上隆恩,準你尚郡主,你便是霜琴郡主的奴仆,你分不清主次,竟然先去迎云家女,將霜琴郡主冷在王府里是什么意思!你……”
那邊劉清宇叫囂著,閩王聽得極不耐煩,罵了句:“狗養的!你算那顆蔥!是本王義妹身份尊貴,還是什么鬼郡主身份尊貴!不用理會,給本王啟程!”
大掌一揮,五百重騎兵齊聲應是,聲音整齊劃一,震懾天際,隊形保持著依舊向前而去!
劉清宇率領的小小三十人,哪里敢以卵擊石?立即被沖散了。
恬王氣的渾身發抖,躲在胡同處眼看著閩王的軍隊過去,心里暗罵:好你個閩王,你夠狂妄!連你叔叔都不認,你算是什么狗東西!
可他也只敢在心里罵而已。
閩王狂妄不羈,見了皇上尚且不跪,又是皇帝胞弟,論輩分他低了一輩不假,可他卻手握重兵,厲害起來是真敢率軍進城殺到恬王府去的!
恬王也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讓劉清宇整頓人手,氣急敗壞的回了恬王府。
探花胡同鞭炮齊鳴,煙花璀璨,云想容下了轎,由全福人也就是大夫人攙扶著走上紅毯,跨火盆除煞,到了前廳之中。
沈家雖然人丁稀薄,就連拜高堂時也是拜牌位,可前來賓客卻都身份高貴,與沈奕昀相交要好的更是帶著家眷前來道賀,金科狀元譚季同的fù人張氏擔任司儀,高唱送入洞房時,眾人熱熱鬧鬧的簇擁著一對新人往上院而去。
云想容低頭只顧著看路,手中永結同心的紅綢另一端被沈奕昀牽著,在洞房門前跨馬鞍到了屋內。
賓客們就都擁擠在臥房當中。
大夫人笑著將一弓遞給沈奕昀,“請新郎攆白虎,除煞氣。”
沈奕昀接過長弓有些發蒙,詢問的看著大夫人。
大夫人掩口笑了:“向著東南西北虛射四箭,攆走白虎可保平安。”
沈奕昀這才紅著耳根子應了一聲,引得賓客們善意笑聲一片。
站在一旁的云想容則是低頭莞爾,難得沈奕昀也有這樣傻乎乎的一面。
虛射四箭之后,大夫人示意新人坐帳,大夫人將云想容衣角蓋在沈奕昀袍擺上。
沈奕昀問:“這是何意?”
“新娘從盡心盡力服侍夫婿。”
沈奕昀笑著頷首,卻在大夫人轉身拿撐桿時將自己的衣角也蓋在云想容的裙擺上。
京衛指揮使宋慈的夫人于氏見狀大笑道:“這小兩口,必定舉案齊眉,瞧這會子探花郎就知道心疼人了!”
一席話引得眾人再次大笑。
云想容低著頭,從蓋頭下端可看到兩人交疊的衣袍,心下竟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大夫人將秤桿遞給沈奕昀:“請新郎挑起喜帕,從此稱心如意。”
沈奕昀發現手竟有些發抖,緩緩挑下蓋頭。
隨著蓋頭被掀起,云想容抬眸,原本熱鬧的洞房一瞬安靜了。艷色之下,她容顏有灼烈光彩,美艷無雙。
云想容也恰在liáo起蓋頭時,看到了沈奕昀認真抿唇的表情,他極少有如此孩子氣的時候,四目相對時,他竟然紅著臉別開了眼,引得云想容噗嗤一笑。
新娘笑時,如滿園春花綻開,眾人驚艷之下,贊嘆祝福之聲此起彼伏。
大夫人端來托盤,上頭是兩個小巧的描金酒盅。
沈奕昀與云想容各執一盅,雙臂交繞之下身子棲近。她頭上的紅寶石珠排碰觸沈奕昀的臉頰,讓他驚覺自己的臉竟然如此的燙,緊張的酒都要撒了。
“夫妻二人共飲交杯酒,從此百年好合!”
二人飲盡此杯,目光在此交匯,身份已變的不同。
大夫人又取了沈奕昀的一縷長發編入云想容的發髻之中,意為結發,隨后便念起了撒帳詩,女賓和孩子們拿了五色果子與銅錢撒在二人身后。大紅簇新的錦緞床褥上不多時便鋪了一層桂圓、蓮子、紅棗、銅錢等吉物。
大夫人引著賓客退下,屋內只留了一對新人坐帳。曖昧的氣息翻攪著,沈奕昀吞咽口水的聲音,都怕被云想容聽了去。
喜燭爆出個燈花,啪的一聲,似解除了尷尬。
沈奕昀起身,輕柔的為她摘了鳳冠和頭上累贅的飾物,笑道:“我讓rǔ娘給你預備了吃的,今兒餓壞了吧?待會兒先吃點,別管我,我出去見了賓客,還要去恬王府迎劉嗪,你若是累了就早些睡下,別熬著。”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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