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信任
云想容笑著道:“褚先生不必推辭,你于伯爺來說如師如父,我既已是沈家婦,你哪里受不起我的禮?褚先生若推辭,可是拿我做外人了。”
提起“外人”二字,仿若一把利劍直戳進了楮天青心口。他不禁懷疑自己的心思難道表露的如此明顯?他的確是不贊同沈奕昀叫云想容來的。
可這樣心思,卻被她敏銳的洞徹了。
他禁不住不動聲色的觀察她。
云想容有一雙纖長秀氣的濃眉和一對明亮嫵媚桃花眼,眉目之間給人英姿勃勃之感,眼角眉梢都含著銳氣,尤其是她此時略微蹙眉,眸光深邃,與沈奕昀沉思時的神色十分相似。
她捕捉到他端量的目光,卻并未戳破,而是寬容一笑。笑容之柔美足以令園中百花羞慚。
楮天青不自覺的低下了頭。
或許他應當信任沈奕昀的眼光。這樣一個美而不妖,卓爾不群的女子,或許并不似他所想的那樣,只是空有皮囊的尋常閨婦而已。
沈奕昀讓云想容坐在他身旁的位置。
楮天青與魏良駿,許年,衛昆侖都坐在了下手側。
沈奕昀道:“才剛出去遇到了探子跟蹤,我們幾人在研究跟蹤之人是誰,是以我想聽聽夫人的意思。”
云想容笑道:“我料定你會來找我,因為我也同行其中。”
沈奕昀莞爾,“是啊,咱們一同出去,我排除了有可能跟蹤我的人,但不清楚誰會跟蹤你。”
楮天青等人恍然。他們的目光都太過于局限了。
云想容道,“我想想……有可能跟蹤我的人。許是覬覦我的嫁妝求財的,要么就是因為我是云家女的。我如今與閩王結拜,想來求財之人輕易不敢動我嫁妝的心思,否則就會遭滅頂之災,所以這個暫且可以擱置不想。”
楮天青道:“夫人的意思是,跟蹤之人有可能是云家的敵人?”
“也不全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若說要跟蹤,跟蹤我父親和伯父們更有用。不過出閣之前,我曾奉太后和皇后的諭入宮,發生了一件事。”
云想容將那日入宮被擱在偏殿。被蛇嚇唬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
沈奕昀的眉頭早已擠成了川字。
“還有這等事?”魏良駿和許年都有些不可置信。
云想容莞爾:“宮里什么樣黑暗的事沒有?皇后還曾公然給我下鶴頂紅呢。”
她說話時,明眸含笑望著沈奕昀。當初若不是他的營救,如今她早已不在了。
沈奕昀知她在想什么,只是對她溫柔的笑。
云想容道:“以我的角度來分析,云家做了皇帝的刀。導致馬家名存實亡,鄂國公并非尋常人。否則也坐不上高位那么久。讓皇上蟄伏了那么久,所以馬家人如今應當已經明白他們倒下的原因。
而且經過那樣大的變故,皇后也明白了他們最該做什么。要想馬家重新復起,依靠的只能是皇上的力量。想爭寵,皇后年老色衰。她能做的只能是體察上意,做一些皇上想做又不能親自出手的事。且云家現在的苗頭。與當年的馬家又有何區別?馬家為了自己報仇,為了討好皇帝,自然首當其沖愿意效犬馬之勞。”
楮天青道:“所以夫人覺得,那探子也有可能與皇后的人有關?”
“是的。我做此推測。全因皇后有過用蛇嚇我的先例。若是馬家其他人,或許會在云家安插探子也說不定。偏卿園如今被伯爺打造的固若金湯,除非那探子是孫大圣,會七十二變,否則斷然是進不來的。”
她這樣說,引得幾人都笑了。
原本緊繃的氣氛也松懈下來。
沈奕昀道:“既然如此,跟蹤之人有可能是皇帝的人,或錦衣衛,還有可能是馬皇后的人。是否還有遺漏?”
云想容聞言看向沈奕昀道:“伯爺,你在想想你做事時是否有不夠嚴謹之處,比如有些事情然該不該知道的人知道的。”
“我所做的事也沒有什么不該讓人知道的,除了一些隱藏起來的力量。”沈奕昀蹙眉,毫不避諱的道:“我目前為止啟用的暗探只有五人,皇后賜死你時,我啟用了崔玉桂。如今崔玉桂已經身亡。辦東廠與恬王家事的時候,我啟用了王耀清。且與王耀清交談時并未有外人在場。還有一次,云家被抄,你們被關進刑部大牢。我啟用了靈均樓安插在刑部大牢的龐宗倫,再就是為了與你聯系方便安排在云家廚房的老媽子和后來安排在霜琴郡主身邊的徐媽媽。”
難道是他們幾人出了紕漏?
沈奕昀的全盤托出,讓楮天青幾人瞠目結舌。一則男人在外頭做的事哪里有與女人說的?二則沈奕昀說的這些若是傳了出去,長了一百個腦袋都不夠皇帝找茬砍的。他竟然全不瞞著云想容?
云想容此時心中已是百感交集。他五次啟用探子,竟然有四次與她有關。他明明可以保存這些最有利的力量的。可是他沒有那樣做。不但為她付出了,今日還當著他的幕僚的面,將一切事情告訴他。
他的做法,等于在告訴那些幕僚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讓那些幕僚對她更加恭敬,也不再將她劃在圈外。
云想容滿心感動蕩漾著,她只能對沈奕昀更好,更用心,才能回報他的付出于萬一。
收斂心思,云想容道:“那你仔細想一想,啟用這些人時,周圍有誰在,”
沈奕昀想了想,道:“也沒有外人在。崔玉桂和王耀清時身邊沒有外人,與龐宗倫說話時,我身變還是昆侖他們,不過多了個大哥,至于云家的老媽子和霜琴郡主身邊的徐媽媽,也都是我單獨聯系的,不曾有人。”
那么若問題真處在此處,有問題的就有可能是白莫離?
云想容沒有說出口。因為她知道白莫離是沈奕昀的血親,在他心目中有十分重要的地位。
可是這樣一分析,在場之人都想到了白莫離。
沈奕昀也同樣想到了。
“不會的,大哥不會有問題。”沈奕昀十分篤定的道。
楮天青欲言又止,魏良駿和許年卻道:“四少爺,白爺雖是您結拜兄弟,可也不得不設防。若他真是泄露秘密之人,該如何是好。”
沈奕昀聞言只是沉默。他相信白莫離不會做出買他的事,因為沈家只有他們二人了。他是他的大哥,出賣了他,抓出父親好容易隱藏下的暗線,不是等于出賣父親嗎?他怎么可能做出對不去父親的事來?
沈奕昀心中的懷疑,被自己開解了。
云想容一直沉默著。
事情討論出了幾種可能,要判斷到底哪一種才是根本緣由,還需細查,許年和魏良駿跟隨楮天青出去了。衛昆侖也到廊下叫了小猴去一旁扎馬步。
云想容這才幽幽地道:“沈四,我六歲的時候,因為利用我父親的手殺了邱翦苓,又因為之前的種種,父親覺得我太過于心狠,怕邱翦苓的一雙兒女養在我母親這里會被我給害死,所以那天,她將我房里的下人都遣走,然后掐住了我的脖子。”
沈奕昀猛然抬頭,不可置信的看著云想容。
云想容也抬起頭來,明眸中含著悲涼的笑意。“我被他掐的昏死過去了。也不知他是不是良心發現,最終還是松了手。不過我母親懷我七個月的時候受了驚嚇早產生下我,是以我天生心臟就弱,那一次心臟就變的更弱,調養了許多年才好。”
“六兒……”沈奕昀隔著桌案握住了云想容的時候。
云想容又道:“還有一次,就是之前我私自入宮與皇上請旨,將我賜婚給你時,我父親知道了,氣氛非常,他嫌我不知好歹,不聽他的話不嫁給陸安伯世子,又一次掐著我的脖子,差一點又將我掐死,要不是皇上有圣旨在,他怕大婚時交不出人,讓皇帝知道了獲罪,或許就已經動手了。”
“六兒,你……”沈奕昀大手撫摸上云想容白嫩的脖頸,云想容隨手握住,道:“我說這些,不是讓你來同情我,雖然有一句話叫做‘虎毒不食子’,可我父親卻能兩度要殺死我。連身為人父的人都可以殺親生骨肉,何況是兄長,且還是這么多年不見的兄長?沈四,這世界上本就沒有不可能發生的事,我不是要你懷疑大哥,而是要你防患于未然。”
沈奕昀抿著唇,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云想容笑道:“那就好。”站起身道:“我回去了,相比你還有事要做。午膳回去用嗎?”
沈奕昀笑著道:“我待會兒回去吃。”
“嗯。”
云想容擺了擺手,先行離開。
沈奕昀站在廊下,看著她苗條的背影走遠,許久才仰頭望著天空,常常的吐出一口濁氣。隨即整理心情,叫了衛昆侖來加緊府中的布防。
云想容這廂回了卿園,卻見王氏正搖著檀香山坐在廊下的美人榻上吃零嘴,那些炒貨都是才剛沈奕昀賣給她的,這會子碟子都見底了。
英姿和玉簪一左一右站在王氏身后,表情都很是嫌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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