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后悔嗎?
云想容和英姿一同去往春暉堂,半路上豆大的雨點突然而至,打的芭蕉葉低垂,四周一片沙沙的雨聲。奈何路已經走了一半,不論是回去還是繼續向前都要淋雨,兩旁又沒個遮擋,即便英姿脫了小襖給云想容擋雨,到了春暉堂門前二人也是淋了滿身的。
李媽媽和鄭媽媽遠遠的瞧見二人,忙撐了傘上前來迎:“哎呦我的姑奶奶,這可怎么說的,淋出病可怎么好。早知如此奴婢應當快一步去接您的,都是奴婢的罪過!”
“天公不作美,怪得了媽媽什么。”云想容冷的渾身發抖,吩咐道:“勞煩媽媽先找身衣裳給我的婢子換上。”隨即囑咐英姿:“你快些去更衣,別冷出病來。穿的妥當了就回去取我替換的衣裳來。怕中衣也要一起拿來。”
“我這就去。不用換什么衣裳,我不怕冷。”
“不行,你若是病了誰伺候我?旁人我可不放心。”
李媽媽見狀,笑著拉著英姿去更衣,道:“姑奶奶疼你呢,你就別拂了她的好意,快些更衣也可快些去取衣裳回來。”
鄭媽媽則是伺候云想容進了側間,因老夫人也怕冷,春暉堂這些日都預備了暖爐。鄭媽媽又搬來一個炭爐放在地當間,伺候云想容脫了濕衣裳,拿了毯子裹著身子坐在羅漢床上烤火取暖。
不多時英姿回來,給云想容取來一身牙白色掐牙交領素面錦緞襖,下頭配以顏色柔和淡雅的月華裙,圍了淺紫腰裙,束以絲絳。將長發散開擦的半干,隨意以白玉簪挽了個纂兒。
云想容抱了個精致的黃銅雕茉莉花暖手爐,這才去了花廳。
閩王與云賢端坐在正當中。老夫人則坐在一側。另一側是云海、云恒、云敖三人。沈奕昀和尉遲鳳鳴則是坐在最末。
見云想容進門來,沈奕昀起身過來,先摸了摸她的頭發,道:“才剛淋雨了吧?”
“雨下的突然,走在半路時突然下起來。”云想容說著話,屈膝給閩王、老夫人、云賢等長輩都行了禮。
閩王起身到了云想容跟前,隨手接過副將手中用紅色絨布包裹的降天锏,虎目環視云家眾人,道:“要么也不找你來了,才剛入宮我已經與皇兄解釋過。皇兄也說此事就此揭過,沒有你的責任,皇上金口已開,我看也沒人敢胡亂怪罪于你。這個降天锏還是你來保管,過些日子我辦完了事在找你取回。”說著隨意將降天锏遞給云想容。就好像給她的是塊不值錢的點心。
閩王說起方才皇帝已經將此事揭過時。云賢、云敖等人就都已經嘴角抽搐。等閩王將降天锏交給云想容,眾人的臉都青了。
她已經鬧出這樣大的事來。閩王竟然還敢把東西教給她?就不怕她下一次再打個大人物?
云想容、老夫人等女眷都沒入宮。可他們這些可是一同進宮做了“見證”。親眼看到閩王是怎么去皇上那里“評理”的。
云敖汗顏,道:“閩王千歲,小女魯莽,又不懂事,如此貴重的物件當真是折煞她了。”
“怕什么的。本王說放在她這里使得就使得。”閩王將降天锏硬塞給了云想容。
經過今日之事,云家眾人見識了閩王的護短。更見識了閩王在皇帝心中的地位,這會子誰還敢再說個不字?
云想容將降天锏交給英姿,狐疑的望著閩王,她好奇的是今日的事他是怎么過關的。
剛要開口。尉遲鳳鳴卻先了她一步不贊同的道:“閩王這么偏疼愛護容容,難道就不怕害了她?再說降天锏交給容容也于理不合,外界的人會怎么議論她?”
他今天已經忍了一整日,被強行拉進宮里做見證,親眼目睹了閩王的狂霸,如今他對云想容又這樣。他心里是又酸又氣。
眾人都屏息凝神望著閩王與尉遲鳳鳴。
閩王卻是冷笑一聲,斜睨尉遲鳳鳴:“你算什么東西。”拍了一下云想容的肩膀,語氣立即轉為柔和:“你自己好生的吧,為兄還有事要辦,先走了。”回頭跟云賢等人告辭。
尉遲鳳鳴濃眉緊鎖,左手握著繡春刀的刀柄,拳頭上青筋暴露,僵硬的站在原地。
云想容與沈奕昀對視了一眼。
他們都知道,尉遲鳳鳴是極為驕傲的人,閩王如此說話,比當中打他的臉還要狠。他自小到大都是人中龍鳳順風順水,幾時受過這種羞辱?
云賢與云海、云敖等人送了閩王離開,尉遲鳳鳴也沉寂告辭了。離去之前若有所思的看了云想容片刻。
云想容皺著眉,不知尉遲鳳鳴到底是何意思,等他走遠了,她才嘆了口氣。
今日之事太過混亂,云敖等人也都是筋疲力竭,如今府里沒有了外人,云賢也不外道,吩咐下人預備晚膳,讓沈奕昀跟著云想容先去琉瓔閣暫做休息,其余人也需要養精蓄銳一會兒了。
云想容與沈奕昀才出門,云賢就與老夫人商議:“卿卿這回手里又有了降天锏,她可是連恬王也都打了,下一個指不定打誰呢,如今多事之秋,咱們府里可在不敢有太多的事,今日你是沒看到宮里那一幕,當真嚇的我冷汗直冒,我說,怎么想法子讓奕哥兒將他媳婦接回去才是要緊。”
“我也知道這個是要緊,可也要找得到理由才是啊。”
老夫人與云賢商議時,云想容和沈奕昀已經撐傘快速回了琉瓔閣。
英姿下去吩咐人上茶,云想容則與沈奕昀上了閣樓,到了云想容的閨房。
“這還是我第一次光明正大來你的閨房。”沈奕昀在八仙桌旁坐下。
云想容則是脫下濕潤的繡鞋,換了一雙半新不舊的雙梁繡花鞋,打趣他:“你也知道你從前都是偷偷摸摸的?”
“沒辦法,見你一面著實不容易,不偷偷摸摸的也沒旁的法子。”
沈奕昀拉著她的手,稍一用力。云想容的月華裙綻開一朵耀眼的花,旋身見人已坐在他大腿上,被他摟在懷中,“你特地預備給我的菜我都吃光了。”
云想容臉上羞紅,別扭的動了動身子。奈何腰身和雙臂都被他禁錮著,雙腳懸空無著力點,只得低聲嬌斥:“快放開,叫人瞧見了不好。”
“怕什么,從前避諱,現在你已是我的妻。還需避諱誰?六兒,我想你了。要么你今兒就跟我回去吧。左右你該整治的人也都整治了。你不在家,我自個兒不習慣。”
他的聲音低沉溫柔,似最悠揚的琴聲一下下撩撥她的心弦。
云想容遲疑道:“可規矩是住七日,著才住了兩宿……”
“他們見降天锏又擱在你這。巴不得我趕緊帶你回去呢。六兒,你就讓我跟你們家人做個人情。跟我回去吧?”
沈奕昀不但不怪她惹了大事。處處維護她,還如此放軟了身段要接她回去,只因為“想她”,她哪里能拒絕?即便有些抵觸那檔子事,也知若回去必然逃不過一番纏綿,也只能點了頭。
沈奕昀笑了起來。親了她臉頰一口。恰英姿端著茶點進來看到這一幕,羞的“哎呀”一聲,忙背過身去。
云想容像被針扎了一樣從沈奕昀懷里跳出來,臉紅的像桌上的番柿子。
沈奕昀無奈的道:“還是快將英姿與昆侖的事定了要緊。”
英姿低著頭上了茶點。臉也紅了,卻不吭聲,飛速行禮退下。
云想容納悶的道:“為何?可是昆侖那邊說了什么?”
“英姿若是個媳婦子跟在你身邊也更知趣一些。不會這樣一驚一乍的。”沈奕昀說的自然而然。
云想容輕啐了他一口,道:“剛才我看祖父他們神色都不對,宮里到底發生何事?我打了恬王并非小事,皇上那里會那樣輕易就放過我?”
沈奕昀道:“此事說來話長,你只需知道,今次為了幫你脫罪,義兄第一次對皇上行了跪拜之禮,第一次在皇上面前與恬王翻臉,用降天锏將御書房的圈椅都給劈了。”
云想容倒吸了口涼氣:“怎么會這樣?那皇上說什么?可怪罪他了?”
“奇的就是皇上并未怪罪。”沈奕昀面色冷峻的道:“而且,還發生了一件有趣的事,說與你,你也分析分析。”
云想容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好,你說。”
沈奕昀道:“今兒我隨著眾人要離開御書房時,被皇上單獨留下了。皇上吩咐我一個差事。你猜,是什么差事?”
云想容水眸圓睜,略微思索便道:“難道是關于上一次你參奏‘圈地亂國’的事?”
“聰明!”沈奕昀曲指輕彈云想容的額頭,笑容十分愉悅,絲毫不見遇到難題的惆悵,道:“正是此事,皇帝讓我七日內分析出藩王并立的利弊,呈上折子,將此事立做大朝會給百官去議。”
“那你豈不成了出頭鳥?”云想容站起身,臉色煞白的道:“我原讓你站隊,是想為你擺脫麻煩,免得皇帝和有心人一次次用你來做試金石。可我沒想到皇帝會這樣順水推舟。我原想他會將你冰著,好歹不升不降的,你的安全有保障……”
她如此焦急的七情上面是極少的,沈奕昀知她真的為了自己的事動了心,不免動容,起身從背后擁著她,道:“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云想容越想越覺得腳底冒寒氣,手也涼了,連連搖頭:“不成,這樣下去不成。當年沈家如何昌盛你難道不知?那樣的沈家都一夕之間毀于一旦,更何況你我如今的局面?”
沈奕昀端凝了神色,垂眸望著她烏黑油亮的頭頂:“六兒,你怕了嗎?后悔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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