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子曰,就不得不說說幫杜星河揭開地下搖滾世界背后面紗的這部《北京樂與路》。
杜星河曾問過身邊玩搖滾的朋友,真實的地下搖滾世界是不是像《北京樂與路》拍的那樣的。
有不少朋友說扯淡,北京地下的搖滾生活根本就不是那樣的,那導演就是個騙子,那部片子也是部大爛片。
但在杜星河看來,《北京樂與路》卻不像身邊朋友說的那么爛。
這部片子的導演張婉婷,在上個位面是位比女強人許鞍華更具女性特征的香港導演,曾執導過發哥的《秋天的童話》,《八兩金》,《宋家皇朝(宋氏三姐妹)》等經典港片。
比較近的由任達華和吳君如主演的《歲月神偷》,是張婉婷參與編劇并監制的作品,《歲月神偷》的導演羅啟銳,是張婉婷的丈夫。
為紀念電影百年獻上音樂舞劇《電影之歌》正是出自這對夫婦之手。
《北京樂與路》,也是由這對香港夫婦合作編創的。
《北京樂與路》和以往張婉婷執導的片子有很大不同,這部影片中,不再有《秋天的童話》中令人心曠神怡的無剪輯效果和行云流水般的運鏡,不再有《宋家皇朝》里史詩般的厚重筆觸,張婉婷一改往時作品中所流露的女性細膩,告別唯美和精致,毫不猶豫地舉起dv,記錄青春的沸騰、記錄時代的喧囂。于是《北京樂與路》中的一切都變得粗糙而真實。
灰色天空下的鴿子、樓群,多元混雜的人流車流、三輪車、糖葫蘆、華燈和霓虹、路邊的剃頭攤、風箏老頭、秧歌老太、集貿市場、大小胡同,五花八門的符號堆砌之后,觀眾可以通過這部影片看到一個清晰而平民化的北京。
影片以耿樂飾演的男主角平路演唱子曰樂隊經典歌曲《磁器》為開篇,逐漸拉開了一個灰色的故事。
杜星河第一次接觸子曰的音樂,就是從這首《磁器》開始的。
磁器,也作“瓷器”,在北京方言里是“鐵哥們兒,好兄弟”的意思。
瓷器翻譯成英文,也正是china的意思。
在這首歌里有一語雙關的意思。
特別是這首歌中還有一段獨白的口音很像“校長”。所以第一次聽這首歌時。杜星河就生出了一種很不一般的感覺。
這首歌當時一下子就抓住了杜星河,后面男主人公——耿樂飾演的平路,祝酒時說的“男子漢大丈夫,不掙窩囊錢。不喝跌份酒。不抱小”更是說出了很多豪情萬丈的搖滾人的心聲。
這片子的故事講的并不復雜。卻很悲情。
男主角“平路”,一個地下搖滾樂隊的主唱,他短短的一生。僅僅代表了北京搖滾的一個很虛幻的側面,但在影片中卻無端地顯得很真實。
他十八歲在北京站跳離了父親的火車,也從此跳離了父親對他寄予的希望——火車司機,從此踏上了自己的樂與路。
他自認為很叛逆,認為所謂搖滾精神就是反叛,所以很暴躁,很沒耐性,渾不吝,然而卻在一個唱片公司那里受到了空前的羞辱。那個人很輕蔑地對他說:“年輕人,今天我心情好,就免費教教你:能紅起來的樂隊,都是在外面反叛、里面聽話的。”他憤而離去。
這個時候,影片突然響起了鮑家街43號時代的汪峰那首著名的《晚安,北京》,畫面則切換到了頹廢的平路和那個酒吧女瘋狂地。
跟著,一個人坐在破敗的城墻邊,從不流淚的他,哭了;
再跟著,他在一個小站邂逅了自己開火車的父親,上演了類似朱自清先生《背影》那感人的一幕;
跟著,幾近崩潰的他在倒在一棵大樹下發出了這樣的宣泄:
我到這傻b地方來干什么啊我
我唱著垃圾歌給誰聽
我本來是想好好搞音樂的
結果給音樂搞了
作為一個追求叛逆搖滾精神的搖滾青年,當時給平路的只有兩條路可走:繼續追求自己的理想,拉大棚,不被認可;聽從包裝,在外邊叛逆,回到經濟公司老實的像條狗,然后唱片大賣,出名。
這就是搖滾樂的悖論,幾乎也是藝術的悖論,當你貧困潦倒前途無望時,創造力最旺盛,所謂痛苦是藝術的根源,這時卻得不到承認,拼命想擠進主流的殿堂,而你終于被承認,卻喪失了最初因為憤怒和叛逆產生的創作動機。
在這樣的背景下,平路最終選擇了繼續游離。
最后,他也不可避免的死掉了,車禍。
他倒在滿地的玉米棒子中,長發飄飄。
伴隨著子曰的聲音:佛說,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他的墓志銘是這樣鐫刻著的:路也有疲倦的時候。
故事悲情殘酷,卻也不乏很多輕松的橋段和對白。
就像有一段,講舒淇打傷賣羊肉串的觀眾,被帶到分局,警察叔叔拿尺子量那道口子:三公分半,差半公分不用去分局。
還有吳彥祖和人民商店老板的對話也頗為輕松,同時讓人覺得意味深長。(注:人民商場是街邊的一個小雜貨鋪,以零嘴兒和盜版碟為主)
吳彥祖:“有沒有墨西哥跳豆?”
老板:“我這兒有油豆,烏豆,麻辣豆兒,沒那零嘴兒”
吳彥祖:“不是零嘴兒,是樂隊”
老板:“沒這零嘴兒樂隊”
吳彥祖:“在香港很紅的”
老板:“我跟你說,這紅不紅可不是自個兒說了算,看見沒?我這人民商店有賣他翻版的那叫紅,沒他翻版的,誰說紅也不紅,人民當家作主!”
當時老板賣的盜版碟有劉德華的《男人哭吧不是罪》、謝霆鋒的《邊走邊愛》……這就是搖滾的現實。
杜星河看過不下五遍這部片子,只因為這部片子的配樂著實精彩。
崔健、鄭鈞、秦勇、秋野、張楚、何勇、戴秦、吳彤、汪峰、張淺潛、子曰、黑豹、唐朝、瘦人、輪回、木馬、扭轉的機器、夜叉、舌頭……這樣的一份名單會讓所有喜歡搖滾音樂的人們為之而瘋狂。
這部電影的光亮,絕不是臺前的那些演員,而是這些隱在幕后的搖滾音樂人。
影片以《磁器》開篇后,后面又出現了多首經典的配樂,與影片的光影搭配都堪稱完美。
像是子曰樂隊的《光的深處》,就是平路在陰暗的房間里,和窗戶依稀的陽光交匯中,汗流滿身地嘶吼出來的。
里面還收錄了唐朝樂隊的《國際歌》,豪邁爽朗。杜星河第一次聽到這首歌,是在香港的紅墈那場中國搖滾勢力的vcd里面,在影片中再聽一遍,更是別有一番滋味。
而當影片第二次出現《光的深處》時,一個失望的父親和砸場的人們形成鮮明對比,父親特寫的背影是那么的落寞。
改編的《月亮代表我的心》則是一種救場如救火無奈輕裝上陣,楊穎(舒淇)的表演帶著一點情色味道永遠比平路憤世嫉俗的搖滾更受歡迎。
最后,幾個依稀可以辨認出來是汪峰《回憶之前忘記之后》的音符之后,帶起的爭吵聲和溫情地漫步,黑暗漫延和光亮的渴望。
子曰樂隊《乖乖的》伴隨著平路的失意和楊穎與吳啟彥狂奔之后氣喘吁吁的散步和聊天,最強的效果是氣氛上的反差。
《乖乖的》的歌名帶著一種灰色的寓意,所謂的搖滾反判,永遠只是包裝。外面反判而里面聽話的樂隊,才是被捧得紅的樂隊,也許這是真的,搖滾精神也一樣需要面包來支撐,所以真正的反判并不受人歡迎。乖乖的,《乖乖的》,先填飽了肚皮再來玩搖滾吧。而平路帶著的那種不肯妥協的真正的搖滾精神只能被注定被拒在唱片公司的門外。這首歌是這部電影的點睛之筆。
之后汪峰《回憶之前忘記之后》的音樂部分,很輕柔,很溫暖。配合慢鏡的特寫,那天下午的陽光看起來異常的曖昧。第一次牽手的還沒有開始就頹敗的愛情被另一個男人的失意徹底地扼殺了,帶著一種暖黃色的鏡頭看起來很傷感。
之后,影片用一首《晚安北京》來烘托平路的逝去,也在祭奠搖滾的逝去。汪峰落魄的音域和感性而頹廢的歌詞,“睡去”和死去的寓意,“國產壓路機的聲音”和“破碎的輪胎”是平路的飆車和車禍。音樂結束時平路蒼白的臉龐和蹣跚的步伐,還有吳啟彥的宣判和李逵的倒地,再響起來的是子曰的《你也來了》——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埃/所以我說/你說/他說/佛說/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這樣的唱腔和平路平靜的臉龐,很悲情,引人落淚,禪意的引用意味著一種輪回。
最后作為主題歌的《回憶之前忘記之后》和那些歡樂時光的特寫鏡頭,更是悲情。
這首歌并不像這部電影的主題,而更像是總結:搖滾的夢永遠都沒有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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