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家一直籠罩在愁云慘霧之中,他們家唯一的獨生子兒,唯一的希望——肖天福,現在已經擁有了進宮伺候貴人的資格。
可他們誰也沒為這個感到高興,更沒打算送兒子進宮,恩,這還真是不忠啊。
門響了,張梅花慌忙開了門,忐忑又期待的問:“大夫怎么說?”
肖四陰著臉搖了搖頭。
于是,張梅花明白,還是沒戲。
“娘,我要整死那個死丫頭。”肖天福咬牙切齒。
原先的肖天福只是猥瑣而已,如今除了猥瑣,還增添了一份陰陽怪氣。
“她肯定遭報應,天打雷劈,全家死絕!”張梅花攥緊了拳頭,要不是大腦還算清楚,明白自己現在操起菜刀沖去隔壁,哪怕官府的人不管,她也傷不到隔壁那一家子人半根汗毛,說不準她真就沖過去了。
一家三口正在腦海里用各種酷刑凌遲春家人的時候,從隔壁又傳來了孩子的哭聲,以及劉氏催促春心去照顧孩子的喊聲,再加上蘭悠蘿笑呵呵哄孩子的聲音,真是熱鬧的……讓人想殺人啊!
肖天福兩眼死死盯住墻壁,似乎這樣就能把墻壁看穿,看到那個害的他這輩子都做不成男人的死丫頭。
到現在他都還記得那個晚上,那個死丫頭跟那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野男人羞辱了他一通之后打暈了他。當他醒來之后,就已經到了紅袖樓,而且是被護院打醒的。
打在身上的傷痛又豈能比得過身體最重要器官的永久損傷?因為一直記掛著暈倒之前春心就說要對他的命根子下手,醒來之后他就先試探了下,然后那里傳來的劇痛讓他明白,春心沒有食言。
他恨啊,落到如此地步。他這輩子算是完了。過去他恨春心,是恨不得將她壓在身下,看她無論如何呼喊都不能逃開。可如今,他恨春心。是恨不得一口一口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可偏偏……春家怎么就有那么多靠山!
他不止一次想要將姓蘭的那個大肚婆給絆倒,可那個一天到晚在這里混日子的叫婉儀的女人卻總會壞了他的好事。
隔壁又傳來春心清脆的笑容,她笑是因為寶貝小侄子沖自己笑了。
肖天福再次攥緊了拳頭,他不會放過她的,死丫頭,你害了我一輩子,你也別想好過。
春心知道肖天福恨她。但她可不知道肖天福究竟什么時候在恨她,究竟在心里如何詛咒她,她又不是閑得無聊,干嘛去琢磨肖天福是如何很自己的——你恨唄。反正你越是恨,越是惱,就越是不痛快。
知道你過得不痛快,那我就痛快了。
“娘,哥那么一表人才。嫂子又這么漂亮,等小風長大了還不得迷死一群姑娘,嘖嘖,我看你到時候挑孫媳婦要挑花眼。”春心戳著侄子軟綿綿的小臉蛋嘿嘿笑道,“到時候小風抬眼看過去。立刻就得一大票姑娘哭著喊著求嫁。”
正在煮飯的劉氏聞言教訓了春心一句:“什么哭著喊著求嫁,你一個姑娘家說這話也不害臊,少給我添亂,敢再惹哭他,看我怎么收拾你!”不過,她的孫子將來肯定得隨爹娘的樣兒,那小模樣指定差不了,都說蒙家那四少是個俊俏公子,哼,等過十五年,你們來看看我家小風。
春心嘿嘿笑,跟蘭悠蘿擠眉弄眼低聲嘀咕道:“成天在家閑著真不無聊?”她就不明白蘭悠蘿怎么能受得了這種家長里短的日子,女俠,你的江湖情懷到哪里去了?
“閑著?你哪只眼睛見我閑著了?”蘭悠蘿沒好氣的戳了春心一指頭,將兒子從她懷里抱回來說,“我忙著給小風做衣裳呢,還有你哥的衣裳也該做了,對了,你不是說想要個小挎包么,再過兩天我就做好了。等過幾天忙活完了,我還打算釀兩壇子果酒,埋到石榴樹下邊,等中秋了挖出來喝,怎么樣?對了,早晨你吃著那個干菜條了吧,味兒怎么樣?我在山上時還腌過蘿卜條兒,改天試試……”
“不錯……真不錯……”春心無語,看來她理解錯誤,蘭悠蘿還真是忙得很啊。
算了,人家自己樂在其中,她管什么閑事?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或許對蘭悠蘿來說,家長里短就是充實滿足的小日子。
兩個正說著,懷里被無視掉的那一只不樂意了,扯開嗓子就開始宣告自己的存在感。
春心低頭看看,拉長了臉道:“這小子又尿了。”
“趕緊拿干凈尿布來,這個你放那兒等會我洗。”蘭悠蘿現在換尿布的技術已經是爐火純青了。
這還真是甜蜜的負擔啊。
不過,顯然不是所有人都這么想。
“嚎嚎嚎,嚎喪呢!一天到晚嚎個鬼啊!”
尖酸刻薄的罵聲越過墻頭飄了過來。
還真是一天不挨到身上就不自在,既然如此,我成全你。春心磨磨牙齒,沖蘭悠蘿使了個眼色,站起身來,深吸一口氣,猛然開炮:“嚎你家喪,好歹也是鄰居,要是你家真死光光了,看在做了幾年鄰居的份上,怎么也得替你們哭上兩聲!嚎的就是你們家一群討厭鬼,上梁不正下梁歪,爹娘不正兒子歪,全家死的爽歪歪!”
立刻,從隔壁就傳來了污言穢語。
春心聳了聳肩,都這么久了,還是沒半點長進,一罵不過人就滿嘴噴糞。真是怪了,明明她只讓嘉禾閹了肖天福一個,怎么張梅花成天一副欲求不滿的樣兒,難不成嘉禾趁著她不知道,連帶著把肖四也給解決了?
想歸想,她還是懶懶的靠在自家墻邊,有一下沒一下的回敬著。
比如張梅花拉拉雜雜罵了半天連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臟話停下來歇息的時候,春心就會恨客氣的丟過去幾句:“怎么沒動靜了,斷氣兒了是不是?剛剛誰滿嘴噴糞呢,接著噴啊。”
于是,隔壁就很配合的繼續噴起來。
不過,直到目前為止。雙方都沒有動用強力武器,比如隔墻互投殺傷性武器之類的——罵兩句還好說,不用收拾東西。要是丟東西,那還要收拾東西。費勁啊。張梅花也不傻,明白論動手的話,自己全家加起來也不是那個小媳婦的對手。
張梅花那個恨啊,明明是他們家被姓春的害的無比凄慘,可憑什么春家就能過得紅紅火火,如今還添丁進口,老天爺怎么就不來收了這一家子禍害?那些沒良心的鄰居。一個個的就知道捧姓春的臭腳,害人的明明是姓春的,偏偏個個都對他們家翻白眼。
更可恨的是,她現在連一個死丫頭都罵不過。還得受這窩囊氣!
“娘,先前北邊那個縣里說的那個,能不能成?”肖天福沒在意張梅花的懊惱,而是問起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一聽兒子問這個,張梅花陰著臉搖了搖:“那個死丫頭滿城造謠。人家一打聽就……”
肖天福立刻攥緊了拳頭。
他雖說廢了,可還是想娶個媳婦的,畢竟那是勉強還能找回來的一點顏面,一塊根本不存在的遮羞布,可恨那丫頭連這點機會都不留給他。
過了一陣子。肖天福終于松開了拳頭,冷笑起來:“她不就是把咱這一邊給籠絡住了么,我還不信她能糊弄這整個利州城!娘,她的鋪子不是在龍鳳街上么?家里收拾不了她,那就去她鋪子鬧去,看她好意思當著那么多人撒潑不成。”
張梅花眼睛亮了,連連點頭:“沒錯,去她鋪子里鬧去,我怎么就沒想到呢,還是兒子你聰明。”
就在春心還在納悶隔壁今天的戰斗力忽然下降的時候,她不知道自己明天已經有了新的消遣。
跟往常一樣,吃過飯后,春心把頭天做好的藥裝好,提著就出了門,順便還瞥了眼緊閉著的肖家大門。她是不擔心肖家能掀起什么風浪來的,論動手,蘭悠蘿現在可是無孕一身輕,論動嘴,她老媽那可也是一把好手。
現在復守疆那小子來了,她還是好好琢磨該怎么調教那小子吧,好歹是個不用付錢的苦工啊。
剛到鋪子門口,復守疆那帶著三分不爽的聲音就響了起來:“這么半天才來,就這樣還能開門,我看你這鋪子還是趁早關門算了。”
春心直接白了他一眼:“一天到晚火氣這么大,等會我給你開點降火氣的藥,免得你自己燒死自己。”
復守疆哼了一聲,跟著春心進了門,一進門就直接坐到了椅子上,歪著頭問春心:“給沒給我帶飯,我還沒吃飯。”
那模樣比大爺還大爺,真不知道誰是老板誰是做工的了。
“帶你個頭,滿街都是賣飯的,你還差我這兩個饅頭?”春心一邊從籃子里將藥取出來一邊數落道,“男子漢大丈夫不要斤斤計較,不過是一件衣裳而已,何苦掛念這么多年?再說了,當初搶你衣裳的是步飛,你要恨也該恨他啊。”
復守疆拉長了臉:“搶的是他,穿的可是你,要不是因為你,他也沒必要搶我衣裳。”真正讓他無法釋懷的是,那身衣裳是步飛從他身上硬扒下來的——這一點,他絕對不會告訴這個死丫頭。
“真是服了你了。”春心無奈嘆氣,順便將已經空了的籃子給復守疆看,“我可真是半點飯都沒帶,你要是餓了,就上街買飯去,反正你錢多。”
“誰說我錢多?”
“拜托,你們是干哪一行的,手頭會缺錢?”
“……我還不到十六。”
春心眨巴眨巴眼,照這話的意思是……不到十六不能拿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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