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孫婆子滿面通紅,好半晌才陪笑道:“老奴之前胡言亂語,害了大姑娘,如今還能留在府里,就全賴大姑娘開恩,哪里還能繼續留在太太房里伺候?如今老奴在廚房里干這些粗重活計呢。”
羅莞淡淡笑道:“原來如此,那倒還真是難為你了,想必從前沒干過這種活兒吧?如今累一累,也省得閑著沒事兒到處傳話。”
孫婆子心中羞惱,面上如何敢說?只得唯唯諾諾答應著。忽聽羅莞又笑道:“馨香,怎么說她也還是這府中下人,既然別人都有,卻也別漏了她,給她兩串錢吧。”
馨香笑著答應了一聲“是”,走上前把兩串錢遞給孫婆子,又說了因由。接著也不管對方捧著錢呆若木雞,她便隨著羅莞離去。直到走出幾步遠,那婆子還能聽到羅莞吩咐馨香玉香道:“回頭讓張媽石媽拿些錢分給這些粗使下人,既然全府里除了太太和二姑娘房中的人都得了,這些人卻也別漏掉,都是為了混口飯吃,不容易。呵呵,太太倒也真有壯士斷腕的決心。我原也沒打算處置這些下人,以為我不知道背后弄鬼的是誰嗎?俗語說,冤有頭債有主,我要算賬,自然找正主兒算,她倒是好,這會兒不高興,倒把這些人都給發落了……”再往后的話因為去得遠了,所以也聽不到。
孫婆子捧著兩串錢,此時當真是百感交集,暗道我忠心耿耿侍奉著的主子,為了保全她自己,把我打發到廚房這樣又累又臟的地方,她繼續逍遙的做著當家主母,這也罷了,你也稍微照顧著我們一些兒,哪知道這回讓我們背了鍋,她倒還嚴厲起來。我原本只說這大概是大姑娘盯著,所以她不敢動手腳,可剛剛大姑娘那番話,明明白白是要找她算賬的,根本沒理會我們這些小蝦米,如此看來,這一切倒真是太太做的主,嘖嘖嘖,真夠心狠的啊。
若說起來,孫婆子在這府里服侍了這么長時間,也算是宅斗經驗豐富之輩,她也不是不知道羅莞這番話大概是故意說給她聽,給她賞錢,也是故意賣個好兒,日后好利用她。可是孫婆子就想了:故意說給我聽的又如何?人家大姑娘說的有道理啊,當日陷害大太太和大姑娘的事,幕后主使就是用腳丫子都能猜到好嗎?人家說冤有頭債有主,所以不肯和我們這些下人歪纏,這是真心話啊。何況這錢,就算是籠絡吧,太太呢?她讓咱們背了鍋,可曾說過給幾個錢補償?不但如此,如今我們都做了粗使下人,這月錢還一下少了大半,嘖嘖,對比大姑娘這番所作所為,太太的這些做派怎不讓人寒心。
越想越恨,她當然不至于因為這點兒事就偏向羅莞,然而對韓夫人的不滿和抱怨,卻是在幾天積累之下,又在今天達到了頂點。因在原地思慮良久,方提著水桶慢慢走了。
羅莞回到自己的住處,果然馨香就安排張媽和石婆子去辦這件事了,特地笑著吩咐道:“別因為柴房里關著的那幾個就不給她們錢,她們如今只怕和姑娘一樣,對太太心里有怨氣呢,當然,大概也有對太太忠心耿耿的,只不過這卻也不用去理會,姑娘原本也沒想著買下所有人的心。”
張媽和石婆子聽見馨香這樣說,便明白了,都點頭道:“姑娘放心,我們不會昧下這錢的。如今來到大姑娘身邊,活計又輕省,拿錢還多,大姑娘還動不動就賞錢賞茶賞果子布料。我們若貪了這錢,將來讓姑娘知道,把我們打發走,那可不是丟了西瓜撿芝麻呢?”
馨香笑道:“嗯,你們明白這個道理就好,既如此,快去吧。”
張媽和石婆子連忙出門,過了半個時辰才回來,只說都辦妥了。因和馨香玉香說了會兒話,忽然就聽院子里有人喊,出去一看,原來是羅海天的兩個姨娘,這會兒一人牽著個小女孩兒站在院中,看見張媽,那許姨娘便滿面春風的笑道:“你個老貨,竟然讓你攤上在大姑娘身邊服侍的差事,真真是好福氣。”
另一個煙姨娘也笑道:“這才叫好人有好報呢,不是這老貨當日動了那么一點子惻隱之心,大姑娘就能點名讓她來服侍?”一邊說著,便都上前來,悄悄問張媽大姑娘是不是在里面?能不能引自己去見一見?
張媽如今大致也明白羅莞的安排,聽見這話,便笑道:“這有什么難的?兩位姨娘莫不是把大姑娘當成了太太?那樣高高在上的,見一面也難呢?”
煙姨娘冷哼道:“我們見太太倒是不難的,她一天不看咱們伏低做小賠盡好話,順便再嘲笑作踐咱們幾回,哪里肯罷休?這兩日因為大姑娘回來,她大概是心情不好的關系,前天我還挨了她一巴掌呢,不過是說了幾句大姑娘的好話,就惹得她惱羞成怒了。”
張媽笑道:“是,太太的脾氣,著實急躁了些。如今想來,還是當日大太太在的那會兒,咱們下人的日子也好過得多。”
煙姨娘恨恨道:“誰說不是呢?有大太太在的那時候,如今太太也不像現在這樣,天是老大她就是老二了,還在爺和咱們面前裝的溫婉可人,誰知大太太讓她擠走了,她整個人也就原形畢露了,真真是讓人看著都膽寒,這世上怎會有如此心機深又狠毒的人呢?”
“可不是?”張媽點頭附和著,忽聽身后玉香的聲音笑道:“姑娘請兩位姨娘進來說話。”
許姨娘煙姨娘連忙謝過了玉香,這雖是丫頭,但一來羅莞如今身份地位不同,她們兩個姨娘也要討好著;二來這可是王府世子爺的大丫頭,只怕月銀都比她們拿得多,哪里敢怠慢了。
她們手里牽著的那兩個女孩子,大概歲左右,羅莞卻也有點印象,此時見了,就讓馨香玉香拿點心果子來,又每人給了兩塊玉佩,給許姨娘煙姨娘一人一對金鐲子,一面笑道:“這次回來后便是腳不沾地的忙,也沒去見兩位姨娘,如何?你們在這府里還好吧?你們是有眼色的,能討得了太太的好,只是吳姨娘芳姨娘和春之畫眉怎么不見呢?我記得當日畫眉好像是和太太前后腳有的身孕,老爺還說她生了兒子就抬做姨娘呢。”
許姨娘和煙姨娘當日也是從韓夫人進門后,就不太把蔣秋娘母子幾個放在眼里的,不過也只是不怎么理睬罷了,終究不像那幾個捧高踩低的,所以這會兒還敢來見羅莞,不過心里仍是惴惴。此時見這大姑娘絲毫沒有翻舊賬的意思,還給了她們和女兒這樣豐厚的禮物,早已笑得見牙不見眼,姑且不論心里如何想,這表面上卻已經是恨不得把心掏出來似的赤誠了。
因聽見羅莞問這話,許姨娘便搶著冷笑一聲道:“吳姨娘她怎么還敢來見姑娘?從前大太太讓……讓如今的太太壓著一頭時,她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倒搶著去踩。如今一聽說姑娘要衣錦還家,只嚇得成日里吃齋念佛,只說要閉關,卻是連人也不敢見了。至于畫眉春之和芳姨娘,唉!春之因為一點子事,讓太太發賣了;畫眉和芳姨娘都是懷著身子的時候兒,不慎遭遇了意外,人都沒了。”
羅莞訝異挑眉,她倒真沒想到韓夫人會如此狠毒,許姨娘說那兩人是懷著孩子的時候就遭遇了意外,那就不是難產而死,這富貴人家,懷了孕的女人無論身份如何,總是有人小心服侍的,所謂的意外,哪里會是什么真的意外?何況她記得畫眉和芳姨娘是羅海天所有女人中最美貌的,只怕這份美貌也是她們的催命符了。
因嘆了口氣,感嘆道:“這真是紅顏薄命,我記得她們是很漂亮的,那會兒也很得爹爹的寵愛,只可惜身份不如太太……”說到這里,卻是沒有再說,只是輕輕啜了口茶水。
“什么紅顏薄命?若是大太太在,她們兩個縱然美貌,也未必年紀輕輕就丟了命去。”許姨娘煙姨娘顯然是被韓夫人壓制的很久,只看她們穿戴打扮,一個五品員外郎的妾侍,竟然處處透著一股寒酸,若非如此,羅莞這些禮物也不至于就讓她們喜笑顏開,當日在府里那會兒,她們還沒這么眼皮子淺呢。
所以兩人這一來,態度也就是很明顯了,此時自然沒了忌諱,在羅莞面前明示暗示著韓夫人的各種斑斑劣跡。直說了一個多時辰,這才告辭離去。
出了門,許姨娘十分欣喜,卻見煙姨娘仍是畏畏縮縮東張西望的樣子,她便皺眉道:“你看什么呢?難道你以為今兒咱們來姑娘這里,太太會不知道?這會兒還想瞞著,根本是不可能的吧。”
煙姨娘猶豫道:“姑娘對咱們固然是好,只是太太終究還掌著這家里權力,也不能輕易得罪了啊。”RS!。(去讀讀.qududu.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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