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天不怕地不怕,就連看見自己的“鬼魂”都不怕,還沖上來逼著自己抓緊時間喝交杯酒的愛人卻被喜婆子一句話嚇成這副模樣,謝青鋒不由覺得有些好笑,仔細一想:羅莞性情爽利,雖然在對待果樹方面她有足夠的耐心,但除此之外,對其他事情她的確是興趣不大,也難怪會嚇成這個樣子了。
“好,我們去和娘說。”他低頭一笑,也不管兩個丫頭正在面前睜大眼睛看著,在羅莞光滑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然后便牽著她的手往大堂走去。
總算一對新人齊心協力,再加上謝青鋒死而復生,說的話格外有份量,準夫妻兩個最后終于是逃過了這一劫,從翁老太君路王爺徐王妃謝明雨云秋水方云白還有女孩兒們蔣秋娘羅孚等的重重勸說中殺出一條血路,當然,這些人加在一起的份量,遠不是他們兩個準新人能夠抗衡的,這其中,不得不承認,皇帝凌晨還是起了相當大作用的。
當下收拾準備了一番,一對新人重新拜堂,聽著司禮官喊著“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等語,羅莞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兒。別看她之前的反應是那么與眾不同,然而當真的重新拜堂時,羅姑娘還是忍不住生出了“恍如夢中”的感覺。終于,在夫妻對拜的時候,她忍不住就借著彎腰的動作偷偷掀起紅蓋頭一個角兒,來確認對面和自己拜天地的家伙的確是活生生的謝青鋒,而不是一個牌位。
沒錯,不是冰冷悲傷地牌位,對面那個身穿大紅吉服的人,眉眼英俊溫柔。的確是自己一心一意愛著戀著,生死相隨的那個人。兩年未見,他稍微瘦了些,不過那特意為此次大婚預備的吉服穿在他身上,仍是十分合體,越發顯得他英姿挺拔,俊逸過人。
再一次確認了自己不是做夢的羅莞心滿意足被重新送入洞房。謝青鋒卻沒時間陪她多說幾句話,便要抓緊時間重回前廳向來賓敬酒。
出乎羅莞預料,她原本以為謝青鋒回來,會逃過眾人的灌酒,哪里想到路王府此時已經是歡樂的海洋,那些本來吃的八分飽,基本上已經喪失了戰斗力的文武官員們一聽說世子爺不是還魂,而是真的王者歸來,個個興奮激動之余。酒量陡增,無數人排隊來向他敬酒,可憐的謝青鋒就算是在戰場上勇猛無敵,面對這些氣勢洶洶瞬間化身為酒鬼的家伙,也完全陷入了好漢架不住人多的狼狽境地,沒等堅持到底就徹底躺平了。當然,他能夠堅持到半場,這份兒酒量已經值得人欽佩。
興奮過后。大家看著爛醉如泥的世子爺,這才覺得自己有點兒興奮過頭了,好說今兒也是人家的洞房之夜,你把新郎官灌成這個樣子進洞房,不說新娘子要怎么咬牙切齒了,就是人家父母看著也不像啊。
于是兇手門有志一同,腳底抹油的一個個溜了。這里只剩下路王爺徐王妃看著爛醉如泥的兒子發呆。凌晨拽著表弟的耳朵大吼大叫了好半天,最后只能絕望的在對方身上輕輕踢了一腳,咬牙道:“算了,原本還想著讓他趕緊進宮給母后看看。現在只能朕自己和母后說了。哥哥啊,你可得給朕作證,不然母后若以為朕騙他。那朕就慘了知道嗎?”
他最后一句話是和平王爺說的,癡呆王爺只是溫柔的笑著點頭,輕聲呢喃著:“作證,作證……”
皇帝陛下垂頭喪氣的去了,這里蔣秋娘和羅孚才想起羅府里的元老太太還不知道這個好消息,于是也連忙告辭回去。云秋水和方云白李溪月以及女孩兒們原本還虎視眈眈想要看看有沒有鬧洞房的可能,結果看見謝青鋒這個模樣,也不得不偃旗息鼓,各自回家趕緊報信去了。
謝玉秋怔怔看著方云白的背影,原本平靜的心中忍不住又泛起一絲波瀾,暗道原本姐姐就立志為哥哥守節,現在哥哥又回來了,云白大哥……他……他大概也就從此死心了吧?我……我還有希望嗎?
一念及此,又猛然在心中警醒,暗道夠了,謝玉秋,你還沒吸取玉芳的教訓嗎?難道也想嘗一嘗求而不得的痛苦?凡事順其自然,若有緣,你們自能成夫妻,若是無緣,你便該把這份心思深深埋在心底,日后陪伴自己的夫君一心一意過日子,明白嗎?
如此警告了自己一番,方把那份妄想收了,漸漸平靜下來,悵然看著方云白等人走出大門。
“怎……怎么這樣啊?怎么能這么兇殘啊?”
洞房里,羅莞掀著蓋頭,欲哭無淚的看著癱坐在椅子上呼呼大睡的謝青鋒,喃喃道:“好歹給留點精神氣力挑蓋頭啊,難道要讓我蒙著蓋頭坐一夜?這……這都叫什么事兒啊?”
馨香和玉香也都是一臉的無奈,小聲道:“奴婢們從小廝手中接過爺的時候兒,就是這樣兒。”
“這個樣子的話,交杯酒也喝不成了,難道我們要等明天早上喝交杯酒?”羅莞看著椅子上那個剛剛活過來的醉鬼,忽然氣勢洶洶叫道:“誰是兇手?”
“兇手?”兩個丫頭嚇了一大跳,卻聽羅莞氣呼呼叫道:“就是灌了世子的人,都有誰?”
馨香哭笑不得,搖頭道:“姑娘還想興師問罪怎的?哪里有用?您就看爺這樣兒,那沒有百八十個兇手,也不可能有如此彪悍的戰績啊。”
羅莞這個氣啊,什么時候這丫頭也學會開玩笑了?這里正覺著一肚子氣沒處撒,忽見椅子上的謝青鋒坐起身來,扭頭向門口看了看,方心有余悸的道:“都走了?”
“什么都走了?”馨香和玉香瞪大眼睛:原來爺沒醉啊。
“人都走了嗎?”謝青鋒抓起桌上茶壺先給自己倒了杯茶水,聽馨香說外面沒人了,他這才松了口氣,然后揮手道:“快,去把醒酒湯醒酒石什么的拿來,別讓人看見。”
“爺不是沒醉嗎?”
馨香和玉香都很奇怪,另一邊的羅莞早就把蓋頭放下了,既然謝青鋒沒醉,她安安靜靜等著夫君過來挑蓋頭就行。
“誰說沒醉?都快站不起來了知道嗎?”謝青鋒揮揮手,將兩個丫頭攆出去拿醒酒湯醒酒石,他這里才搖晃著站起身,拿著喜秤挑起蓋頭,看著蓋頭下含羞帶怯的新娘子,忽然長長舒出一口氣,笑道:“總算……莞兒,你總算是我的妻子了。”
羅莞見他在身邊似是有些站立不住,連忙扶住了,微笑道:“怎么回事?你這是裝醉?”
“也不算裝,我的確沒什么力氣了,那些家伙沒命的灌我,我一看形勢不妙,再加上看見云白秋水和妹妹們嘀嘀咕咕的,我就知道他們打著鬧洞房的主意,干脆把心一橫,裝醉得了。饒如此,這會兒腿還是軟的呢。我自己都奇怪,論理從前我沒得罪過太多人啊,怎么看我死而復生,就把他們恨成這樣兒,非要把我給灌醉了呢?”
“大部分人還是高興吧。”羅莞笑道:“這兩年,朝廷里也沒出什么名將,百姓們表面上不說,但心里其實都有些擔心匈奴韃子再打過來,如今你沒死,回來了,那咱們大夏朝就重新有了定海神針,大家伙兒能不興奮嗎?”
謝青鋒撇撇嘴,想了想道:“這的確是個問題,然而這不是個辦法,我終究會老,更何況戰場無情,這一次我僥幸未死,下次呢?我也不可能因為怕死就不上戰場啊。大夏的文官個個能干,然而武將中人才太少,偏偏民間書院到處都是,武館卻沒有幾座,這真是愁人。”
羅莞道:“武館有什么用?但凡三軍統帥,是有萬夫不當之勇就夠了嗎?勇武和謀略,缺一不可。你是做過三軍統帥的人,最該明白這一點。叫我說,朝廷應該針對武將稀少,名將更稀少的問題,辦幾座官方武校,專門用來培養將才。咱們大夏地大物博,文官既然出眾,沒道理武將就沒有人才,主要還是基礎沒跟上,所以好苗子都浪費了。”
“莞兒能不能具體說一說?”謝青鋒聽羅莞說的很有道理,一時間不由來了興趣。
見他認同自己的看法,羅莞的興致也上來了,暗道讓你看看,姐除了會種果樹之外,別的方面也可以給你提供參考呢。
所謂的給參考,也不過是想當然耳,因羅莞便娓娓道:“我聽說窮文富武,可見練武者耗資巨大,所以民間一般人家無能培養這方面的好苗子。如今咱們大夏并不缺錢,世子何不上書皇上,建立武校,凡是資質上佳者,由朝廷出錢資助他們學武,同時再教授經史兵書之類的,盡量讓這些學員能夠文武雙全。即便將來有那實在不擅長謀略的,單憑萬夫之勇,也可在軍中效力。我還不信了,幾百個資質好的苗子里,就出不來二三十個文武雙全的?到時再輔以武舉制度,讓他們學有所用,大夏的軍隊日后不就沒了后顧之憂么?”
別說,這份兒想當然還真讓謝青鋒上心了,他目中異彩連閃,連連點頭道:“莞兒,這主意虧你怎么想出來的,太好了,我這就去寫折子。”說完便要起身,卻就在這個時候,只見馨香和玉香推門而入,手里捧著醒酒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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