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聲音,夜嬰寧猛地回頭,看見一個戴著淡藍色一次性口罩的女人,正推著手推車,就站在不遠處,車子里同樣也堆滿了花花綠綠的年貨。
“唐小姐?”
夜嬰寧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唐漪,她下意識地四下看看,不知道周圍會不會有人認出她來,有粉絲蜂擁著過來合影簽名。
“還好啦,其實我經常自己出來買東西,不用太刻意,反而不會被認出來。”
唐漪似乎看出她的想法,隨手摘了一邊口罩,果然是素面朝天的一張臉。雖然她的五官還是很美,但卻和平時的嫵媚迷人有明顯不同,除非是很熟的朋友,否則乍一看也不見得能馬上認出來。
夜嬰寧點點頭,很意外在這里遇到唐漪,但是兩個人也確實沒有什么好聊的,此刻著實尷尬了一些。
“不是自吹,我很會挑水果,幫你挑一些吧。”
唐漪將車推到一邊,走過來的時候也取了一個塑膠袋,和夜嬰寧一起挑選起來。
她確實不是撒謊,買起東西來很有幾分賢妻的架勢,既擅長比對價格,又能挑出個大又新鮮的水果。這一點倒是令夜嬰寧自愧不如。
“其實哪有無緣無故會過日子的女人?說到底,不過是口袋里錢少罷了。到現在,我也改不了這習慣,買東西總是忍不住挑挑揀揀,東比西比。”
兩人到收款處結賬,唐漪一邊說著一邊又把口罩戴好,成功地遮住了大半邊臉,一路上倒也沒有引起周圍人的注意。
或許是她語氣里的自嘲和寂寥觸動了夜嬰寧的心事,又或許是回到家也是一個人無所事事,她忽然脫口道:“你趕時間嗎?二樓有個咖啡館,里面的現磨咖啡很好喝。”
其實,邀請不是很熟稔的同性,在這樣的時段一起喝杯咖啡對于她來說,分明是一件很冒失的事情,但她確確實實是想和唐漪心平氣和地聊聊,在只有她們兩人的情況下。
唐漪也愣怔了片刻,似乎沒料到夜嬰寧會說出這樣的話,但她很快便拿起自己的購物袋,點頭說好。
兩個拎著大袋子的女人從超市一路走到咖啡館,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坐了下來。
彼此相視無言,再對視片刻,夜嬰寧和唐漪居然齊齊沒有忍住,一起笑出聲來。
“你笑什么?”
夜嬰寧笑著低頭,又抬起頭,看著對面的唐漪,不由得暗暗贊嘆她的皮膚真好,連底妝都沒有涂,燈光下卻還是如此白皙細膩。
“你笑什么我就笑什么。我猜,咱倆的笑點是同一個。”
唐漪眨眨眼,雙手交疊搭在桌上,她的手指長得格外好看,十指尖尖,嫩而白,甚至無需特地修剪打磨,只涂了一層淡淡的淺藕色甲油,點綴幾朵奶白色的小星星就足夠驚艷。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其實我也不是很喜歡你。畢竟,我們兩個都和同一個男人有關聯。不過,其實你大可不必恨我,因為我和寵天戈真的沒什么。這些話我早就想和你說了,但又覺得做了婊子沒必要再去立個牌坊,所以就一直拖到了現在。”
她說完這些,稍事停頓,剛好,服務生過來送上了兩人點的咖啡。
坦白說,夜嬰寧并不是很明白唐漪的意思,什么叫做“真的沒什么”?她的名字和“寵天戈”這三個字并排出現在八卦周刊上豈止是一次兩次,那么多的緋聞,狗仔們總不可能每一次都是捕風捉影地亂寫一通。
她夾了兩塊方糖,扔進杯里,輕輕攪了攪,吸吮掉最上面的奶泡,這才開口問道:“唐小姐,我沒有不喜歡你,你想多了。不過我也很好奇,你為什么會和我說這些?”
唐漪深深地凝視著她,忽而整個人的神情大變,透著哀戚。
“我知道,整件事和你無關,是我自己的性格有問題。出道這幾年,就算我想做一朵白蓮花都不可能,娛樂圈不會給我這個機會,我的經紀公司也不會任由我一直單純。說實話,我很感激寵天戈,他甚至默許我的經紀人拿我們的緋聞為我炒作。他那樣的男人,沒有女人能夠抵擋得了。”
她嘆氣一聲,松開手,然后用兩只手狠狠地捂住了自己的臉。
他那樣的男人,沒有女人能夠抵擋得了。
這句話,夜嬰寧不得不承認,她無從反駁。
寵天戈有的不只是錢,如果單單有錢,他不會這樣驕傲,他有錢有地位,最重要的是他懂女人。他知道怎么判斷女人,怎么去區別對待不同類型的女人,既不卑微,又能做到討好。
“為他淪陷,我并不覺得自己丟臉。”
“可我更清楚,他心里的人不會是我。我很想知道是誰,直到……”
“‘十里紅妝’開盤那天,我就隱隱有了預感,‘星光璀璨’原本應該是由我來展示,他卻臨時起意送給了你。然后就是在‘王府苑’那晚的巧遇,一開始,他心情不好叫我來陪他泡溫泉,可當我看到他看你的眼神的時候,我就知道,我的戲份又該結束了。”
“我父母很早就不在了,我想要賺錢,大概是因為長得還不錯,所以就這么一腳踏進了娛樂圈。跌跌撞撞了好幾年,雖然我的職業就是演戲,可我不想在生活里依舊演戲,那樣真的太累了。”
唐漪無力地垂下雙手,隨著手指,幾滴水液濺落在桌面上,瞬間迸裂。
夜嬰寧完全沒有料到她會和自己說這些,聽著一個女人訴說著屬于她的情感,而且她愛慕的男人又恰好是自己的“情夫”,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微妙,也太古怪了!
她咬了咬嘴唇,幾次開口,卻都說不出話來,最后只好遞過去一張紙巾,干巴巴地安慰道:“你不要哭……我沒有因為寵天戈而討厭你的存在。”
說句難聽話,她和唐漪,誰也不比誰高尚,后者甚至還是未婚女人,相比之下,倒是比她更有資格去爭取自己的心中所愛。
“雖然,每次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會很嫉妒,其他女人擁有過他……”
夜嬰寧用手撐著腮,喃喃開口,幾乎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
唐漪擦了擦眼睛,把紙巾揉成一個小紙團,捏在手心里,整個人已經恢復了平靜。
她抬起臉來,盯著夜嬰寧,將雙頰的笑紋扯得極大,咧嘴道:“也許你不信,但是我和他真的從來沒有上過床,一次都沒有,我們甚至連彼此的裸體都沒有完全地見過。哦,倒是有一次他當著我的面換了件襯衫,這應該不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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