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這日頭正曬著呢,這么早便去大門口等著,中了暑氣就不好了。”江氏勸了一句。

“沒事的,沒事的,我們萬家,祖祖輩輩才出了這么一個探花郎,祖宗有靈啊,祖宗保佑,走,我也去。”老爺子掃了她一眼,先邁開了腿。

老爺子邁腿了,老太太見了,忙向麥香招手說:“小孫媳婦,來,你扶著我去,志遠進門,肯定第一個想看到的是你。”

麥香聽了只得走到老太太身邊,萬承耀見了,忙上前跟著萬寶財走了。

萬志高見素日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的祖父祖母還有父親瞧都沒有瞧自己一眼,從沒有受過這種冷遇的萬志高只覺心里的苦澀和失落膨脹得無以復加,偏偏這個時候,江氏還不忘在他身邊碎碎念。

“兒子呀,你啥時候也爭口氣,讓娘也揚眉吐氣一把,你是娘的兒子,他只不過是一個低賤的丫鬟生的兒子,娘比那個丫鬟強的何止百套,你也該比他強百套才是,怎么反倒不如他”

“太太,這也不能全怪大爺,二爺是因為有麥香的幫忙,麥香給二爺找了這些大官幫忙,二爺能不中嗎咱們大爺有啥,自己一人在房里苦讀,哪有別人指點學得快要怪,就怪麥香,這丫頭就是太自私了,從小在家就這樣,見不得別人好。”紫菊出來告了一狀。

她一個姨娘,平常根本進不來老太太的上房。但是這些日子從丫鬟們的嘴里也知道了,麥香和太太不和。大爺和二爺也不太和,她擔心太太和大奶奶對她有看法,以為她胳膊肘往外扭,故而挑了這個時機表白表白。

“這話倒也是,要怪。也只能怪你祖母偏心,如果當時把那個丫頭收了給你做妾,不就沒別人啥事唉,早知道這樣,當時不退親就好了。”江氏自己又念叨了一句。

“啥退啥親”康怡問道。

“沒,沒。”江氏忙掩飾道,她可不敢得罪了康怡,康怡的父親官職比萬承耀還高一級呢。

“爺。你說。”康怡直覺自己被騙了。

“別問我,我啥也不知道。都是你,都是你,如果當年不是你勾引我,我怎么會想到去退親”萬志高吼了一聲。

這會的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么,只是想要發泄,發泄。

“相公。人在做天在看,我啥時候勾引你了”康怡一個趔趄,差點又暈了。幸好旁邊的丫鬟扶住了她。

“好了,好了,吵吵啥。康怡肚子里還有一個孩子呢,志高,你扶著康怡回去歇會。”江氏見康怡的氣色不好,忙說道。

康怡身邊的丫鬟婆子見了。忙扶著康怡走了。

“行了,你這會沖你媳婦發火算啥能耐,趕緊回去哄哄他。”江氏見兒子低頭不知想啥,以為兒子是后悔沖撞了媳婦,忙把他推走了。

再說麥香跟著老爺子和老太太在門房坐著,

這一等,便等了好長的時間。麥香可是連早飯都沒吃,肚子餓的咕咕叫了,只得找了一個出恭的借口回到自己小院,剛吃上幾口粥,桃葉便跑來了,說是官差上門了。

麥香再次趕到大門口的時候,只見萬家的姨娘們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也跟來了,管家帶了下人正在大門口準備鞭炮,還有兩個小廝抬了一籃子的大錢放在老爺子和老太太身邊。

“來了,來了。”有人喊道。

這時,胡同口傳來一陣鑼鼓聲,只見胡同里的孩子們一窩蜂似的跑來,邊跑邊喊:“報喜了,報喜了。。。”

老太太一聽臉上的皺紋都松散開了,忙親自給這些孩子們一人抓了一把大錢。

萬家的管家忙去迎人,官差到門口時,下人點燃了鞭炮,管家忙送上了紅包,一家人簇擁著官差進了大院的上房。

萬承耀親自從官差手里接過一個卷軸,顫顫巍巍地打開了,只見捷報的上端印了一條欲飛的騰龍,下面是云山霧海,中間才寫了懷慈的名字、籍貫、年齡以及殿試成績。

“爹,爹,你來看看。”萬承耀激動地把手里的卷軸遞給了萬寶財。

萬寶財也是顫顫巍巍地接過來,看了又看,這才囑咐人好生張貼到廳堂上。

送走了官差,又有下人們來報,說是一甲三人正騎著大馬在游街,老爺子聽了又激動了,忙要出去看看,萬承耀只得陪著,老太太到底是很少出門,這會出去等了半天官差已經有幾分不適了,這次倒沒有張羅要走,歪在了羅漢床上,讓小丫鬟們幫著捶捶。

老太太瞇了會眼睛,這才發現,這半天似乎沒有看到萬志高一家,忙打發人去請,丫鬟們回說康怡身子有些不適,老太太嘆了口氣,以為是因為小孫子的成功刺激到大孫子的緣故,也就不勉強他們了。

懷慈是在下午申時多才進門,說是剛參加瓊林宴回來,彼時萬家的人也正在上房吃飯。一見懷慈,忙圍著他打聽。

在瓊林宴上,皇上照例要問問一甲這三名一些比較尖銳的時事問題,想考考這三人的應答能力。

懷慈早就知道有一關,紀曉嵐、阿克敦、永恩都沒少訓練他,所以當時的他不僅應答如流,而且還頗有見地。

比如乾隆提到的“天朝物產豐盈,無所不有,無須與外國人互通有無。”所以他打算關閉一些沿海口岸,只開放廣州一個口岸。

當時幾乎所有的人都是一片贊揚聲,唯獨懷慈提了不同的觀點,因為麥香給他灌輸了很多理念,西洋人有很多地方值得中國學習。

“你當時怎么說的”萬承耀提了一口氣,這兒子居然敢跟皇上唱反調

“我說了,連孔子都說了三人行必有我師,更何況是一個國家與另一個國家,不說別的,只拿一個簡單的醫學來說,有些病我們中醫確實無能為力或者說見效沒有西醫快,比如說瘧疾,可是有時西醫解決不了的病中醫又能很快解決,比如說偏頭疼。”

“你說點子這個皇上就能信了”老太太問,因為老太太時常偏頭痛,針灸一下就好了。

“當然不是,我只是打個比方。我的意思是要找到對方比我們強的地方,然后學習對方的長處,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只有這樣,我們才能真正的比別人強大。”

“皇上聽進去了”萬寶財問。

“一開始沒有,我說了,我們跟那些西方國家就好比一群馬在一起賽跑,閉關自守就是把別的馬都趕跑了,只剩下咱們自己一匹馬在跑,這就看不出優劣看不出好壞。這馬是需要比較才能得出好壞,這人也是一個道理。我還說了媳婦常說的那句話,只有內心真正強大的人才不會害怕跟別人比較,才會不斷學習別人的長處,才能執著自己的信念,才能開創一個美好的未來。”

“這話是誰說的”萬承耀問。

“當然是我媳婦。”

“你該不是跟皇上也這么說吧”麥香問道。

“皇上聽了這話,問我是誰的門生,我說了是紀曉嵐,皇上當時哈哈大笑,說沒想到師徒兩個先后成了探花郎,還特地把師傅喊來,讓我們兩個比比才氣。我見皇上很歡喜,就跪下去磕頭了,謝皇上給咱們做的媒。”

原來懷慈的心里一直深藏著這份感激,他總覺得沒有皇上的賜婚,說不定他就娶不到麥香,所以,這些年來總想著有機會見到皇上,一定跟皇上親自磕頭道個謝。

乾隆沒想到眼前的懷慈就是當年種牛痘的少年郎,他想到了這個人跟禮親王的關系,自然也想到了這個人就是曾經捐出大同煤礦的人,也想到了懷慈開著廄最大的書鋪,想到禮親王曾經送他的一份報紙。乾隆又問了懷慈幾個問題,比如說關于錢財的看法,關于新聞報紙的言論等,懷慈都一一做了回答。

“皇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說他就是我的媒人,說我還欠他一頓謝媒酒。”

萬家人一聽這個,立刻與有榮焉,得意起來。麥香倒是松了口氣,這皇上都親自開口了,說是懷慈的媒人,這裴春霖應該不會這么沒眼力往槍口上撞吧

原本,麥香還有諧疑懷慈的這個探花郎的身份乾隆有沒有放些水分,如今聽懷慈這么一說,皇上似乎早就忘記了懷慈這個人,這個探花郎是他憑著自己的本事考上的,麥香對懷慈還真有幾分佩服。

麥香哪里知道,懷慈的探花郎里有麥香的一份功勞,麥香沒少跟懷慈灌輸一些現代經濟理念,也知道清朝就是因為夜郎自大閉關自守才會導致后面的鴉片戰爭和列強入侵。

有了后世幾百年的理論指導,懷慈的策論自然跟別人的有些不一樣,讓這屑官們看了覺得既新鮮又振聾發聵。

萬家人圍著懷慈說笑,誰也沒有注意到角落里的萬志高是什么時候離開的,是如何離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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