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陽剛從東邊升起來,照在白皚皚的大地上,一點熱氣也沒有,四周仍是一片寂靜。給力文學網從山頂往下看,山下是一溜雁翅擺開的“八”字型營房,營房的附近也有零星的幾個村子,有一條不寬的河流蜿蜒從這些村子中間流過,直至山腳下。當然,此時的河流冰封著。
靠近山腳下的這一處村子,叫黃葉村,大約有百十來戶人家,大都是早年間從各漢軍旗里脫籍出來的漢人,因種種原因不愿或無法回到原籍的,便在此處蓋了幾間房子住了下來。
靠近村子東頭的這家院子占地倒是不小,就是院墻和房子看起來比較破敗,三間正房是磚石結構的,剩下的幾間偏房和廂房都是土坯房,所謂的院墻是用石塊碎磚堆砌的,不過是為了防止家里的雞鴨四處亂走,并不是為了防盜。院子里有兩棵光禿禿的樹,靠近南邊的兩間茅草房是牲口房,此刻,正聽見小豬的哼哼聲和牛的哞哞。
“大福家的,還沒起來呢,豬都叫喚了。”正房里傳出來一個四五十歲女人的聲音,聲音聽起來比較綿軟,似乎底氣不足。
“知道了,知道了,催什么催。”東邊廂房里有一個不耐煩的聲音答了一句。
“大丫,大丫,你個死丫頭,又挺尸呢,怎么還不起來做事去?”
“行了,我去吧,大正月里的死呀活的,也沒個忌諱,孩子剛大病一場,也沒大好利索,你這當娘的就不知道心疼?”接著便聽到男人窸窸窣窣起床穿衣服的動靜。
“什么沒好利索,我看是裝病,不是已經不發熱了嗎?”
被稱作“大丫”的是一個十歲的小女孩,此刻正蜷縮在被子里,滿臉的厭煩與悲傷。
葉萌心里這個窩火,好好的跟著同學們出來旅游,說是去一個北京西郊的古洞探險,可她不知怎么回事,一覺醒來,便成了一個十歲的小女孩。
這具身體的原身也姓葉,大名葉麥香,小名大丫,葉萌來的時候據說是大病了一場,發燒呢,稀里糊涂就讓她進來了。
葉家人丁興旺,祖父葉鐵柱,今年才剛五十歲,祖籍四川,原是鑲藍旗漢軍旗下最末等的一名士兵,在八年前奉旨出旗,因原籍也沒有什么掛牽的,其妻劉氏卻是這附近人氏,所以便選擇了在此定居。
麥香的祖母劉氏一共生了八個兒子一個女兒,雖然這八個兒子只活了五個,不過對老葉家的人丁興旺是做出了實實在在的貢獻。
麥香的父親是老大,大名葉大福,葉家的兒子取名很簡單,從一到八福,現在留下來的有大福、二福、三福、五福、八福,外加一個九鳳。
九鳳今年也才十歲,跟麥香同齡,她的生日在年頭,麥香在年尾,八個兒子之后才盼到這唯一的女兒,可想她在家里的地位。
“姐,娘叫你呢,你怎么還不起來?”麥香旁邊的麥黃捅了一下麥香。
麥黃今年八歲,麥香的母親趙氏一口氣生了五個女兒,活下來四個,現在肚子里又揣了一個,所以,家里的大小一應事務基本都交給麥香。
葉萌來自南京城里的一個小康之家,家里開著幾家鹽水鴨店,葉家只有她一個女兒,從小也是嬌生慣養的,不說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但也差不了多少,所以,讓葉萌在這樣缺衣少食吃糠咽菜的古代農家生活就夠憋屈窩火的,偏她還是一個長女,家里的事情都指著她去做,這日子跟度日如年有什么區別?
葉萌來了三天,這三天的眼淚都流干了,也找不到回去的法子,葉萌開始思索以后的路該怎么走了。
首先,她對這葉家根本沒有什么感情,葉家別的都缺就是不缺孩子,所以,葉家的大人誰也不會去慣著孩子,天天不是打就罵的,葉萌已經有些麻木了。
要說這三天讓她唯一有點溫暖的地方,便是葉大福,葉大福看出麥香這三天蔫蔫的,眼睛都哭腫了,問她幾次什么,葉萌也只是搖頭。
葉萌雖然沒有原主的記憶,倒是也不擔心露餡。因為她剛剛大病一場,加上聽趙氏的口氣,她本身就是一個不愛說話只會做事的人。
葉萌的個性卻是一個活潑開朗愛說愛笑的,只是她實在不愿面對這個現實,選擇了鴕鳥式的逃避。
葉大福以為閨女是身體沒有好大全,但是又看不出什么大毛病來,家里也根本沒有多余的銀子再去看病抓藥,所以葉大福只是盡可能地替麥香多做點家務,反正現在也是冬閑。
“大姐,你怎么了?”三丫頭麥青才五歲,伸出了她的小手,摸了摸葉萌,從此以后就叫麥香了。
“大姐沒事,大姐這就起來,三丫再睡一會,外頭冷,仔細凍著。”麥香替三丫捏了捏被。
麥香住的地方是間土坯房,和葉大福的房子里相通,房子里除了兩個大炕,炕上有兩個木箱子和一個炕桌,基本就沒別的什么東西了,
麥香剛從房間出來,看見葉大福正從廚房提了一桶熱水出來,麥香便跟了過去。
牲口棚里只有一只小豬仔,是剛抓來的,葉家家底薄,沒有富余的糧食喂豬,但是家里多少有點泔水什么的,所以一般都是年后抓一只小豬仔,這個時候豬吃的也不多。等開春了豬能吃了,麥香等幾個孩子就要負責打豬草或把豬趕出去放養,省點豬食。
麥香也不言語,看著葉大福從茅屋的干草堆里抱了一把干草放到了牛的跟前,葉大福往牛槽添了點麥麩,再用熱水一沖,看著牛把頭伸進了槽里,便又拎著熱水到了豬圈這邊。
“大丫,你去灶房里看著火別滅了。你娘該起來了,你看看能幫她做點什么。”葉大福看了一眼沉默寡言的女兒,似乎有些歉疚,這個孩子瘦得跟一根竹竿似的,頭發稀黃稀黃的,作為一個父親,他覺得很對不起自己的孩子。
麥香剛到灶房門口,趙氏正彎腰從墻根下拿了一顆白菜出來,這時的北方農村根本就沒有菜,除了白菜、酸菜就是蘿卜,是那種圓圓的大蘿卜。
麥香扶著趙氏進了屋子,看著趙氏拿起菜刀,熟練地切了半截子菜葉部分,放進了盆里洗,麥香忙接過這活,因為這活她會干。
這菜葉是用來煮玉米糊糊的,葉家的早飯主要就是玉米面糊糊,大人們才會有一個窩窩頭的干糧,小孩子們也就一人一碗糊糊。
“還是娘來煮吧,你去把你妹妹們的褲子洗了,都穿了半個多月。”趙氏說。
“知道了。”
麥香替她把火生好,轉身出了灶房,從自己住的廂房里撿了四條臟褲子,都是帶著補丁的,放進木盆里端了出來。
迎面二嬸錢氏也拿了兩條褲子出來,見到麥香端了盆,知道她也是去洗褲子,便笑著說:“麥香,來,替二嬸把這兩條褲子也順便揉兩下,二嬸就不出去了,你小妹醒來我怕她哭著找我。”
錢氏也有三個孩子了,兩個兒子,大的今年七歲了,叫麥種,老二麥粒,四歲,還有一個剛出生才三個月的小女兒叫麥金,還在吃奶。
麥香還沒開口拒絕,麥香的娘趙氏就在窗口喊了一句:“大丫,你又磨蹭什么呢?還不麻溜地去,娘這還有多少事情等著你呢。”
趙氏雖然對麥香張口就罵,但是卻是一個護短的,輕易不讓別人使喚自己家的孩子。
葉家已經有了三個媳婦,家里的活是輪著來干,三天一個班,管做飯喂牲口,洗衣打掃的活是各屋自己管自己。
誰家有事或走親戚什么的,可以選在自己休息的日子,另外,冬閑時休息的日子也可以做點針線活,賣了的錢各家貼補各家的孩子,比如衣服鞋襪什么的,條件好的也可以私下買點點心零食什么的,這些長輩們都不管。
緊張時放松自己,煩惱時安慰自己,開心時別忘了祝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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