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牙防組,張輔立即露出痛苦之色,悲劇啊,牙防組簡直就是建立在他的血淚基礎上建立起來的,在牙防組從無到有再到成為所有人孜孜不倦的話題時,張輔則是從有到無,再到貧困交迫,過著非人般日子。
張輔道:“郝風樓叫人來打聽這個,他這是想做什么?莫非是想讓本千戶給他出頭?”
張輔心思在搖曳,若是郝風樓當真求到頭上,自己答應不答應?不答應,情面上過不去,畢竟是衛里的袍。可是答應呢?答應了良心過不去,張輔怕自己會做噩夢。
他可不是什么大方的人,張千戶很小氣,不然幾個月過去的事,他為何還記得一清二楚。
楊司吏道:“似乎郝百戶不打算善罷甘休。”
呼……張輔松了口氣,看來郝風樓是打算單干了,單干好啊,輕裝上陣,不有求于人,很有張飛范兒。
楊司吏看了張輔一眼,道:“我看,是不是不理東華門百戶那邊?”
“不理?”張輔瞪大眼睛:“為何不理,去,好好打探一下,查一查這姓于都頭的底細,要查清楚,他在哪一班當差,家里有什么親戚,有幾條狗,那狗兒叫什么名字,事無巨細,都要查清楚,好歹是自己人嘛,咱們隔岸觀火就成了,可是若是連這個忙都不幫,你讓本官往后怎么見人。本官要大局為重!”張輔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手握的緊緊地,手指甲掐進了肉掌里,手心疼,心也很痛。
楊司吏連忙翹起大拇指:“大人高風亮節,實乃學生楷模。”
張輔臉頰抽了抽,恨不得扇自己兩個耳光。
百戶所院子里,點了卯的校尉、力士們不敢走,只好在外頭三三兩兩的說話。
曾建拉著吳濤,躲在角落里問:“百戶大人為何發這樣大的火?我瞧他的樣子像吃人,以前還覺得他就是個書生,今天看他倒有點男子氣概。”
吳濤很謹慎,是不敢背后議論上官的,支支吾吾的道:“這個哪里曉得,想來是有人沖撞了百戶大人吧。”
曾建左右張望,壓低聲音道:“你看百戶細皮nèn肉,是不是兔爺,沖冠一怒為方才闖進去的那男人?”
吳濤嚇了一跳,嘴唇哆嗦,臉都綠了,低聲告誡道:“你休要亂說,這怎么能說呢,你這樣口沒遮攔,是要遭禍的。”
曾建鄙視他:“你這人真沒什么意思,罷了,不和你說了。”
吳濤一頭的冷汗,索性也不理他,不安的來回走動。
正在這時候,周芳回來了,他沒有和曾吳二人打招呼,匆匆的進了百戶所。
隨后郝風樓便領著他出來,外頭的上下人等精神一振,紛紛圍上來。
郝風樓道:“咱們百戶所剛剛得了上頭的嘉獎,為何?”
周芳連忙道:“自是郝百戶管理有方!”
眾人一聽,便跟著一起道:“郝百戶管得好。”
郝風樓拍掌:“說的好,但是還不夠,也離不開大家肯齊心協力,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好了,本官沒什么說的,想吃香喝辣的給我站左邊,想讓本官踹你幾腳,每日打發你去中衛坐堂,月月克扣你薪俸的人站右邊。”
大家呼啦啦的一起往左邊涌去,爭先恐后,唯恐落后于人。
曾建一看,自己似乎孤零零的,老臉一紅,也乖乖的往左邊挪動一步。
郝風樓差點熱淚盈眶,什么叫兄弟,這就是兄弟,是兄弟就是當你遇到困難的時候,風里來雨里去無怨無悔。
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郝風樓大手一揮:“站左邊的人聽命,跟我走!”
秋風在呼嘯,擋不住郝風樓和他小伙伴們的熱情。
十三丈街這名字若是用來形容男人這便是罵人,因為對于街來說,這條街實在有點兒短,是以才有十三丈之名。當然,其實這條街雖短,附近卻大多都是加工和兜售帽子的鋪子,因而頗為有名。
商鋪林立就意味著油水,有油水就少不得有公人四處轉悠,打各種的秋風,有便宜不占非差役,因此幾乎每日,都有三三兩兩的差役巡街的時候走著走著,就‘不太留神’的到了這里,他們專找一些商鋪門口閑走,看到沿途的百姓,威勢十足的眼睛一瞪,對方一看,自然捏著鼻子繞著道走。
而商家們看老半天沒生意上門,出去一看,便會樂呵樂呵的走出來,塞上十幾文錢,還要客客氣氣的說一句:“班頭們辛苦,這大熱天的,小人請諸位喝茶。”
差役們這才心滿意足的揚長而去。
林三今日就‘不太留神’的到了這十三丈街,有一搭沒一搭的在各家鋪子門前閑逛,平時他都是和同伴一塊來的,不過昨天因為于都頭帶著眾兄弟去牙防組那兒封鋪子,封了鋪子免不了要‘查抄’一些有用的家具,如算盤、桌椅之類,大家搬了好半天,腰酸背痛,所以今日都借故沒有來,找地方歇息去了。林三倒也樂得自在,反正這茶錢自己獨得。
林三走的腿腳有些酸麻,這時候,異常卻出現了。
街頭大批的人開始往里頭涌,許多沿途的百姓紛紛站到了道旁,議論紛紛。
林三懶得理會,這種事他見得多了,又見來的是一隊魚服的錦衣衛,更加沒放在心上。錦衣衛現在剛剛重建,林三也聽說許多人想要打出名號出來,所以經常是一隊隊人呼啦啦的往街面上過去,看上去兇狠,可是和自己無關。
只是林三沒有想到,對方竟是沖著自己來的,林三呆了一呆,看到校尉、力士們將自己攔住,一個個似笑非笑的看他,然后一個飛魚通袖羅的年輕人走到了自己面前,咧嘴一笑。
這一笑,如春風一般溫暖,林三呆了一下,連忙見禮:“大人有事?”
“有。”
林三以為這人想要打聽什么,忙道:“請大人吩咐。”
然后一拳搗了過來,這年輕人力氣不小,一拳直接搗中林三面門,林三的鼻梁發出“喀嚓”的輕響,本來還算tǐng拔的鼻子同時歪到一邊,已經被郝風樓這拳打斷。
鼻血頓時流淌出來,林三用手怎么捂都捂不住,林三立即貓下身子,吱吱哼哼的叫喚:“錦衣衛打人了,錦衣衛打人了。”
在永樂朝初期,錦衣衛的形象還沒有深入人心,不足夠有威懾力,林三自覺得自己好歹也是應天府的差役,對方敢打人,自己當然要叫喚幾句。
于是許多人紛紛湊上來看熱鬧。
曾建嗚嗷一聲,繡春刀出鞘,眼睛一瞪,囂張無比的環顧要上前的百姓,大喝道:“錦衣衛辦事,閑人退散!”
于是無數人逃之夭夭,再不敢看一眼。
一柄刀架在了林三身上,郝風樓道:“現在可以問你話了嗎?”
林三嚇得汗毛豎起,刀刃觸碰到了肌膚,曉得這不是玩笑,忙道:“大人要問便問,何故動手?”
郝風樓揚起手,狠狠甩他一個耳光:“我是斯文人,不動手,難道讓我在天子腳下動刀子?那還有王法嗎?”
王法二字從郝風樓口里說出來,讓林三有一種很他娘的違和感。
林三再不敢強辯,橫的怕愣得,忙道:“大人盡管來問,小人該死!”
郝風樓一字一句的道:“你的班頭于成海現在是在家里,還是在應天府?”
林三打了個冷戰,看著郝風樓要殺人的眼睛,鬼使神差道:“在輕風茶肆里和幾個兄弟在吃茶歇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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