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里徹底的失控了。或者說,是在某些有心人的慫恿之下,許多人爭先恐后地跳出來落井下石,好不痛快。
“楊士奇無恥之尤,放縱家人擄掠女子,供其淫樂……”
“臣有事要奏,坊間多有議論,認為楊士奇欺世盜名,不學無術,許多文章都是請人代筆,懇請陛下懲處。”
“陛下,楊士奇擅權,貪贓枉法,罪無可赦,每年冰敬炭敬,楊府之外,賓客盈門,車馬如龍……”
這一樁樁的罪狀可謂觸目驚心。
其實這也算是朝議的傳統項目之一,本來嘛,傻子都知道,楊士奇犯事了,不但犯事,還得罪了人,現在有人彈劾他不孝,而且他也親口承認,如此一來,這楊士奇就等于是垮臺在即了,這個時候若是不踩上一腳,一方面實在對不住自己,滿足不了自己的口舌之欲,另一方面,不正好賣個好?畢竟楊士奇得罪的是解學士,自己當庭痛斥,表明了立場,說不準能博個青睞。
大家七嘴八舌,只恨不得將楊士奇說成是惡貫滿盈之徒,一個個搜腸刮肚,就想變著花樣,罵出點新意出來。
當然,也不是人人都是如此,也有不少人木然而立,不肯去攙和這種事,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縱是這官場渾濁,任何人都不免屈膝彎腰,可是這廉恥二字還是要的。
任憑這些人痛斥,楊士奇卻只是一副無動于衷之色。只是跪在殿中不發一言,也不肯為自己辯解。
而解縉。這一次卻真正是老臉黑了下來。
朱棣撫摸著案牘,先是做好了準備,命有司繼續核查,可是見到此情此景,心念一動。
楊士奇不孝,既然是查有實據,而且楊士奇自己也肯承認,這件事。朱棣當然不能無動于衷。可問題在于,眼下人人爭相痛斥,卻不免使朱棣有幾分怒氣。
朱棣可不是傻瓜,他可以相信楊士奇為了前途而不肯守制,故意鉆了空子。甚至可以相信他的兒子犯了法,可是若非要說楊士奇無恥之尤,擄掠女子供其淫樂。非要說楊士奇欺世盜名,是個草包,其實是不學無術,所有文章都是請人代筆。甚至膽大包天欺上瞞下、擅權罔上的話,那么朱棣就不是朱棣了。
朱棣看著這些‘仗義執言’‘情緒激動’的文武百官,露出了冷笑。
東廠的奏報。他是看過的,也略知一些坊間流言,以朱棣對朝野的掌握,怎會不知解縉等人和楊士奇生出了嫌隙。
這些事,其實朱棣都知道。
本來楊士奇確實也有毛病。這個家伙嘛,肯定不是完人。朱棣用人,本來也不指望完美無缺,所以此時既然有人狀告楊士奇不孝,那么以國朝的律令,即便是朱棣,也免不了狠狠大動干戈一番。
畢竟堂堂翰林侍講,堂堂閣臣居然做出了這等表率,不收拾你,那收拾誰?
偏偏許多人突然跳了出來,對楊士奇大肆抨擊,一個個信口開河,甚至連不學無術四字都說得出來。
朱棣賞識的本就是楊士奇的才情,楊士奇若是不學無術,那么豈不是罵皇帝老子識人不明?更何況朱棣對楊士奇也有一些了解,楊士奇若是不學無術,天下就沒有幾個滿腹經綸之人了。
這明顯就是栽贓陷害,那么就出現了兩個問題。
其一:有人迫不及待的要將楊士奇置之死地,不學無術的騙人,強搶民女、淫掠婦人是騙人,擅權多半也是騙人,那么其他的呢,其他的罪名,比如縱容兒子橫行不法,甚至是隱瞞父喪,這一些會不會有出入
當十句話里有兩句話被人確認為假話的時候,那么這些人其他的話即便是再證據確鑿,也不免讓人生出疑心了。
其二更為嚴重:楊士奇和解縉有嫌隙,而現在,大家一面倒的抨擊楊士奇,甚至到了顛倒黑白、指鹿為馬的地步,而且牽涉的官員之多,牽涉的官員之廣,也算是讓朱棣開了眼界,這么多人急不可耐,這么多人氣勢洶洶,這不只是在今日的泰和殿上,還有那如雪花般的彈劾奏書更有市井坊間無數的非議。
朱棣的目光冷冷地掃視了解縉一眼。
誰有這樣大的能量,可以讓這么多的朝廷命官指鹿為馬,可以讓這么多的朝臣瘋狂攻訐,可以讓無數的奏書眾口鑠金,可以讓市井、士林一面倒的抨擊,甚至是可以讓泰和士紳狀告閣臣,也可以讓江西巡按立即著手搜羅證據?
可怕………這個人實在可怕。
朱棣的目光中已經掠過了一絲狐疑,這個人是誰?
朱棣似笑非笑地站起來,那幽邃的瞳孔深處,深不見底。
朱棣笑了,抿嘴微笑。只是他的目光猛地再次落在了解縉的身上。
而解縉此刻卻如針芒在背,他知道自己中計了。
本來這一切手段不過是想讓楊士奇知難而退,想讓楊士奇自己致仕滾蛋。若是楊士奇不識相,大不了把那守制的案子擴大一些,楊士奇即便是想要棧戀,那也不成了。
可是現在反而被楊士奇耍了。這一切……根本就是楊士奇安排好了的,先是讓人認罪服法,緊接著再讓幾個心腹跳出來落井下石,而其他人眼見如此,估摸著還以為有便宜可撿,于是一擁而上。
這里頭,那刑科給事中劉昌起的是拋磚引玉的作用,而此后楊士奇認罪,幾個心腹立即開始鼓噪,其他人一看,楊士奇這會兒必定完了,畢竟這不孝已經坐實,再加上又有人鼓噪帶頭,這時候還有什么猶豫,自然是蜂擁而上,人人唾罵,再踩上那么幾腳。
可以說,楊士奇這一手不但玩得漂亮,也是夠狠,集陰險狡詐于一身。
而現在……該輪到解縉大汗淋漓了。
因為此時此刻,那冷冷盯著解縉的朱棣已是慢悠悠地道:“解愛卿以為如何?”
解縉渾身一顫,別人或許不明白這其中的關節,可是解縉卻明白楊士奇的目的已經達到,他若是不能小心應對,即便是產生了一絲一毫的疏忽,那么都極有可能是致命的。
此時,解縉已經無暇去顧忌怎么收拾楊士奇的問題,若是不能自保,他解縉便死無葬身之地。
解縉的表面上卻依舊裝作是氣定神閑,假作鎮定地站出班來,朗聲道:“陛下,楊大人一案,微臣略有耳聞,可是微臣以為,此案現在蓋棺定論未免輕浮,其一,羅性乃是假父,國朝未曾聽說為人假子者要為假父守制。再有,地方士紳為何早不狀告,偏偏這個時候狀告?其中必有什么隱情還需明察。”
解縉的第一句話就讓滿朝大吃一驚,許多人云里霧里,一時愕然,原本以為此時解縉要跳出來補上一刀,狠狠地給楊士奇致命一擊,可是誰曉得人家居然跳出來為楊士奇說話了。
當然,也有心機深沉之人已經感受到了天子的變化,往深里一想,再理清了許多的關系,便猛然醒悟,忍不住駭然看了那依舊風淡云清的楊士奇一眼,心里便明白了什么。
解縉又道:“再有,朝中文武顛倒是非,對閣臣惡言相向,實在是可笑。楊公這個人,微臣與他處事多年,卻是知道的,平時行事很是謹言慎行,陛下交代的事更是一絲一毫不敢馬虎,平日出入也是深居簡出,待人和顏悅色,甚至還有人竟是痛責楊公不學無術,微臣愿以人頭作保,楊公的滿腹經綸,異于常人,微臣尚且都不如他,若他是欺世盜名之輩,那么微臣就更加汗顏了。”
“如此種種抨擊不但可笑,更為可恨,微臣以為,楊公無罪,至于諸多苛責之詞,多半是別有用心之人故意為之。微臣與楊公同是閣臣,深知為正艱難,陛下銳意進取,就不免要懲善罰惡,或許是一些小人為楊公所惡,是以四處造謠生事,微臣伏請陛下立即責令有司查訪,揪出幕后兇徒,以正視聽。”
馬屁拍到了馬腳上,那些方才還吐沫橫飛的家伙們頓時傻了眼,這算怎么回事,大家可都是你解公的馬前卒啊,你倒是好,轉手就把我們賣了。
解縉說出這番話,心卻在流血,楊士奇這一次做得確實是高明,自己這一趟實在是栽了,而且栽得厲害,不但讓楊士奇金蟬脫殼,甚至讓許多自己的黨羽寒心,將來再要重新籠絡人心又不知得要花費多少的功夫了。
可是這番話,他不能不說,他心里清楚,若是此時他說楊士奇半句壞話,只怕自己未必能衣冠完整地從這泰和殿走出去了。
老虎最近很累,有些人也許覺得老虎是裝可憐,只是老虎還沒有無恥到拿自己的身體作為借口,看到一些話說老虎寫書態度不認真,老虎心里更加灰心,如果可以,老虎多想也有周末休息,就算一個病假也是沒休過,這都是為了寫書,也許寫得不夠精彩,但是老虎都是花了心思去構思,都是認真對待工作,更別說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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