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風樓說罷,氣定神閑,目光掠過許多人,心里在猜測大家的反應。
這第一條自不必說,郝風樓可謂是圖窮匕見,趁著現在聲望如日中天的功夫,大權獨攬,盡收廠衛之權,這是他的私心也算是他的報酬。
錦衣衛的權責很大,有人數萬人之多,這還不算,這些人的耳目遍布各地,雖然神武衛在暗,論起刺探機密,錦衣衛遠遠不如。
可是錦衣衛人數眾多,又擁有諸多特權,若是能將其掌握在手,對于郝風樓來說,實在再好不過。
而且近日已有傳聞,紀指揮使這一趟大同之行,曠日持久,天子似有意將他另行安排,這就意味著,錦衣衛都指揮使必定是另有安排,以自己的圣眷,天子極有可能考慮到自己,只是自己年紀輕輕,若是錦衣衛內部不服氣,又或因為資歷尚淺,不能服眾,那么最后可能這都指揮使一職,要和郝風樓失之交臂了。
機會對于郝風樓這種人來說,已經微乎其微,到了他這個地步,每上前一步,都是難上加難,這一次錯失了機會,那么要等下一次,可能就是五年、八年,甚至是十年之久。
圣眷很重要,可是圣眷再好,終究需要時間,而這個時間,郝風樓已經不想等了。
他自覺地年輕,可是兩世為人,稀里糊涂在這廟堂上掙扎求生,早已明白,權柄的重要。
今日低人一等,就要仰仗他人鼻息。在這森嚴的時代,你若是高人一等,才是真正的天王老子。官大一級壓死人,這句話郝風樓比誰都清楚。
所以,此次他是志在必得,之所以承擔這么大的風險,去和東廠拼命,為的也是今日。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整肅錦衣衛。使其氣象一新,將這錦衣衛,徹底成為一個高度軍事化且嚴密的組織。將它擰成一根繩子,立下幾樁大功勞,如此,才有機會真正嶄露頭角。真正做到獨當一面。
這很難……不過郝風樓卻必須完成這第一步。錦衣衛都指揮使位列正三品,而且還是實職,幾乎已經可以和五軍都督府的都督們等同,這個身份,對郝風樓來說極為重要,所以,郝風樓必須爭取。
郝風樓顧盼四周一眼,禁不住微笑:“諸位以為如何?若是沒有意見。那么往后,就按這個章程辦了。丑話呢,先說在前頭,若是大家覺得不好,今日就說出來,可若是分明不喜,卻還點了頭,將來卻暗中使絆子,郝某人可就不會客氣了。”
說到玩陰的三個字的時候,郝風樓刻意的去看了陳新一眼。
在場之人,以徐友海為首率先道:“郝大人自管吩咐即可,這章程倒是好,依我看,從前呢,咱們北鎮府司,確實有諸多梁子,究其原因,怕是出在一個利上,為何?大家想想看,東城和西城都有千戶所,可是東城的千戶所人人吃香喝辣,西城呢,卻是苦哈哈的,不免眼紅,有些時候,自家兄弟,卻因為一條街巷的歸屬,撕破了臉,兩邊的千戶,把官司都打到了北鎮府司來,莫非是大家真有如此勤勉,巴不得自己轄內的街巷更多?無它,大家雖然都當的是皇差,平時呢,也還算盡職,可這事兒究其原因,無非是那街巷有油水可刮而已,這里都是自家兄弟,老夫也不這遮掩著,索性直說了吧,不就是為了銀子么?為了銀子,大家反目,鬧的不可開交,而北鎮府司的大人呢,又少不了有自己的門生故吏,當然少不了偏頗一些,就為了一條街巷的歸屬,以至于整個北鎮府司里頭都不消停,平時一個屋檐之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同僚,竟也要紅臉?說實話,這樣不妥當,如今雖然衛所上下,人心歸附,可若是這章程不改,遲早還會有這等爭權奪利之事。因此,郝同知的法子,老夫是極力贊成的,就這么辦才好。”
徐友海發了話,趙碧亦是點頭:“不錯,這是妥當的辦法,老夫亦是附議。”
其他幾個僉事和鎮府卻是踟躕來了,現如今這三人是穿同一條褲子,郝風樓呢,又名正言順掌著錦衣衛,再加上下頭的千戶、百戶人人擁戴,可謂占盡了優勢,今日若是唱反調,明日說不準,人家就要讓你吃啞巴虧,眼下,似乎還是巴結一下的好,那南鎮撫司鎮撫連忙道:“老夫看,似乎這事兒倒是可以商量著辦,大致上,是不成問題的,郝大人如今眾望所歸,要革新除弊,也是為了咱們鎮撫司好嘛,老夫舉雙手贊成……”
這家伙是個老油條,必竟他的資歷最淺,又是從其他衛調來,這一次兩個同知明爭暗斗,他可是恪守了中立的,反正誰也沒有得罪誰,現在郝大人既然占了上風,那還有什么說的,反正他也沒有什么歷史舊賬可翻,在這錦衣衛,純潔的就像一張白紙一般,大樹底下好乘涼,趕緊兒表態,得了郝大人的青睞,趕緊占個好差事。
這家伙好無節操可言,倒是讓另一個僉事和鎮撫坐不住了,說好了大家先看看風向,也說好了大家攻守同盟,相互照料的,你倒是好,招呼不打就湊上去了,舔著臉把馬屁拍的震天響,這是何道理?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還能怎么說,當然是趕緊表態才是。
“這章程很新鮮,不過大人所言,字字珠璣,卑下深以為然,哪里有什么反對的道理。”
“妙啊,妙啊,這法子甚善,這治衛就像治病,不把病根除了,即便是治了表,可終究還有隱患。郝大人此法就是拔除病根之法,周某人說句不該說的話,今個兒誰反對,這就是別有所圖,要陷錦衣衛上下于不義,周某人決不答應。”
有些話說出來實在肉麻,可是情勢如此,教人有苦難言,也只能如此厚著臉皮了,況且臉皮厚點也沒什么,人在江湖票,臉皮不厚,那就真的是哪有不挨刀了。
這周姓僉事話音落下,卻有人咳嗽一聲,咳嗽的人正是陳新,陳新笑吟吟的道:“對,說的有道理,這是治病根啊,這病根不除,如何治病?不過嘛,話又說回來,常言說的好,這人啊,落了病,可不能灌猛藥,得徐徐圖之,否則這藥即便對癥,卻也不免是虎狼之藥,是會要人命的!依著老夫看,還是從長計議為好。”
陳新當然不會硬頂著,先是順著大家的話,結果話鋒一轉,諷刺郝風樓這方子,要人命的。至于所謂的從長計議,直白一些就是說,以后再說,至于是什么時候,那可就長了,無非就是,老夫不同意,這事兒不能這么辦。
他終究是同知,他若是不肯,事情就不好辦。
郝風樓一直在邊上靜聽,聽到陳新的話,禁不住道:“陳大人意思是說,這法子不好?”
陳新冷笑,心里對郝風樓更加暗恨,卻是正氣凜然的道:“不是不好,而是時機未到而已,老夫不是說了么,從長計議!”
話雖委婉,意思卻是到了。
郝風樓深吸一口氣,道:“這就是不同意?”
陳新冷著臉,別到一邊去,他倒是一丁點都不怕,今日把話放在這里,郝風樓真要實施,他少不了要使些絆子,可若是郝風樓實施不下去,到時候正好來翻舊賬,左右他都不吃虧,可是這個態度,必須得擺著。
只是他不曾想,方才還如沐春風的郝風樓猛地站了起來。
大家一見郝大人霍然而起,不禁微愕。
卻聽郝風樓目光灼灼的看向陳新,道:“衛所上下,無有不允,唯有陳同知不肯,這是何意?”
陳新卻是淡漠的道:“既是議事,總得各懷主見,莫非這里是一言堂,假若如此,那么還教大家來議什么?郝大人,這里不是東廠,你在東廠放肆,那是你的本事,可這里是北鎮府司,怎么?你還敢打老夫不成?”
這話實在是漂亮,如此裸的挑釁,也可謂厲害,說白了,你不敢打我,你方才還在說同心同德,大家又都是同知,你能奈何?可若是你不敢,那么你就是縮頭烏龜,且看你還敢如此囂張跋扈。
郝風樓的臉色頓時拉了下來,臉色變幻不定,似乎是在天人交戰,最后終究嘆了口氣:“陳大人,你我既是同僚,本該互助友愛,郝某人也敬你是老資格,平時對你也多有忍讓,今日你不肯答應,那也沒什么好說的,你說的對,這里終究不是一言堂,不過有句話,郝某人還是不吐不快,卻不知陳大人肯聽么?”
陳新道:“愿聞其詳。”
郝風樓看著陳新,突然笑了,一字一句的道:“我忍你很久了。”
第二章送到,很抱歉今天更的很晚,實在有事,萬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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