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城中的事,崔翎幫不上忙,她也不想添亂。
所以,接下來的日子里,她就安安心心地陪著蘇姑姑,希望能早日令蘇姑姑好起來。
她不只帶了自己的兩個孩子過來,還時常將蘇芫和侯府其他的小姐請過來一塊兒玩。
蘇家的姑娘們性子大多都開朗大方,也一早就被叮囑過,尤其是二房的蘇薔,是那房的蘇薇,不只生得干凈明朗,也會說話。
寧靜軒里便一掃往日的寂靜陰冷,變得明快熱鬧起來。
過了三月,西陵的天氣也一日比一日晴,外面春光正好,綠柳漸漸抽出新芽,梅花謝了桃花吐蕊,將這風沙漫天的西疆妝點一新。
蘇芫便吵著要去外頭踏青,“城西的清光寺有一座桃林,是西陵城桃花開得最好的所在。”
她抱住崔翎的手臂不放,“五嫂嫂幫我去跟祖父求求情,放我們出去玩一天吧!”
原本,西陵城的女子就沒有盛京那樣多的規矩。
像蘇芫閑不住的人,時常會跟著兄弟姐妹一塊兒去街市,去郊游,去打獵。
可自從入了正月之后,平西侯為了安全起見,就不讓家里的女孩子們出門了。
除了一些不能推拒的場合出門走親戚外,就是連上街都不準了。
平西侯府雖然占地遼闊,建造地跟個公園似的,可到底是住了十幾年的地方,哪里還會有什么新鮮感了?
被拘了這么久,蘇芫早就無聊死了,一直就想方設法要出去呢。
有些內情,蘇芫不知道,但崔翎卻聽五郎說過了。
她知道如今的西陵城有些不大安穩,城中看似平靜,但不知道隱藏了多少西域和突厥來的探子。
那些人伺機而動,不知道在謀劃些什么。
若是出去逛個街走個親戚。一大堆護衛跟著倒也罷了,可清光寺卻在城西。
有些遠呢……
崔翎尚在猶豫,蘇家二房三房的兩位姑娘也睜著期待的眼睛,“五嫂嫂。我們也想去!”
蘇薇撇著嘴道,“今年的浴花節被取消了,我和姐妹們本來就覺得可惜。”
她低聲嘆口氣,“現在連和手帕交出個門都要被母親說,家里頭嚴格得不得了,我都覺得自己悶在家里都要發霉了呢。”
崔翎問道,“浴花節?”
蘇薔忙道,“大后日是三月十八,是西陵城一年一度的浴花節。,這是很久之前不知道哪一位令尹的夫人想出來的。”
她接著解釋。“那天西陵城中有名有姓的貴女都要聚集一堂,比試琴棋書畫騎射,由長輩們給出彩頭,各取一名魁首。”
蘇薇也道,“雖然彩頭不多。算不上什么,但能得到魁首卻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
她笑著說道,“前年肖大人的千金琴棋書畫皆能,得了四項魁首,令尹夫人當即就為自己的長子定下了她呢。”
崔翎了然,這所謂的浴花節就跟盛京城中那些貴婦人舉辦的茶會花會一樣,都可以變相地相親。
由琴棋書畫的比試。來測量這些貴女的才華,由應對接待的態度,來觀察她們的人品。
她點頭道,“哦,原來在浴花節得到魁首,就能贏得媒婆的青睞啊。”
蘇芫噗嗤一聲。“五嫂嫂您想多了!”
她指了指自己,“本人連續三年是騎射的魁首,可也沒有見我家的門檻被上門提親的媒婆踏破。那種比試,樂呵樂呵也就算了,不能當真。”
言語間一片憤憤不平。
同樣是魁首。人家得了就立馬有一門好親,自己卻無人問津。
這番話,引得屋中一陣大笑,蘇薔道,“芫姐姐你可不要胡說,想要求娶你的西陵男子多了去了,只是祖父舍不得叫你低嫁罷了!”
崔翎也笑了起來,“芫兒你就貧吧。”
正說著,她忽然轉身對著蘇靜妍問道,“小姑姑想不想去城西的清光寺?聽說那里桃花開得好,若是小姑姑肯,那我就厚著臉皮去求求舅公,讓他恩準我們出門。”
雖然西陵城中有些不大太平,但那些人應該不會留意她們這幾個女流之輩。
只要多帶一些護衛,自己心里有個底,只是出去一日,應該不會有什么麻煩吧?
左右,還有石小四陪著呢!
蘇靜妍的表情仍舊有些愣愣的,但看得出來,她聽明白了崔翎的問話。
她是想出去看看的,但是又很害怕,十年了呢,不知道外面的世事變化是否早已經滄海桑田。
蘇芫見小姑姑猶豫,便立刻攀上了她手臂,“小姑姑,您就同意了吧!”
蘇薔蘇薇見狀,也都哀求道,“小姑姑,我們一塊兒去賞花踏青,清光寺那邊風景好,素齋也是一流的!”
一發哀求之下,果然,蘇靜妍緩緩地點了點頭,“去。”
崔翎眼中迸發出驚喜神色,這還是蘇姑姑第一次開口說話。
雖然只是簡單的一個去字,但只要她開了口,以后會說詞語,然后句子,慢慢會恢復正常交流。
她忙欣喜地說道,“好吧,那等會兒我就去求情!”
平西侯得知這消息自然千肯萬肯,蘇靜妍最近的情況十分有起色,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從前癡兒一般的女兒肯出門了,光是這一點,就讓他驚喜萬分。
他立刻招了手下過來吩咐,“明日府中幾位小姐要去一趟清光寺,你先去那邊準備一下,再派人跟著保護,小姐們的安全就交給你了。”
那手下得令去了。
世子笑著說道,“芫兒纏了我許久要出門,這主意一定是她出的,父親您準了,那孩子一定很高興。”
他小聲嘀咕,“本來嘛,外頭的事一日不解決,難道就一日不準孩子們出門?又不是盛京城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咱們家的孩子都是閑不住的。”
平西侯瞪了他一眼。“以后若是想說給我聽的話,大聲一點。若是不想叫我知道的,那就索性別說。”
他冷哼,“那么小聲的嘀咕卻還偏讓我聽見。這算是什么?”
蘇世子立刻噤若寒蟬,筆直僵硬地站著,一句話都不敢再說。
翌日清晨,天還未曾亮,崔翎便起來親自準備糕點。
五郎醒來時看到床上沒有妻子,便嘆了口氣起身去小廚房尋她,才剛踏進門口,便看到那個一襲簡單的春衫正在忙碌著揉面團的女子。
廚房里沒有其他人,除了個生火的婆子,只有木槿在給崔翎打下手。
他忙上前。柔聲問道,“怎么沒有叫劉師傅?”
崔翎笑著說道,“我是臨時起意想到要做些糕點帶上的,昨兒沒有事先和劉師傅說,也不好意思這么早就叫他起來。”
她一邊搓著團子。一邊說道,“只不過一點小事,我自己來也沒什么。你先去洗漱,很快就好了,今兒在家中吃過早點再去衙門吧。”
五郎笑了笑,“要我幫忙嗎?”
他似也沒有指望要得到崔翎的回答,一邊說著一邊就去打水凈手。然后擼起袖子就開始加入揉面團戰隊。
崔翎臉色微紅,小聲說道,“喂喂,咱們這是在人家府上做客,你不用這樣吧?”
燒火的婆子是平西侯府的人,正一臉驚訝地望著這對小夫妻。
西陵城雖然民風開放。可貴族男子也是不進廚房的,五郎卻如此自然地揉面,不讓人覺得驚訝才怪呢。
五郎湊到崔翎耳邊,“怕什么?侯府的下人沒有那樣嘴碎。再說,就算說出去又怎樣?我們是夫妻。恩愛不是應該的嗎?”
他笑著說道,“等會兒我去一趟衙門,若是無事,就趕去那什么清光寺找你。”
打著游山玩水的幌子誘她來了西陵,可都兩三個月了還沒有出過門,他也覺得有點愧疚。
在五郎的幫忙之下,小點心很快就做好了,崔翎小心放入蒸籠,交待木槿在這里看著,便跟著五郎一塊兒回了房。
此時天色才剛亮開,小夫妻兩個又溫存了一會兒,這才洗漱更衣。
崔翎送了五郎出門,交待了乳娘幾句,便就出了門。
她親自去寧靜軒替蘇姑姑挑了一身清爽的衣裳,替她上了粉打扮了一番。
銅鏡中,露出影影綽綽的一個身影,雖然顯得有些消瘦,但臉色卻好看了許多,再配上合適的春衫,蘇姑姑看起來變得年輕了許多。
崔翎笑著說道,“今日我們出門,小姑姑就跟著我,你放心,不要害怕,我會一直拉著你的。”
蘇靜妍的腳步很是遲疑,但終于還是肯邁出第一步。
二門處,蘇芫和蘇薔蘇薇姐妹已經等候多時了。
蘇芫見了蘇靜妍,驚喜地說道,“小姑姑,你今日裝扮過后精神好多了,這個腮紅顏色不錯,很配你!不過,總覺得好像少了什么。”
她想了想,便從旁邊一棵樹上摘下一朵含苞待放的玉蘭花,輕輕簪在蘇靜妍發髻上。然后拍手笑道,“這樣就對了!”
崔翎笑著說道,“好了好了,聽說清光寺路途不近,再不走可就遲了哦!”
她和蘇靜妍坐一輛馬車,蘇家三姐妹坐另一輛,后面還有些婆子丫頭跟著,除了隨行的護衛,據五郎說還派了不少暗衛跟著。
崔翎覺得,這一路的安全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了。
然而,平西侯府外面的街角,一個青布衣衫的男子看到馬車浩浩蕩蕩從平西侯府出來,眼神瞇了瞇,然后轉身消失在拐角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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