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卻選擇了和其它孩子一樣,用最原始也最愚蠢的方式來見我——方炎,我是看著你長大的,我說這句話你應當沒有意見吧?不僅僅是你,就是你的父親方意行,也是我看著他從穿開襠褲的頑童長成一個身材高大的少年人,然后為人夫,為人父——你不是一個喜歡按常理出牌的人,這樣的一個人突然間按照常理出牌,那就證明你的心里有畏懼——方炎,你把見我當成生離死別的大事在對待?你覺得我會當著無數村民的面把你掌斃?”
“方炎,你把我當成什么了?你又把燕子塢當成了什么地方?”
先生的語氣輕描淡寫,先生的表情云淡風輕。先生沒有任何的怒意或者怨氣,先生也沒有散出他的王霸之氣——甚至他的用詞用字都是如此的簡單直白,絕對不會讓你有云山霧罩聽不懂的地方。
先生的話讓你覺得就是一個村夫老農在和你講話,但是,這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眼都讓方炎覺得壓力重重——
我們之所以畏懼一個人,不是因為他說了什么,而是因為——他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先生是什么樣的人?
“先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方炎問出了他心中最大的疑惑。
先生捧著大搪瓷缸子瞇著眼睛打量著站在神光中的方炎,以往的毛頭小子變得豐神俊朗,風度翩翩,論氣質風度,方炎堪稱燕子塢的第一美少年——當然,原本的第一美少年白修被方炎給干掉了。
人生最大的惡就是擋路者,如果白修長得跟葉風聲一樣——他現在應該還活得很滋潤吧?假如他也不那么裝逼的話。
先生看著方炎,輕聲問道:“在你心中,先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先生,你知道,我無非就是想要一個答案而已。”方炎說道。
“我和你一樣,也是想要一個答案——”先生固執地看著方炎,說道:“先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我不知道。”方炎咬牙說道。
“這個答案一點兒也不符合你的風格。”先生搖頭嘆息。“方炎,自打我認識你以來,何曾有過你害怕說的話?何曾有你不敢見的人?”
“如果有的話——”方炎的笑容很悲憤,又很哀傷。“那也只有先生你啊。”
愛我的人才能傷我最深,被自己最尊重的人捅刀才更加殘忍。
燕子塢是一個特殊的地方,也是一個讓人為之驕傲的地方。而先生是燕子塢的先生,是無數人心中的支柱和圖騰——
譬如上次方炎帶著葉風聲李小天他們在燕京楓葉會所和將軍令對峙,他知道如果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時候,先生一定會出馬,他也著實是為了逼迫先生出馬。
結果,在內外夾逼的情況下,先生確實出馬了,而且還動用了他一直用鐵盒子緊鎖的紅機子。
那個時候,所有人都以為方炎處在弱勢的地位,其實他們又何曾想過,真正地強者其實是方炎——將軍令才是弱勢的那一方。
那天晚上,看起來方炎和他的小伙伴們是被眾人排斥和攻擊的那一方,可是,就算那數百人一起上,又能夠把他們幾個怎么樣呢?
罵不贏,打不過的,有何優勢可言?
名譽損失?丟面子?
拜托,那個時候的方炎原本就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何來面子?又有什么名譽可損失的?
真正丟面子的人是將軍令,真正名譽受到損失的人也是將軍令——
有人說的好,一個人的對手決定你這個人的高度。
方炎的對手是將軍令,所以所有人都把他和將軍令擺在同一個層次來看待——你們考慮過將軍令的感受了嗎?
就像是一些剛剛出道的小明星非要傍著劉德華或者夏天來炒作,說我要越劉德華,我要泡上夏天——你們考慮過劉德華和夏天的感受嗎?
那是一次營銷,一次方炎上位的自我營銷。
也是一次陰謀,一次逼迫將家讓位的陰謀。
如果不是先生出馬,如果不是有些人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葉道陵現在坐的位置就是將家的,而將家人坐上了這個位置——方炎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
方炎是什么樣的人物?事情也不過是起了一點苗頭,他就已經完成了整場事件的布局并且加以引導。
跟在他身后一起站出來的葉風聲李小天阮千等人,有些人是當時就看明白了的,有些人是事后才想明白的——不管如何,他們都愿意和方炎同進共退。
不然的話,以方炎的性格,察覺自己要吃虧的時候肯定調頭就跑。樂癡又不能吃,誰會為了一個女人而愿意承擔數百人的圍攻?
搭臺的是方炎,演戲的也是方炎,但是,最后的總導演就是遠在燕子塢的先生——方炎之所以敢惹出那天大的禍事,敢無視將家以及整個燕京豪門的敵視,也因為他的背后有燕子塢,有先生。
但是,現在的先生還能夠給予他支撐?能夠像是銘刻在靈魂上的圖騰一樣的去信任?
先生沉默良久,說道:“方炎,聽說你在花城再次突破,悟得百年難遇的太極之光?”
“那也要感謝先生的好徒弟白修,這里面有一大半是他的功勞。”方炎滿臉譏諷地說道:“如果不是他和將軍令配合設下那場必殺局,如果不是他的驚雷劍勾引天雷,如果不是他和宋插秧那個老匹夫一次又一次地把我逼到絕境,如果不是——我怎么有機會再次突破呢?”
其實方炎這里面說了謊話。他之所以悟得太極之光,主要是被刀君的‘劈柴刀’所逼迫。在他悟出太極之光的時候,白修還沒有出現,鳳凰也沒有出現——想起鳳凰,方炎的心臟都在滴血。
這些混蛋人渣,為什么要把那些無辜的人也要牽扯進來?
想起鳳凰因為此事而傷心欲絕,斬斷塵根遁入空門,方炎的心里就充滿了怒意。
鳳凰恨,恨命運對自己的捉弄。
方炎也恨,恨那些陰謀者對他們命運的無情擺布——
白修、將軍令、安家,可能還有先生——他們都是罪人。
先生終于生氣了。
方炎很少見到先生生氣,即使是在學堂里面的學生做了天大的錯事,他也無非是板著臉打板子而已。
但是,此時此刻的先生卻皺起了眉頭,他的眉毛皺得很深,那條濃密的眉毛就變成了彎曲的黑蠶。
先生眼神灼灼地盯著方炎,那一直給人委靡消沉的眸子閃出懾人的光彩,沉聲說道:“無非就是想要一個答案,是吧?”
“是。”方炎說道。“還需要請先生給予我死去的父親一個公道。不然的話,死者死不瞑目,生者難以安寧。”
“好。我給你公道。”先生說道。
他一手持缸,另外一只手掌豎起,猛地朝著方炎的面門砍了過去。
以掌為劍!
驚雷劍!——
葉溫柔在離開了先生的視線之后,腳步就變得匆忙起來。
她沒有回自己的葉家,因為她知道葉風聲不在家里。
她沿著石河子邊一路疾走,一直走到村口的阮家。
果然,還沒有走近,就聽到里面有年輕人嘻笑打鬧的聲音。
葉溫柔出現在院子門口,看到李小天和阮千正在摔交。
其它幾人捧著酒壺或躺或坐,并且還在激烈地討論著誰輸誰贏。
“我這一注押在小天身上,小天的功夫底子還是不錯的,雖然成了商人后稍微有一些福——”
“要是擱以前,我肯定押小天,但是現在我就要押阮千——阮千跟在葉三叔身邊,以葉三叔對身邊人的嚴謹態度,他想不玩命都難。你看看東海叔,以前還沒覺得他功夫怎么樣,跟在三叔身邊幾年,現在已經是一等一的好手。我爸上次見到他,說他的功夫都已經登堂入室了——”——
葉風聲眼尖,看到站在門口的葉溫柔,趕緊跳了起來迎接上來,說道:“姐,你怎么來了?你不是跟方火火去石河子邊散步去了嗎?”
其它幾人也全都站了起來,王凱旋笑呵呵地看著葉溫柔,說道:“原本他們幾個還想去尾隨偷窺,被我硬擋回來了——我說人家小倆口談情說愛的,你們這些人跑過去湊什么熱鬧?”
要是擱以前,王凱旋李小天這些人是不敢用這樣的語氣和葉溫柔說話的。因為按照葉溫柔的性格,他們很有可能一句玩笑話還沒有說完,就已經被葉溫柔給揍得鼻青臉腫——
倒不是說葉溫柔的性格變了,主要是葉溫柔的身份變了。
現在的葉溫柔是自己兄弟的女人,和自己兄弟的女人開一句玩笑話,那不是表示大家親近喜歡你嗎?
果然,葉溫柔這次沒有打人。
葉溫柔看著葉風聲,說道:“方炎去見先生了。”
“我操——”葉風聲把手里的酒瓶給甩了出去,砸在墻壁上面摔得粉碎,破口大罵著說道:“這個混蛋王八蛋,都說好了一起去——做人怎么能這么不講信用?”
嗯,祝福所有走進考場的小朋友們都能夠金榜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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