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炎才不愿意做先生呢!
他不愿意像先生一樣一只腳踏入天道境想了想又抽了回來,他不愿意像先生一樣即要為國家出力又要在燕子塢受氣,他不想像先生一樣一生守護也一生困守燕子塢,他不想像先生一樣每天背著糞筐到處鏟屎成為名符其實的——掏糞男孩兒。
方炎喜好平靜,更愛好自由。
他想去看泰山之險峻,也想去看草原之遼闊。他想去領略紅河的日出,也想去感受冰川的積雪。他想去荒蕪人煙的北海去獵鷹,他想去人跡罕至的極寒之地去找冰龍——他想去把莫輕敵給帶回來。
他想踏遍名山大川,他也想看遍春花冬雪。
他想自由自在,他想無拘無束,他想無聊的時候買一張機票飛巴黎喂鴿子,他想心情憂郁的時候去橫店聽流星劃過天際的聲音,他想帶著葉溫柔,讓葉溫柔帶著錢,他們來上一場又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他不想做先生。
他只想為自己而活,不想為別人而活。
更不想為責任而活。
那樣的話,就違背了自己的本心。
所以,在先生提出那樣一個極具誘惑力的條件時,他才毫不猶豫地就拒絕掉了——燕子塢的男人,又有幾人不想成為先生啊?
但是,方炎的心里仍然擔憂,因為他知道,爺爺很多時候想得和他不太一樣。
自己是為了自己而活,爺爺卻會在他的人生上面添加不同的東西——譬如榮耀,譬如責任。
所以,即使方炎獨自一人在院子里等候的時候,仍然有一些心緒不寧。
剛才他聽到先生和爺爺在里面唱歌,唱得是《智取威虎山》的選段。在他們的眼中,誰是揚子榮?誰又是座山雕?
現在歌聲停止,里面不見有什么聲響,看來才剛剛進入正題吧?
談判確實才剛剛進入正題,不過卻和方虎威老爺子之前謀劃的有所出入。
“如果葉道溫成了燕子塢的先生,那個時候,誰還能夠鉗制葉家的瘋狂展?”
聽了先生的話,方虎威捧著大碗無聲微笑,說道:“葉家會如何展,會展到何種程度,是先生需要考慮的問題,和我這個瘸了腿的老頭子有什么關系?”
先生看著方虎威,說道:“你們處心積慮壞我名譽,不就是想讓我自己坐不住了主動把屁股底下的位置讓出來送給葉家?事情因你而起,怎么會和你沒有關系?”
方虎威嘆息,說道:“我只是負責把先生的位置幫葉家拿到,但是葉家后面展到什么地步——我無心去研究,也無力去考究——”
“也就是說,你只負責把籠子里面的怪獸放出去,卻并不愿意為怪獸出籠之后的行為承擔任何責任?”
“在你的眼里,葉家是怪獸?”
“任何不受約束的力量都是怪獸。”先生說道。“燕子塢也是,但是被關進了籠子里面。所以燕子塢有了先生。”
先生眼神玩味地看著方虎威,說道:“說來也是奇怪,你們方家不停地制造機會,不停地給葉家爭取利益——三年前,方炎幫葉道陵拿到了現在的位置,如今他執掌華夏經濟命脈。現在你這老家伙又在后面推波助闌,想要幫葉道溫拿到先生的位置。虎威,你當真覺得葉方兩家的關系牢不可破嗎?你們方家當真要綁死在葉家的戰車上面?”
“哪有什么牢不可破的關系?只是想要給孫子送一些聘禮而已——”
“可是,你應該比誰都清楚,你送的聘禮越多,方炎和溫柔那姑娘的可能性就越低——以葉家現在的展度,那個時候你們還攀得上他們葉家嗎?”先生笑呵呵地說道:“與其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給別人做嫁衣裳,終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虎威智慧過人,這些道理你應該比我想得更加清楚明白。”
“先生的意思是想要讓方炎做先生?”
“不錯。”
“可是,如果方炎做了這先生,那就要和葉家撕裂——恐怕方家和葉家的親事就更不可能了吧?”方虎威伸手撫摸著杯子,笑呵呵地說道:“先生這是害我方,不懷好意。”
“想要心想事成,還需要足夠的實力對應才行——是做一條只能夠跟隨應和的蟲,還是做一條可以和葉家相抗衡的龍,這樣的選擇并不難吧?”
“很難。”方虎威笑著說道:“很難很難。”
先生看向方虎威,說道:“那你到底是選做一條蟲呢?還是選擇做一條龍?”
“自然選擇做一條龍。”方虎威說道:“富貴險中求。先生覺得呢?”
先生笑,說道:“虎威啊,你就是太聰明了——可惜啊。”
方虎威臉上的笑容慢慢斂去,一臉認真地看向先生,說道:“我知道先生可惜什么,但是,如果先生是我——先生應該怎么選?”
“我和你的選擇一樣。”先生干脆地說道。
“所以說,我們都是聰明人。”方虎威說道:“聰明人活得都很不容易。”
先生用手指頭指了指外面,說道:“你們做這些事情,一直都瞞著那個小子?”
“方炎聰明,懂得變通,但是本性純良——我們做的這些事情太臟,即使他不說什么,心里終究會有一些不舒服。與其這樣,還不如先把事情做成了再說吧。我瘸了,也老了,別的方面也幫不了他,就幫他背一背黑鍋,擋一擋臟水吧。這些事情我很擅長。”
先生輕輕嘆息,說道:“你太不容易。”
方虎威呵呵大笑,說道:“可我有一個好孫子,你沒有。”
如果要是評選燕子塢最欠揍人物排行榜,方家爺孫定能夠雙雙入選——
老巷,老宅。
方炎打量著這看起來很普通但是一點兒也不簡單的古老巷子,看著先生問道:“這里是什么地方?”
巷子兩邊是看起來很有一些年頭的紅墻灰瓦的院落,有些還保持著以前的四合院風格。不過每一家院子都院門緊閉,你看不到里面的動靜,更不知道這家院子里住著什么樣的人物。
街道狹窄,巷子中間只能夠容納一輛車通過。大一些的車輛根本就沒辦法通行。
沒有騎自行車的人流,甚至你都很少能夠見到人。
明明處在鬧市區,一墻之隔就是華夏國最重要的權力中樞。但是這條巷子很安靜,幾乎聽不到任何嘈雜的聲音。
最重要的是,方炎感覺到了高手的氣息。
在他所能夠知道的位置,至少埋伏著四個高手。還有一些人更加隱蔽,只有他們行動后才知道他們的確切位置。
“討債對象。”先生面無表情的說道。
他伸手扣門,抓著大門門板上面貔恘獸大嘴里面的銅扣拍動著門板。
啪啪啪——
響動三次后,先生便后退一步,挺直脊梁站在臺階下面。
嘎吱——
木門從里面被人拉開,一個身材高大的女人出現在門口。
女人對著先生鞠躬,說道:“先生,老爺知道你今天過來,已經準備了好茶恭候多時了。”
先生點頭,抬腳進門。
女人的視線這才落在方炎的臉上,笑著說道:“小帥哥,我們好久沒見了。”
方炎看著身穿迷彩服的女人,說道:“母虎——是有些時間沒有見面了。”
女人是‘天上牧鷹地下母虎’的母虎,方炎知道她是將軍令的下屬,兩人曾經打過交道。只是沒想到會在這里再次相見。
方炎看著母虎,打量著面前的老宅,笑著說道:“這里是將家?”
母虎也笑,這個女人的五官長得很好看,因為胸部過于偉岸的緣故,她整個人給人非常壯實的感覺。但是,在她微笑起來的時候,卻有一種異樣的性感。征服這樣一個女人,對很多男人來說也是一項不錯的挑戰。
“你都站在門口跑過來登門討債了,還不知道去了哪里?要是被人賣了怎么辦?”母虎瞇著眼睛和方炎開著玩笑,身體退讓到一邊,做出一個邀請的手勢。
“那也要看能不能賣出一個好價錢。”方炎說道:“如果價格合適,我也能夠分到好處,賣就賣吧——”
“姐姐可舍不得賣你。”母虎笑著說道。“你可是我少見的讓人心動的男人。”
方炎跟在先生的身后,朝著小院的后院走過去。
前院不大,但是后院不小。后院種著很多花花草草,還種著一些新鮮的蔬菜。
廊檐下面種著一棵葡萄樹,葡萄樹的藤蔓爬得到處都是,遮蔽了小院小半的天空。把陽光遮擋在外面,讓小院顯得有些陰森。
燕京的冬天已經來臨,天氣已經有了一絲涼意。
菜長得正綠,花開得正艷,好一幅安逸舒適的美麗田園。
在一畦韭菜地里,一個戴著草帽的老人正用鐮刀割著韭菜。
聽到身后的腳步聲音,老人扶了扶草帽抬頭朝著這邊看了過來,對先生說道:“你來得正好,今天晚上給你包韭菜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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