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的水溢境相當于是內江湖的天道境,能夠攀登天道的人,都是這個世界上的佼佼者。
習武之人如浩瀚星辰,但是能夠攀登天道境的卻似那月亮。眾星拱月,便知天道境之絕妙稀少。
在方炎這樣的年紀就攀登天道者,上下數百年也寥寥無幾。年輕人難免驕傲放縱,悟得大道,學得神通,自然應當去大打四方,游戰天下才對。當年的莫輕敵攀登天道境成功之后,可是在世界各地轉了好大一個圈才回來。
太沖掌教以為方炎也會如此這般,得到太極之最高法則后,自然要出去大展拳腳,接收勝利和榮耀。
沒想到方炎的答案竟然是這樣:回家娶媳婦。
這是一個年輕人應當說的話嗎?
這是一個剛剛悟得水溢境高手應當說的話嗎?
還有沒有上進心了?還講不講八榮八恥了?
太沖掌教愣了片刻,很不確定地問道:“你剛才是說——回家娶媳婦?”
“對。回家娶媳婦。”方炎有點兒不好意思,畢竟,他也是頭一回結婚娶媳婦,咧嘴笑著說道:“前幾天家里給說媒訂了一房媳婦,結婚的日子也已經定下來了,今年的臘月初八——掌教要是不怕辛苦,到時候去我們燕子塢喝一杯喜酒。就算是我提前邀請了。”
太沖掌教哈哈大笑起來,看著方炎說道:“好,如果方便的話,我就去燕子塢討一杯喜酒喝喝。都已經忘記有多少年沒有喝過酒了,還真是有些懷念那種味道啊——除了結婚呢?”
“除了結婚?”方炎又認真地想了一番,說道:“應該就是給爺爺治病吧。我爺爺的腿不好,已經很多年沒有辦法從輪椅上起來。我師父說道家的‘朽木逢春’可以治好他,讓他能夠重新站起來——我現在突破進入了水溢境,準備嘗試著給他治治腿。要是能夠讓他重新站起來,這對我來說意義非凡——”
“一片孝心,極其可貴。”掌教滿臉欣慰地說道。“方炎,你看好了。”
太沖掌教說話的時候,拂袖從面前的茶盞上面揮過。
那剛才還冒著熱氣的一碗茶水瞬間結冰,就像是剛剛從冰柜里面提出來一般。
方炎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掌教的手腕。
“再看看。”太沖掌教出聲說道。
方炎看到他的手掌有白光閃動,就像是手心里面握著一把跳躍著的閃電。
太沖掌教的衣袖再從那碗冰茶上面拂過,那冰塊瞬間融化,茶水也仍然冒著熱氣。
太沖掌教仿佛什么都沒有做,但是方炎知道,他做了許多。
他做了很多武者一輩子都做不到的事情,包括進入了水溢境的方炎也做不到。
“看明白了嗎?”太沖掌教看著方炎問道。
方炎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太沖掌教笑笑,說道:“你閉上眼睛。”
方炎依言閉上了眼睛。
太沖掌教的手揮過冒著熱氣的茶水,那熱茶結冰。然后又拂過那冰茶,冰茶再次融化開來冒出熱氣。
和剛才的過程一模一樣。
“看明白了嗎?”太沖再次問道。
“看明白了。”閉著眼睛的方炎出聲說道。
“看明白了,并不代表想明白了。沒有太陽,哪有寒冰?沒有死,哪有生?沒有枯木,又怎么能夠逢春呢?”太沖掌教笑著看向方炎:“一通百通。你能夠在如此年紀悟得大道突破至水溢境,自然會明白這枯木逢春的奧妙之所在。”
方炎對著太沖掌教深深鞠躬,無比感激地說道:“謝謝掌教,我沒想到——你會把如此絕學傳授給我。”
“人是活的,絕學是死的——死的絕學到了活人手里,而且能夠治人救人,那才能夠揮出它應有的作用。不然的話,人死如燈滅,再偉大的絕學沒有傳承,沒有人能夠使用,不也是一大憾事?”
“掌教教育的是。”方炎再次躬身受教,在這個老人面前,他生不出任何開玩笑的心思。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自己必須要聽的,聽完之后要認真去思考的。“以后方炎絕不藏私,將自己一生所學傳授給可傳授之人,讓華夏絕學世代相傳,讓武道之火永不熄滅——”
“無量天尊。”太沖掌教滿臉喜悅,說道:“大善。”
方炎從太沖掌教的房間里面出來,師父天機子正等候在門口的院子里。
“怎么樣?”天機子上前問道。
“很好。”方炎在天機子面前并不掩飾自己心中的喜悅,說道:“掌教是一個很慈祥也很大度的老人。”
“嗯?”天機子若有所思地看著方炎。慈祥他能夠理解,大度又是什么意思?
“掌教把‘枯木逢春’傳授給我了。”方炎忍不住炫耀著說道。就像是孩子得到了一個漂亮的玩具,總是忍不住想要讓自己身邊的人知道這件事情。
天機子大喜,說道:“當真?”
“當真。”方炎點頭說道。
天機子表情嚴肅,看著方炎說道:“枯木逢春對我道門而言有重大意義,說是道門的鎮守之寶也不為過——而且,你這枯木逢春是由這一任掌教大人親自傳授的。”
“然后呢?”
“你成了掌教大人的弟子——”天機子眼神灼灼地盯著方炎,說道。
“可我是你的徒弟啊。”方炎一臉堅定地說道。“不管掌教是不是掌教,反正我只認你是我的師父——哪能因為身份的高低就換掉師父的。這樣的事情我方炎可做不出來,也不屑去做。”
天機子苦笑不已,說道:“可是我沒有傳授你枯木逢春。”
“對啊,你當初為什么不傳授給我枯木逢春啊?”方炎鄙夷地看著天機子,說道:“咱們都是師徒名份了,把自己的絕學傳給弟子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你看看掌教大人,雖然我們是第一次見面,但是人家就送了這樣一份大禮給我——難怪掌教能夠成為掌教,你看看人間這胸懷這氣魄——”
天機子都快被方炎給問哭了,說道:“除了掌教大人,其它人沒有資格傳授枯木逢春這一絕學。”
“為什么?”
“因為——獲得這枯木逢春,就會成為掌教的親傳弟子。而有能力使出枯木逢春的道門弟子,在掌教升仙之后都有機會執掌道門——”
方炎瞪大了眼睛,說道:“也就是說——”
“是的。”天機子無比肯定地點頭,說道:“就算掌教大人把整個道門交付到你手上,大家也不會覺得這是一件多么讓人意外的事情了。”
方炎呆滯良久,轉身就朝著屋子里走去。
“你做什么?”天機子出聲問道。
“我去看看師父他老人家還有什么需要弟子服侍的事情沒有,端茶倒水什么的我很在行。”方炎出聲說道。
“——”天機子心如刀割。不是說好了,這樣的事情你方炎絕對做不出來也不屑去做的嗎?你現在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紅墻之內,老人正在悠閑喝茶。
到了他們這樣的修為地位,打磨筋骨已經不需要了,更多的是去想去悟。
一眼千年,有時候一個感悟就能夠越無數的前輩先人。這就是‘天道’的力量。
公孫旗的腿傷已經好透了,正在師父的眼神注視下練習拔劍術。
上次執行任務,讓他認識到了自己的不足。
名師出高徒,他有神龍這樣的師父,自己又天資聰穎,必然是年輕一輩的第一高手。
可是讓他羞愧難當的是,在那片密林之中他的伙伴方炎表現的遠遠要比他優秀。
無論是臨場應變能力,還是戰場廝殺能力,以及他永不認輸的毅力和悍不畏死的氣魄,都是他難以企及的。
可以這么說,如果不是方炎的常揮,他們倆人就已經死在那片魔鬼森林里面。
最最讓人難以接受的是,他是被方炎給從森林里面扛出來的——這將是他一生的恥辱。
身體康復之后,公孫旗就進入了緊張的身體恢復和苦練階段。他希望自己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有一次更大的提高。
有了目標之后,人的動力也會更加充足一些。
“停一停吧。”辛苦命捧著茶盞喝道。
公孫旗拔劍,然后又回鞘。度快得不可思議,而且在這個過程中你聽不到任何金屬碰撞的聲音。
公孫旗把劍放到劍架上面,扯了一條毛巾擦拭額頭上的汗珠。
“你的對手是方炎?”神龍看著自己的愛徒,出聲問道。公孫旗不是沒有天賦,也不是不努力,以他現在這樣的年齡取得這樣的劍道成就——已經著實讓人驚艷。
可是,貨比貨得扔,人比人——氣死人啊。
“是的。”公孫旗在師父面前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我要越他。”
“很難。”神龍面無表情地說道。
“師父——”公孫旗面如土色。他不是生氣師父說自己不如方炎,而是他心里很清楚,師父說自己難以越方炎,可能就真的是難以越方炎。
“他的對手是我。”神龍辛苦命一臉笑意地說道:“或者說,我才是他最終要戰勝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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