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登所搭乘的巡航艦圣女瑪麗莎號，也是其中的受害者。

一般而言，源能潮汐發生的時候，并不會引發次生的自然災害。這一次之所以會在海面上蕩起這一番小小的波瀾，恐怕也是因為源能潮汐的起始點，是在海底的緣故。

高登扶著船沿，看著下方那蔚藍而清澈的海水，微微皺起來眉頭。

與那位元素皇帝亞薩.奧古斯都相處的日子里，對方不止一次說過，這個世界即將迎來一次大動蕩。而最近接連不斷發生的那幾次源能潮汐，高登推測，很有可能與其有關。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費雷頓南方的沿海地區——當然也包括海汶半島在內，會首當其沖受到影響。

原本覺得“世界毀滅，拯救眾生”這種事情距離自己這樣的小小法師實在是太遠，但是現在看來，高登覺得自己不得不認真考慮一下這種問題了。

不過現在呢，還是優先處理一下因為撞船而產生的各種問題吧。

“船長，損失情況呢？”高登找來那位胡子花白。一臉風霜的老船長。

“尊敬的伯爵大人，咱們的瑪麗莎是個結實的好姑娘，身上穿著厚厚的盔甲。和那種看起來個子大但是外強中干的家伙相撞，并沒有遭受什么損失。經過第二輪仔細檢查以后，最多二十分鐘，就能再次啟航。”

這位經驗豐富的老船長對圣女瑪麗莎號感情很深，以至于總是以擬人的口吻去稱呼它，高登早已見怪不怪了。

作為一艘繳獲自海盜手中的軍用巡航艦，圣女瑪麗莎號有著相當堅固的船體結構和航行性能。并且經過改造以后，還加裝了外層鋼制裝甲。而剛才相撞的那艘船只，是注重容積和航程的商船。與圣女瑪麗莎號相撞，肯定是它吃虧。

在水手們的喧嘩聲中，兩艘緊緊貼在一起的船只總算逐漸分開了。圣女瑪麗莎號的損失微乎其微，只是折斷了幾根伸出去的船槳而已。

但是對面那艘為黎明神殿運送貨物的商船。就沒這么幸運了。它的下層甲板船殼凸起處。如同雞蛋殼撞上了石頭一樣，碎裂了一個巨大的洞。里面一片狼藉，工人與水手正手忙腳亂的將剛才涌入的海水往外排出，附近的海面上滿是碎渣和各種漂浮物，簡直就像是一只海上巨獸受傷后流出的鮮血。

“杜羅！”高登招招手，叫來自己的商務總管，“你去和對面船上的人交涉一下，看看對方的損失有多少。我們可以適當補償一下。”

這個世界既沒有保險公司更沒有海事部門，出了這種撞船事故也只能由雙方協商處理。由于是突如其來的源能潮汐所造成的事故。高登當然不會認為自己有責任。不過既然對方看上去損失慘重，那么出于人道主義的考慮，出一筆錢補償對方的損失也無所謂。

畢竟高登對于黎明圣殿的印象很不錯。當初在北地的時候，雙方就曾經多次合作。而且他還有一個“情人”，在黎明教會中擔任圣武士呢。

事故發生之后，在己方沒有錯誤的情況下主動提出補償，高登認為自己已經做得很不錯了，就算不能贏得一番“慷慨”、“謙遜”的好名聲，至少能夠將潛在的沖突消弭于無形。他又不熱衷于踩人打臉，花一些金幣就能省去許多麻煩，簡直是再劃算不過的事情。

不過他的好心對面那艘船上的人似乎并不領情。

杜羅踩著臨時搭建的跳板登上對面的商船之后，沒過多久，就灰溜溜的回來了。衣服上不但滿是污漬皺成一團，而且右眼框上還有一大塊瘀青。

看到杜羅的樣子，高登知道事情恐怕沒法善了。他拍了拍自己合伙人的肩膀，說道：“委屈你了。對方怎么說？”

作為一位前冒險者，別看杜羅一副矮胖身材，但是戰斗力還是相當不錯的。在被對方毆打的情況下，他沒有擅自出手反擊，而是先回來報告高登，已經算得上相當克制。

杜羅呸了一聲，吐出一口濃血，聲音低沉：“對面那位貴族老爺并不領會您的好意。他拒絕了我們的補償請求，因為覺得那是在打發乞丐。再過一會兒，那家伙恐怕就會帶著一大幫人來找您算賬。”

“貴族老爺？”

“是的。那位船主自稱是奧托.馮.蘇爾茨巴赫子爵。”

在整個北大陸的貴族譜系中，馮、范、德這三個中間名，十分有名。它們全部源自第二紀元時期的阿克霍希亞龍裔帝國。持有這三個中間名的貴族家族，祖上全都可以追溯幾千甚至上萬年的歷史。

而馮、范、德這三個中間名雖然發音不同，但這只是因為是源于不同龍族的方言而已，其實含義都一樣，是“來自”的意思。

比如曾經與高登有過巨大沖突的馮.愛森斯坦家族，翻譯成龍語的話，就是指這個家族來自愛森斯坦地區。

經過接近萬年的遷徙與繁衍，如今擁有“范”這個中間名的貴族，基本上都生活在威爾法斯特地區。“馮”家族在白金帝國費雷頓與黑龍帝國諾森加德都有存在，又以諾森加德占據絕大多數。而“德”家族，則主要存在于費雷頓和安托利亞地區。

雖然費雷頓與諾森加德的“馮”家族因為信仰和利益的原因，處于不可調和的敵對狀態。不過如果是在一個國家，因為相同的中間名所帶來的近似文化與歷史，所以“馮”系家族總是會走得近一些，甚至形成一種天然的松散聯盟。

愛森斯坦家族能夠被眾人看好能夠代替安泰洛家族成為新的帝國三極之一，其背后站著一大幫系出同源的“馮”系家族，也是一個重要的原因。

高登聽到對方的名字以后，甚至立即就懷疑，是不是對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以后，為了愛森斯坦家族而故意刁難。

不過這一次，高登想多了。

那位率領十名全副武裝的侍衛已經登上了圣女瑪麗莎號，前來興師問罪的奧托.馮.蘇爾茨巴赫子爵，并不知道高登的身份。

奧托子爵此時的心情很糟糕，以至于他那兩撇在剛才的撞船事故中，被撲面而來的海水浸濕的漂亮八字胡須，也沒有顧得上打理，就帶著一群屬下前來問罪了。他不可能讓大海向他鞠躬道歉，也不能從腳下的碧藍海水中榨出一個銅子兒的賠償金，那么理所當然的，這起事故中的另一位當事方，就應該肩負上全部賠償責任，并且老老實實承受自己的怒火。

當然，奧托子爵也不是白癡，在決定狠狠教訓一下對方，并且勒索一大筆錢之前，他首先得權衡一下對方與自己的實力和地位。

而一個貴族要如何判斷另一個素未蒙面的貴族的實力與地位呢？

很簡單，看對方的家紋即可。

如今建國已經接近千年的費雷頓帝國，其分封體制早已成熟且穩固，而因為分封體制而誕生的紋章學，也早已經自成一體。如今那些稍微有些地位的家族，哪個不聘請幾位紋章學家作為顧問呢？而紋章學本身，也是貴族教育的一個重要部分。

當然，類似弗里曼家族這樣崛起不過三代的新貴族，是個例外。

奧托子爵之所以敢下定決心來找高登的麻煩，并且在剛才一見面的時候，就給了杜羅一個下馬威，就是因為這位熟稔紋章學的子爵先生，看到了飄揚在圣女瑪麗莎號上，印有弗里曼家族紋章的旗幟。

費雷頓帝國內的貴族家紋，并不是隨意設計，只求好看就可以的。不論是用色還是底紋，或者圖案，都有各自代表的意義。如果有獨角獸或者橡樹的圖案，那么這個家族多半有精靈血統。如果有巨龍圖案，那么說明這個家族肯定與巨龍有不淺的淵源。當然，如果家紋上繪著滴血的龍頭，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說明這個貴族家族中肯定出過屠龍勇士。

象征著權力與威望的寶冠，只有公爵級別的大貴族才可以使用。家紋底色多綠，說明這個家族多半來自森林密布的綠峽行省。如果家紋多藍，而且還有帆船、鐵錨、船舵之類的圖案，說明這個家族來自海邊，而且靠航運起家。而象征尊貴的金色，只有皇室或者與皇室有直系姻親關系的家族，才可以使用。

弗里曼家的家紋，背景是藍綠兩色，這象征的是北地的冰雪和廣闊的草原。在這樣的背景色上，繪著一道線條簡略的安度因長城，以及兩柄交叉的長劍。這說明弗里曼家族是憑借軍功獲得的爵位，并且封地在長城之下。

實際上，包括高登父親在內，當初那一批在長城外開拓新土地的貴族，全部都在自己的家紋上畫上了安度因長城。這座長城是工程的奇跡，帝國的驕傲。而那些新興貴族們也希望自己能夠和這座長城一樣，守衛帝國的邊疆。

當然，愿景雖然美好，結果卻不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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