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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四四處看看,確定了沒人后,便悄悄地鉆進風車榨房。
他先是小聲喊著:“安德烈,安德烈,別怕,是我。”
然后,他摸著黑找出了一盞油燈,榨房里的一切都印在他腦子里了。他用火鐮打了幾下,火星四迸,很熟練地打著了油燈。他端舉著油燈慢慢地爬到了頂棚上。
紅毛蕃老安德烈靜靜地坐在頂棚的木板上,黑暗中像一幅剪影,又像一座雕像。小油燈的光亮將他的輪廓顯現出來。
“那些人真的不走了,安德烈,你該怎么辦?”小王四關心地問道。
“上帝知道,一切都由上帝決定。小王四,我現在最后悔的不是以前殺過無辜者,也不是沒有跟著他們跑,而是……我竟然打過你。”
紅毛蕃安德烈老頭說完后,一邊流著眼淚,一邊大口大口地吃著飯團。小油燈的光亮不足以讓小王四看到他的眼淚。
“咳,沒事兒,我娘現在還打我呢。你忘了?你偷著給過我那么多糖,都讓我成為孩子頭了。他們哪個不巴結我?”
“我老了,可我奇怪上帝為什么總不召喚我……這一次我哪也不想去了……這里就是我的家。”
“沒事兒,你先躲著吧……也許有辦法活命……明天我還來,你可別出來啊,聽說他們把羅德門醫生都快打死了……”
“噢,我的上帝,他是醫生啊!那些人是魔鬼嗎?”
小王四笑著說:“不是啊,他們都是平常人模樣,只不過身材高大,穿著黑皮的,從來不笑,怪嚇人的……穿花皮的還好。我娘倒是很高興,那些人好像少要了很多東西……比該死的紅毛蕃要得少……”
越到后面,小王四的聲音越小,老安德烈也不知道在嘟囔著什么。他們誰都沒有聽明白對方說什么。
臨走時,紅毛蕃老安德烈拿出十幾枚銀里爾送給小王四,說:“好孩子是會受到打賞的,你的善良會讓你終生幸福……”
看到油燈下的發亮的銀幣,小王四的眼睛一亮,他知道這么小小的一枚就可以換回很多很多大米和魚。他剛要去拿,又停住了。
“太多了,這是你一生的積蓄吧?以后你老了怎么辦?你沒有兒女依靠……我爹爹也總說攢錢防老,我娘還總把家里的銀子埋在水缸下。”
“好孩子,你都拿去,最好明晚給我送點酒來,喝醉后,我會看到很多的親人……如果我被他們抓住,這些東西會成為一個戰士的戰利品,那是戰士的權利……聽話,都拿去吧。”
“好吧。我找個地方埋起來,以后都給你買酒喝……”
第二天傍晚,天還沒有太黑,小王四又來了,他給紅毛蕃老安德烈帶來了鹿肉和酒。可這次他沒有小心地向四處看看,因為他太興奮了,有好多話想和老安德烈說。
劉結首在不遠處偷看著。他知道紅毛蕃老安德烈沒有跟著那些紅毛蕃跑,他一個裝著木棍子腿的老頭能跑多遠?
過去他們一起喝過酒,喝過茶,喝過咖啡,紅毛蕃老安德烈利用自己的身份給過他諸多方便,劉結首也給過他銀里爾,按理說倆人互不相欠。
可是……
劉結首回到家中,整晚翻來覆去睡不好,他的老妻奇怪道:“你今天太累了吧?沒見過你這么出力過,何必……”
“住口!我還不是為這個家?!為安山搏個好出身?!”
老妻很順從,小聲說:“息聲,莫驚到了安山……”
安山,是他們的長孫,劉大的兒子,今年三歲了,正經求楊童生起的名字。劉安山喜歡跟著劉結首夫妻睡。
劉結首嘆了口氣,勉強睡了。
紅毛蕃老安德烈的胃口出奇的好,又是大口大口的吃喝著。
“你知道嗎?”小王四小聲地說,“那些人很厲害,他們有怪鐵車,前面有鐵手,四只大輪子,很隨意就把田邊的蓮霧樹挖走,讓我們去他們找的地方重新埋起來,有前面是大鐵鏟子,幾下子就把一座小山包推平了,幾下子就把一個大水坑埋平了。最厲害的是,他們還有大大的鐵犁,要是立起來比大樹還高,來來回回走幾趟,上千畝地都起出稻茬了,那輪子和別的不同,大的喲,比一個人還高……看得人直叫好呢,還嚇跑了好幾個從遠處來圍觀的熟蕃,看他們膽小的樣子,大家笑死了。怕什么,它們不咬人。”
“圍觀的人很多?不怕他們?”
“是啊,是啊,他們把我們能做力氣活兒的都叫去干活。也有不愿去的,還好他們也沒有去誰家抓人。
我爹爹被劉結首叫去了,干了一天的活,他們中午管飯,全是白米飯,還有海魚呢。干完活后發給我爹兩張紙片,我爹說上面一共有四匹馬,可以換四斤米,還可以換別的東西……可惜我沒有看到那紙片是什么樣子,發完后,大家都立刻去換了,怕這紙片是騙人的……果然他們照著上面的馬匹數換了,不過爹說比我們說的斤要少一些,但也值了,給紅毛蕃干活啥也不給的……對了,有個老高老高的黑皮突然對我笑了,笑得很嚇人。他還給了我五塊糖……我給爹娘兩塊,留給三哥一塊,我吃了一塊,太好吃了,比你給我的奶酪還好吃,我也送你一塊……天太晚了,我明天再來啊!”
紅毛蕃老安德烈小心剝開那塊東西,吃進嘴里。一股濃香的奶味充滿了口腔,但他心里卻不知道為什么全是苦澀……
建國安董事站在一座山包上,正在用望遠鏡向遠處的山坡看著。
他的面前擺放著圖紙架,架上是一張土地規劃圖。經過實地考察和影像資料的對照,他徹底把從那面世界帶來的圖紙封存了。沒用的,三百多年的時間,幾乎造就了完全不同的地形,尤其對臺南這樣的淤積平原來說。
建國安董事眼前的這張圖紙是技術員們盡最大努力最快速度繪制的,不夠精細,不夠準確,但至少有了框架。
圖紙上分成三種顏色,黃色區域是水稻種植區。我們可以看到它們基本沿著赤嵌溪兩岸延伸。昨天花費了一天的時間,穿越者們把一部份明人租種的已經開墾出來的水田全都聯成一片,中間用機耕路劃分成一塊塊標準田。按現代畝數來計算,大約一萬畝左右。
如果只供臺灣島上的人吃,這一萬畝種上從現代社會帶來的兩季稻種,再加上其它地方的水田產出應該足夠了,可是計劃中還要為一件大事做相應的準備,就在不久的將來,會發生廣州大屠殺,也許穿越眾們在一年后也沒有能力平推滿清,但至少能阻擋一下,能解救相當多的一批民眾。所以,還要考慮他們到來后的糧食供應問題。
因此,計劃中,穿越眾們寧可停了在經濟上收獲可能更大的漁業捕撈,也要保證用快速方便的機耕方法迅速開墾出大量的水田和其他田地。一天差不多要消耗一噸半的柴油呢。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只能盡量節省了。
節省的辦法之一就是大量用人工,昨天一天就用了將近1000個工()。全體技術員和安保隊員都分開帶隊,一小部分去栽植移開的界樹,大部分聽從指揮,跟在各種農機后面負責掃尾工作。
當明人們看到各種農機輕而易舉地把平時繁重之極或根本不可能做到的農活干了個痛快時,他們開始高興起來,不時地歡呼。有的還總想靠近拖拉機,摸摸它的輪子。帶隊的安保隊員頓時火了,軍靴子上了。他媽的,要不你們嚇得直跑,不肯靠前,要不你們就要往輪子下鉆,古人就了不起嗎?但不管怎么說,消除了畏懼感總歸是好事。
中午吃飯的時候,由劉結首等十多個結首組織的幾十個農婦做午飯。用去了穿越者們五擔米,二擔咸魚。炊具、柴禾、碗筷全沒用穿越者們操心,他們自己全都解決了。
當然穿越者們有自己的伙食,不屑于和他們擠在一起。
不過,怪了,大多明人沒有亂遭遭地擠在一起,反而有謙有讓的,比大學食堂里還文明就餐呢。
建國安董事看到這一幕,想了想,給出了一個解釋,
“明人所謂的公德心,只是發生在同一宗族或極熟悉的環境和人群中,當然還要在物質豐盛的條件下……你看他們都是在自己的小結或村子圈里吃飯,多有秩序。”建國安董事指了指不遠處一個小一些的灶點,說,“那邊,都是周邊的散戶,就有些亂,搶著盛飯呢……”
有個技術員想了想嘆了口氣說:“想想自己,還真是這樣呢。”
建國安董事很遺憾梅樂芝經理已經離開這里,回了熱蘭遮城,要不他還能說出更深刻的話()。梅樂芝經理不得不回去,因為聽說明商們差不多都找回來了。
傍晚,下工了。穿越者們真心狠,讓明人們從早六點,干到晚六點,中午吃完飯就干活,沒有午休的。但明人們好像還樂呵呵,沒人不愿意。
后來建國安董事才知道,明人只吃兩頓飯的,他們認為自己白吃了一頓……而且荷蘭人經常讓他們自備干糧白白干活。
建國安董事很久后還有點小小的憤怒,他媽的,當時被明人當凱子了……于是又把種子價錢漲了一點才心理平衡。這是后話咱先不提。
下工時,按照名單還按不同的工種,穿越者們分發了不同面額的糧票。明人得了這紙片,立刻跑到街上,穿越者們開辦的糧店和副食品店去買東西,都想立刻變現。幸虧穿越者們早有準備,二十噸稻米(回家自己舂米去吧),幾百斤咸魚,幾百斤鹽,幾十斤胡椒在等著他們呢。
當晚穿越眾們一統計,所有糧票全部回收!他媽的,還真不信我們的信譽呢。
建國安董事當時不在意地說:“一步步來吧,急什么。大家早點睡吧,明天更忙……”
果然,第二天又有一千多偏遠一些的人要上工……來吧,我們就要人手。看來梅樂芝經理臨走時的推測有可能實現。
今天除了水田繼續推進外,還要開墾出玉米和土豆、地瓜、木薯所需要的田地()。懂農業的人一眼就能看出,穿越眾們要充分利用現有的土地啊,從河邊到稍平緩一些的坡地都不放過。當然這些不是一天能干完的。
穿越前,當看到有木薯這個品種時,伍大鵬沒當回事兒,作為一名東北人,他從來沒有見過木薯的真面目,李子強當時就嚇了一跳,他小時候可是見吃木薯死人的。
建國安當時是一臉的“我不解釋”的神情。
孫德發笑笑說:“肯定帶得是面包木薯了……黃心的。”
李子強臉也不紅,說:“離開農村生活太久了……”
就此,世界三大薯類全部到齊。
建國安董事現在正用望遠鏡看遠處山坡上正在鏟除草根和樹根的明人。他發現明人們都很認真地干活,很可愛的人們啊。
沒辦法,木薯怕積水,較緩一些的山坡最適合了。
那塊山坡穿越者們事先把一些雜樹都伐了,然后放火燒了野草,剩下的全交給明人處理,告訴他們這一大片坡地,去除草根,樹根,石頭后,每個人可以分到八匹馬。
從昨晚開始,這里的人都知道一匹馬代表著什么了。
感謝老朋友們,yezhongye、啟火、無言在看,三位老朋友一直不離不棄地鼓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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