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七章有一種改變叫不得以
在這兩家紅土礦山,鄭智和鄭秀文兄妹二人同時看到了機器的力量。
鄭秀文還好說,她當然還是懂一些的,那個鄭智卻是目瞪口呆了。
這兩家都是用爆破法開礦,但是鄭家集團的礦山只能組織人力在工作面上直接砸碎石頭,因為漢唐集團規定了礦石的大概尺寸。
砸完后他們再用人力運到堆貨場,再裝車運走。
漢唐集團的礦山則是用好幾個高高的大物件,在轟轟做響中便把石頭打碎,然后他們直接把那礦石吐到長長的皮帶子上,那皮帶子就直接運走礦石了。
這樣也可以啊!
鄭家集團的官員介紹說:“他們的紅土礦產量是我等的八倍,人手卻只是我等的一半!可惡的是,那些機器,他們說要先緊著他們用,待有了余力再為我等加工制造,太欺負人了。
還請為我等向永勝伯他老人家多多美言幾句,莫要拿我等的產量和他們比,在下已經盡職了——”
差距的根本原因在于機器上。
鄭秀文指著遠處那幾臺大怪物說:“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但是它們是由蒸汽機驅動的,我和你講過蒸汽機的事情吧?
你看那不遠處還正在冒著熱汽呢!
大哥呀,水的作用可不僅是載舟覆舟,只要我等付出努力,學會運用它們,它們就會變成永恒的動力!
楊友行老師說過,大自然中還有無窮無盡的力量等著我等去開發,這是一條無窮無盡的道路——要我等永遠相信美好,相信未來,但是我等要真正尊重人,尊重科學——
不過,這里似乎沒有那種我說過能裝貨的汽車,若是有了,更加省人力了!”
鄭智認真地想了想,說:“噢,我似乎明白了,那漢唐集團正是借助這些大物件——機器來省了人力,多出來的錢財,都分給了礦工!所以他們才能開出高工資來,妹妹,你看我說的對嗎?”
“大哥,太有道理了!三叔在紅星工業區正在學習制造那些大機器的方法,等到來日,我鄭家全用上了后,當然也可以給他們高工資了!”
“噢,三叔來信說是完全學會了制造鍋駝機后,爹爹那幾日欣喜萬分,整天說著這個怪詞,連我都聽會了。
但是三叔還是沒有回來,他說還要學很多——”
鄭秀文信心滿滿地說:“怕甚?只要我等學下去,遲早都會學到手的!”
后來兩人又去了龍巖煤礦看了看。
那里現在已經有一部分坑口用上了漢唐集團的機器,可以抽水,可以提拉裝載煤炭的纜車。
那里的官員介紹說:“甚好,我這里的產量已經翻倍增長,永勝伯他老人家甚是喜歡!”
永勝伯鄭彩把這些礦產都當成了心頭肉,為此才專門派出官員來負責。
鄭家集團所有制嘛,都是直接對永勝伯鄭彩負責。
就這樣了,一個多月后吧,鄭智和鄭秀文平安地回到了廈門。
這一路上當然平安了,福建的廣大農村確實有一些地方開始夜不閉戶了,不過誰家也都沒有什么好物件,大家終日都為一口吃食活忙著。
路不拾遺怕也是真的,這個時候,大家身上都沒有啥現金,好多人從來沒有看過十馬票以上的票子。
但是福建的老百姓都相信,福建確實越來越強大了!
人們爭著當永勝伯鄭彩的兵,一是真發工資,很高的;二是據說還可以退伍,那時永勝伯還會給份好差事——
對于福建的社會現狀,鄭智和鄭秀文哪里有那樣敏銳的觀察力?他們能從事實中得到一些經驗就已經是極好的了。
鄭秀文把自己學過的寫考察報告的模式教給了鄭智,然后兩個人在書房里商量著執筆,寫成后,還請那個參與早訓的大儒來做最后的潤色。
參與早訓的大儒捋著胡子問道:“漢唐集團機器的作用真就這樣大嗎?”
兩個小家伙一起點頭,連說是親耳聽到那個負責官員所說。
參與早訓的大儒點點頭,正色說道:“如此說來,可信。但是那漢唐集團機器要所費幾何?若是它一旦損壞,所費幾何?何人可以操縱它?
這些,你們問過了嗎?
聽到只言片語便過早下結論,可不是君子所為啊——”
兩人頓時面面相覷,真是啊,沒有問過。
參與早訓的大儒看著這兩個粉玉雕琢一般的孩童,心中大為歡喜,他們所寫的考察報告當然漏洞百出。
但是,這知行合一之舉,比那些死陷于理學之法中,不可自拔的儒生們強過百倍了!!
事不親歷,而妄稱有無?事不親歷,何來格物知致?
腐儒也!
參與早訓的大儒當然替他們好好潤色了一番。
這樣,一篇花團錦簇的考察報告出現在了永勝伯鄭彩的面前。
永勝伯鄭彩這時裝模做樣地戴上老花鏡。
他用余光就可以看到兩個小家伙大氣不敢喘地站在那里,一心等著自己給他們下個定論。
其實他們做的一切永勝伯鄭彩都知道了。
在他們請參與早訓的大儒潤色后,那個參與早訓的大儒早就來報喜了。
參與早訓的大儒樂呵呵地說:“真是虎父無犬子犬女啊,永勝伯,在下道喜了!這兩個孩童的見解,已經遠超尋常儒生了。”
說完后,他把兩個人所謂的考察報告都一一對著永勝伯鄭彩匯報了。
永勝伯鄭彩心頭大喜,好啊,小小年紀竟也能提前看出我下一步的打算。
但是他面上不動聲色說:“先生過獎了,幾點粗鄙至極的建議,也能入了先生的法眼?”
“久經事上磨練之后,方才明曉心即理!此二子前途高遠,永勝伯后繼有人啊!!”
這句話太重要了,永勝伯感覺到屁股更重了些,脊椎更直了,心里滿滿的都是陽光!
當時,永勝伯鄭彩裝作格外認真地看完了他們的考察報告,但是他在最后的建議欄中發現了一條新的建議:
廣泛吸引漢唐集團所培養的人才,為我所用,施以重用。
這一點,永勝伯鄭彩沒有聽過那個參與早訓的大儒的匯報。
他指著這一條問道:“這一點是誰提出的啊?”
鄭智恭恭敬敬地說:“妹妹秀文提及,我以為甚有道理,便在最后加上了。”
永勝伯鄭彩點點頭,好啊,咱們父子女三人達成一致了。
但是他還是要借機教育一番,這種感覺他很是享受。
“有些事情只能想,不能說;有些事情只能說,不能寫到紙上;有的事情寫到紙上,只能給最信任的人看!
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幾事不密則成害——”
鄭智還沒有反應過來,鄭秀文卻乖巧地說:“女兒受教了。”
事后鄭秀文被留在了爹爹的書房里,要有大事與她商議。
在他們兩個一直在外面考察時,永勝伯鄭彩與大儒們最終也確定了尊從南孔的一系列準備。
在這些準備中,大儒們以理論準備為主,他們要建立具有福建特色的儒家學說,要建立為福建建設服務的儒家學說。
當然,這里面的最核心思想,比如為誰服務的問題,大家沒有人提及。
可是這個還用說嗎?
儒家的中心思想不能變,這是基石,是堅決不能動搖的。
比如僅從個體來講,儒家學說需要個體要有仁、義、禮、智、信、恕、忠、孝、悌等德目,這個可不能少。
但是,但是啊,這里的側重點可以變,比如他們針對這一時期北孔側重談“禮”時,他們一群大儒興致勃勃地大談起“仁”來,子曰:“人而不仁,如禮何!”
這都是圣人之言,誰敢懷疑?
由此他們推導出真正的禮,其實是從仁自然流露出來的,并不是強加給我等的,那種非發自本性的禮,定是虛偽的,戕害人性的。
所以“仁”是第一,否則圣人為何將它排在第一位?
另外他們又狠狠批判了對五德輪回的任意曲解,認為五德輪回的核心仍是“仁”,只有“仁”向更“仁”輪回,豈有“仁”向殘暴輪回?!
這個基礎不在了,其它的解釋,全是歪理邪說!!
他們在儒家學說的外延上又改動了一些。
比如他們深挖“君子不器,博觀約取,厚積薄發”的思想。
孔圣人所意為君子不應該像一個器物一樣只有一種固定的用途。
君子應該博聞強識,旁征博引,不拘于時,不滯于物,應該是修齊治平的“通才”。
然而究竟如何才能不器?
這里就要有兩個階段了,第一個階段,君子定要先成器,做一個對社會有用處的人,做一個實才而不是腐儒!
第二個價段呢,就要達到孔圣人所言的不器,在心境和能力上要達到更高的境界是,要以“仁”來對天下萬物,達到格物知致的最高層面!
當然,這一系列的理論準備是要不斷加強的,這樣工作是累人而無聊的,但是大儒們樂此不疲,欣然受苦的。
他們得到了永勝伯鄭彩全方位的支持!
鄭秀文當然不知道爹爹如此費盡苦心的用意是什么,但是,她看著爹爹越來越多的白發心中一陣陣酸楚。
永勝伯鄭彩目光炯炯地對女兒說:“秀文,你還不能在爹爹身邊享清福,你還是要回赤嵌小學,你的責任是——”
鄭秀文這時已經不關心她的責任是什么了,她一開始大為開心,但是瞬間又有無限的傷感。
爹爹實在是老得太快了!
她忽然說:“爹爹,我給你唱支歌吧!”
永勝伯鄭彩心中有些不喜,怎么和漢唐集團交往多了,都喜歡唱小曲了呢?
但是他面上無事,笑著說:“呵呵,那我就聽一聽秀文給爹爹唱一支小曲,只讓爹爹一人聽!”
古箏擺上了,檀香燃起來了,鄭秀文輕撫著琴弦,朱唇微啟:
怕來不及我要抱著你
直到感覺你的皺紋
有了歲月的痕跡
直到肯定你是真的
直到失去力氣
為了你我愿意
動也不能動也要看著你
我怕來不及我要抱著你
直到感覺你的發線
有了白雪的痕跡
直到視線變得模糊
直到不能呼吸
讓我們形影不離——
永勝伯鄭彩悄悄彈了下眼角,笑著說:“漢唐集團小學里也教育‘子欲養而親不在’的傷痛嗎?”
鄭秀文站起身,淚光閃閃,她做了一個拜見長輩的大禮,頓時像一朵美麗的牡丹盛開在綠色的地毯上。
“秀文有時貪玩,不知道爹娘的苦心——”
永勝伯鄭彩當時潸然淚下,大聲說:“寶貝女兒,咱們不回去了,你就留在我身邊!”
鄭秀文的心又一沉,全是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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