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天明道:“那你給我解釋下……”
“該說的,我都說了。”
“你覺得你說的那些話,誰會相信?怎么能讓人相信?”
“對不起,如果您這樣認為,我也沒辦法,這些事情巧合的地方太多了,我每天也會感到很悲哀,很倒霉。”
鄭天明拍了拍額頭,似乎對這種已經太過熟悉的對話心生厭煩,他忽而問道:“蘇淳風,你應該早就意識到,自己有被抓的一天了,是吧?”
蘇淳風露出疑惑的神色。
“那天抓你的時候,你表現得很平靜,沒有絲毫正常人突遭變故明知無辜被抓時的反抗,甚至你都沒有大聲喊什么。”鄭天明瞇縫起眼睛,神色冷峻,語氣嚴肅地說道:“以你的身手如果反抗的話,那幾名警員根本抓不到你,你完全可以輕松逃走,甚至還能把幾名警察擊傷,但你沒那么做,顯然是因為你早有心理準備。”
蘇淳風皺皺眉,道:“我沒那么愚蠢到會去暴力抗拒執法,更不會做出襲警的蠢事,因為那是犯罪。”
“這,說不通吧?”鄭天明冷笑。
“如果他們當時沒有亮出證件,我肯定會反抗,因為那屬于合法的正當防衛。”
“你……”
連續幾日帶領專案組成員沒日沒夜勞累的鄭天明,終于爆發了,他一腳狠狠地踹在了蘇淳風坐著的椅子上,發出砰的一聲響。還好,椅子是固定在地上的,否則的話這一腳絕對把椅子踹倒,讓蘇淳風摔個七葷八素。
審訊室的另外兩名警員對視一眼,起身收拾好記錄本和筆,走了出去。
蘇淳風看到了他們眼神中的冷漠和鄙夷,還有一點點憐憫。
要刑訊逼供了嗎?
鄭天明雙手撐在蘇淳風面前的小桌上,居高臨下目光森冷如刀地盯視著他:“蘇淳風,別以為你拒不認罪,我們就拿你沒辦法。”
“我沒殺人。”蘇淳風低頭。
“好,好,你不認罪,我讓你不認罪!”鄭天明咬牙切齒地點頭,轉身像只餓急了的老狼般繞著蘇淳風打轉:“這么多條線索都指向了你,差的無非就是多幾位證人,多出幾樣作案行兇的物證,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你,逃不脫法律的制裁!專案組還會去往你的家里,調查你的家庭環境,家庭成員是否與萬連勝師徒三人有恩怨……所有的疑點,任何蛛絲馬跡我們都不會放過!”
蘇淳風眉毛一挑,認認真真地說道:“我沒殺人,我更不想被父母知道這件事,他們會擔心的。”
“那你就老實交代!”
“你是想,坐實了我殺人的罪名?”
“呵……”鄭天明冷笑。
蘇淳風忽而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道:“很抱歉,看來您承受的壓力也很大,但我想,無論您和您的同事因為此案承受了多么巨大的壓力,連日來為了查案多么得廢寢忘食,也不能為了盡快破案結案,就辦出一起離奇的冤案。”
鄭天明哼了一聲,掏出煙來再次點上一顆。
他,和整個專案組,確實承受了極大的壓力。他現在都恨死了自己當初在局里針對王家營子三人離奇死亡案的分析會議上,當眾信誓旦旦地指著一疊現場照片說道:“這絕對是一起兇殺案!”
就數自己聰明了?
別人都看不出來啊?
現在想想,他發現自己是那次會議上最蠢的人——好吧,既然你肯定這是一起兇殺案,那就由你來擔任專案組組長——王家營子三人離奇死亡,被定性為特大兇殺案,上級要求限期破案,京城之地,怎能容得犯罪分子如此猖狂囂張?
案發后的幾天里,鄭天明本來已經開始悔恨自己不該多嘴接下了這么一樁任務,但當那名出租車司機前來報案之后,鄭天明就覺得這簡直是老天爺送給自己立功的機會,因為很快就被他們查到的蘇淳風,作為犯罪嫌疑人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一個京大的學生大半夜不畏寒冷地跑到那么個無人居住像座巨型墳墓般陰森的村子里干啥?
答案很明顯嘛。
而這種案子,一般情況下把嫌疑人抓起來,審訊外加各種方式的心理戰,就能讓其乖乖認罪服法了。
但把年紀輕輕的蘇淳風抓起來審問,又開始著手圍繞他調查之后……
鄭天明漸漸有些悲哀和惱怒地發現,這起案件像是回到了原點一般,似乎沒進展了。因為無論多少條線索都指向了蘇淳風,無論是從理論上還是情理上,任何人都幾乎可以肯定是蘇淳風殺了那三個人,但實實在在的證據,沒有。
那么多證據,線索,其實都不過是能間接地推論出蘇淳風的作案嫌疑,但沒有可以直接證明蘇淳風是兇手的。
尤其是被害人的死亡狀況,到現在法醫都無法給出一個準確的結論。其實本來法醫是有結論的,三名死者都是死于突發性急病,病癥病理不明。但正因為死狀太過詭異,死因太過離奇,而且現場又那么得異常到不可思議,他殺的狀況太明顯了,所以才會被警方認定為刑事案件,而這其中,鄭天明的看法更是堅定。
然后,就到了現在。
審訊室內沉默了一會兒之后,鄭天明忽然說道:“念益華,已經交代了!”
蘇淳風略顯詫異地問道:“念益華是誰?”問罷之后,他才做出恍然大悟狀,道:“哦,我想起來了,是那個家伙啊,他和這起案件有什么關系?”
鄭天明瞇縫著眼睛,死死盯住蘇淳風的雙眼。
好大一會兒。
“你的演技,真得不錯。”鄭天明淡淡地說道,神色間略顯失望——兵不厭詐,蘇淳風剛才的表現,要么是其個人心理素質過硬,要么就是他真的不知道這起案件和念益華有什么關系,為什么會提到念益華,還說什么交代了的廢話。
蘇淳風低頭,輕聲道:“您該不會,想要刑訊逼供吧?”
鄭天明呵呵冷笑,不置可否。
蘇淳風似乎有些困了,揚起臉后背緊緊靠在椅背上,雙手銬在小桌上,手臂伸展,微闔雙眸,輕輕嘆了口氣:“我真是,冤枉的。”
鄭天明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一會兒,有警察走進來,把蘇淳風押回了暫時關押他的那間房屋。
站在樓道里目視著蘇淳風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鄭天明稍作思忖之后,轉身回了辦公室,然后對跟進來的一名警員說道:“去安排一下,正式批捕刑拘蘇淳風,順便研究研究,目前掌握的證據夠不夠提起公訴,或者是,能被采信多少。”
“是!”青年警察答應后并沒有離開,而是往鄭天明身旁小走了兩步,探身輕聲道:“鄭局,要不再搞幾個目擊證人?”
鄭天明道:“多了不好,有那么兩三個就足夠了。”
“明白。”
現在,對于辦案經驗豐富的專案組成員們來說,蘇淳風這家伙就是他們共同的敵人,無論是各條線索的指向,還是這家伙被抓之后的表現,都百分百可以肯定他就是王家營子特大兇殺案的殺人兇手,但就是沒有足夠給他定罪的證據,沒有完善的犯罪證據鏈條,更拿不到蘇淳風認罪的供述。
專案組成員們難得地有了一個共同的默契,我們寧可私下里違反法紀,但我們不能違背良心和我們的職責,一個殺人的兇手,必須被繩之以法。哪怕是,證據不足,我們也要把證據補足了!
再狡猾的狐貍,也難逃老獵手的計算。
伸張正義,有時候不僅僅需要正義的手段,還必須加以更加卑劣陰暗的手段,就好像……這個世界上,總要有很多善意的謊言。
當然,這是冠冕堂皇的理由。
反之,從厚黑學的角度講,則是必須把這件極為轟動京城的特大兇殺案給辦成鐵案,他們才能在上級限定的期限內破獲如此重大的案件,才能立功,才能得到嘉獎,才能在將來的升遷路上多出那么一份耀眼的功績——至于蘇淳風,這家伙就是那個狡猾的心狠手辣的兇手,專案組不會有絲毫內疚的心理負擔。
第二天傍晚,蘇淳風被警方正式批捕,刑事拘留!
與此同時,遠在千里之外的平陽市萬通物流董事長蘇成,及妻子陳秀蘭,接到了京城警方的通知:他們的大兒子,那個為家里做出無數貢獻,街坊鄰里親戚朋友皆夸贊羨慕不已,考入京大光宗耀祖的兒子蘇淳風,因涉嫌故意殺人,被京城警方刑事拘留……
這則消息,對于蘇成和陳秀蘭來說,無異于五雷轟頂!
怎么可能?
眼瞅著放寒假,要過年了啊!
當晚,蘇成和妻子連夜駕車趕往對他們兩口子來說,很是陌生的京城。半路上才想到,在京城他們舉目無親,人生地不熟,心慌失措的蘇成這才趕緊打電話給陳羽芳,把事情簡單陳述后,希望她馬上聯系在京城的同學,讓她的同學幫幫忙,先不說能不能把蘇淳風解救出來,至少得讓家里人先見到蘇淳風啊。
得到消息的陳羽芳,也極為震驚,身在豫州省省會中州市的她,馬上與同學取得了聯系,并且迅速趕赴火車站,連夜上京城!
另外,感謝大豆包和圍剿的明天兩位兄弟各五千賞,鞠躬拱手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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