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龔虎沒話找話,張嘴就嗆人的言行,程瞎子和蘇淳風都直接無視了——他們太了解龔虎這家伙的脾性了,別看說話夾槍帶棒一副老子懶得搭理你們的模樣,其實他內心里現在就跟被貓爪子撓著似的,恨不得趕緊扒開蘇淳風的腦子,把這件事的前因后果全部弄得清清楚楚。看書神器
程瞎子伸手捏起那幾根長長的發絲,然后起身往側屋走去,一邊說道:“淳風,到書房來一趟。”
“哎。”蘇淳風起身跟過去。
明顯被拒之于客廳不得跟進的龔虎,手持煙鍋重重地在木制茶幾上砸了幾下,一邊罵罵咧咧地表達著不滿:“書房個屁,豬鼻孔里插大蔥,你裝什么象啊?把字典糊到你臉上你也看不見一個字……你爹了個蛋的老瞎子!”
跟在鐵卦仙身后走到書房門口的蘇淳風稍停腳步,扭頭神色平靜地說道:“龔前輩,這次還得有勞你出手相助。”
“嗯?”龔虎立刻眉開眼笑:“好說,好說……”
小小的書房內。
鐵卦仙拉動門口的燈繩將燈打開,繼而走到里面一張八卦形狀,直徑約一米左右的低矮木桌旁,紅褐色桌面依八卦六十四爻刻繪出圖案,桌旁側只有兩張小小的矮凳。程瞎子看似隨意地將幾根長長的發絲放到桌面上,一邊坐下一邊隨口吩咐道:“把房門關上。”
蘇淳風依言而行,關上房門后走到桌旁坐下。
房間里安靜下來。
程瞎子左手從桌下拿出一方青色石硯,右手食指在看似干燥無物的石硯中輕輕摩擦,口吟術咒,很快,硯臺中便異常玄妙地滲出了朱紅色的汁液。程瞎子左手持硯,右手食指蘸汁,開始在八卦圖案勾勒而成的復雜玄奧桌面上不停地勾畫,很顯然是在做起爻卜卦的前期準備了。
坐在其正對面的蘇淳風神色平靜,一言不發。
畫符布陣點乾坤,起爻一畢,程瞎子將石硯放回桌下,雙手掐訣抬起懸在桌面上半尺余高度,低頭闔目默念術咒。
與尋常要簽、搖簽、卜推八字之類不同,程瞎子問都不問那名被降頭師所害叫做張麗飛的女子八字是何,家眷幾何等等——既然是要做那在奇門江湖中人看來都極為深奧難測之事,所用卜算之術自然也就非同凡響。只見隨著程瞎子意念誦咒推動心法本元運轉,引導天地五行靈氣以繁雜深奧的規律融入啟動的爻陣之后,那些看似胡亂涂抹在八卦圖案中并無干澀跡象的朱紅色汁液,開始一點點如蟻群蠕動般,循著諸多玄妙的爻卦之位,不斷變換,卻又時刻保持著符箓和符陣的效用。
幾根長長的發絲被朱紅色汁液觸到,便像是被燒燙到似的,卷曲收縮繼而融化在了朱紅色的汁液內。
身之發膚,授之父母。
血液和頭發,在術法中都是能盡顯一個人本元及五行元素之根的人體精華。
鐵卦仙以張麗飛的頭發融入卜算之術的陣法中,催動八卦輪值九宮位,逆推前事百象,順測后事百生。
桌面上蒸騰起似有若無的飄渺黃光,如虛如實,朦朧似霧。只是這種現象眨眼而逝,再看桌面上,朱紅色汁液已然干涸凝固成漬,有點狀,有條紋,有細線狀……交織拼接成一個個區分開來的符箓圖案,又如同一整張鋪在八卦形桌面上的一副詭異圖騰。程瞎子左手掐指推算,右手張開,似觸似離地在桌面上輕輕拂過,時而探身,時而挺身坐直,以八門運行的軌跡,先逆行后順行,來回反復。
進鐵卦仙家門的時候,蘇淳風看過手表,已經十點多了。
三名降頭師已經出逃京城一天了……
蘇淳風心中焦急,但神色平靜。
他知道,程瞎子能夠應下并且真的傾盡全力施術,去卜算三名降頭師當前的落腳地點或者途經之地,對任何人來說都是天大的一份人情——任何術法在施展時都難以避免會遭遇到大自然的反噬,而本就是窺破天機之術的卜算與命算更甚,更遑論要去卜算一名修為邁入煉氣中期、兩名修為邁入煉氣中期的降頭師?行此卜算之事的鐵卦仙,所要付出的心血努力必然極多,要承受的反噬之力必然極重。
因為,三名降頭師不是傻子,在逃竄的過程中肯定會施展術法掩藏自身氣息,并且盡力去避免與天地五行的契合,模糊他們在天地五行中的行蹤。
蘇淳風在駕車從中州市返回金州縣的路途中,與裴佳聯系過,目前三路追蹤的術士們,已經跨過了豫州省南界,他們相互之間聯絡后,又與各地所相識的奇門江湖術士們取得聯系,希望所有人都能夠盡心盡力地實施攔阻,可以說已然在廣袤的華夏大地上,拉開了一張稀疏卻絕對存在的大網。現在,裴佳及宋賀、熊永平三路人,都已然開始沿其它小路往京城方向回返巡查。
接下來,就看運氣了。
看那三條魚,是否會撞到網線上。
蘇淳風微微皺眉,暗暗地想著:“他們,跑不了……”
剛想到這里,坐在他對面施術起卦卜算的鐵卦仙抬起頭來,一副老式的墨鏡注視著蘇淳風,稀疏卻細長的兩道眉皺在一起,道:“淳風,這起事件有古怪,張麗飛的氣運走勢在被害之前順暢無礙,那么她本不應該遭遇此類劫難。但細查之后,卻發現其順暢的運勢從半月之前就已經開始不斷受到絲絲縷縷的氣運影響,然后在沒有絲毫差池的情況下,最終匯集從而造成了這起看似巧合的劫難事件。”
“不是巧合?”蘇淳風雙眉緊皺,目光中戾氣暴漲。
若是尋常人肯定聽不懂鐵卦仙的這番話,因為巧合與否本就是一個模棱兩可的忖度范圍。這起事件若說有因就是有因,若說巧合,也確實是無辜的張麗飛倒霉。
但蘇淳風卻清楚鐵卦仙這番話所表達的意思——張麗飛遭遇劫難,有玄妙。
程瞎子抬手蘸了些石硯中剩余的朱紅色汁液,在桌面上迅速勾勒出了一道符箓,繼而食指挑動,那道符箓竟然被挑起來懸空而立,程瞎子口中輕喝一聲“者!”符箓驟燃,形成一道火苗極快地遁入到程瞎子半張的口中。
程瞎子一口吞下火苗,雙手抬起與頭部兩側掐決,兩拇指摁在太陽穴上。
蘇淳風見狀,急忙起身大步走到程瞎子身后,默念術咒,心法流轉,體內本元沸騰滾滾。他左手伸出,食指點在了程瞎子后腦風府穴上,一縷柔和純正的本元之力度入其中,不急于通向經絡和五臟六腑之中,而是與程瞎子雙手度入腦中的術法意念融合,從其引導,慢慢周游于頭腦穴竅之中,抵御反噬之力。
“張麗飛受害,運勢走向被引導安排得極為精妙,近乎于自然。”程瞎子施術抗自然反噬不停,又有蘇淳風相助,雖身心受創且疲累不堪,倒也不至于無力言聲,他接著說道:“雖然我修行卜算之術數十年,修為早已邁入煉氣中期,可要想在術法上達到這種程度,仍然難比登天。但我肯定自己此次起卦卜算的結果和判斷,絕對是有命算或卜算高人施術驅自然運勢——這等輕描畫丹青,淡寫繪金剛,揮手間天地皆為其用的自信和磅礴修為,令人欽佩之至,世間果然有仙人啊。”
蘇淳風戾氣迸發,氣血翻涌。
感受到蘇淳風度入的本元之氣略有不穩和暴戾,但旋即恢復平靜,鐵卦仙內心感慨萬千——確信這世上真有成就近乎仙人之姿的術士,本就讓他震驚感嘆,而年紀輕輕的蘇淳風聽聞之后所表現出的冷靜,亦是讓他格外詫異和欽佩。
“淳風,我不知道張麗飛小小年紀又非奇門江湖人士,怎么會惹來這等禍事,竟然讓一位世間仙人出手傷她,但我想……”程瞎子輕嘆口氣,道:“這件事總歸與你脫不開關系,因為那位世間仙人既然能輕松繪運勢,想必也知道你會來我這里,由我施術幫你卜算方位,從而堵住那三名降頭師。”
蘇淳風語氣平靜地淡然說道:“也就是說,張麗飛在那位仙人的計劃中,本就不會至死,也不會毀容,只是需要承受些苦痛而已。又或者,那位已然成就了仙人之姿的高人,根本沒有考慮過張麗飛的人身安全,因為,她只是一個普通人!在凌然與云霄的仙人眼里,張麗飛是死是活是傷是安,無需考慮。”
“應該如是吧?”
“那么,泰國的三名降頭師,在被我堵截住之前,逃不出華夏,也不會被其他江湖術士堵上……”
鐵卦仙心里一驚,沒有說什么。
蘇淳風道:“程老前輩,先放下這些事情不提,告訴我那三名降頭師的消息吧,至于那位藏于幕后的世間仙人,等這件事結束之后,我們再談。”
“好吧。”
幾分鐘后。
蘇淳風神色平靜地從書房內走出。
一直靜候在外面沙發上的龔虎看到他出來,立刻心急火燎地起身,一邊在木質的沙發邊沿磕打著煙鍋,一邊語氣極快地說道:“蘇小子,老瞎子給你算出來了沒?那三個降頭師在哪兒?老子跟你一塊兒去教教他們怎么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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