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大風起兮
又晚了。為了表達一下歉意,五千字奉上。大家是不是也有點啥呢?如果今天點擊過三千,咱就再來一章。
萬歷四十八年chūn。
守漢乘坐著小船沿著河靜到靈江入海口的海岸線南下,嗯,算是檢查還是尋找借口給自己一個公費旅游的機會?公費旅游似乎算不上,如今各處的錢糧開支似乎都是他掏的腰包。
第一期政事堂畢業的學生們已經當了將近一年的保長、巡檢或是教諭,之所以有不同的職務,原因無他,第一次征集人口去墾荒,按照漢人一百,土人五十的標準,沒有湊夠那么多的戶數。而且,按照守漢的內心想法,漢人和土人的標準之下,還要進行細分。將軍府的原有屬民和閩粵的墾民要按照四六比例構成,那些歸附的土人,也是要各個民族都要有才好。“要吃一品鍋,不要搞清一色。”這是守漢和幾個主事辦差的時候交代的。
如此一來,便犯了難。
好容易才湊夠了一百四十個保,二萬一千戶人,雄赳赳氣昂昂的按照抽簽決定的地點,領取了農具和口糧,牽著將軍府租借的水牛,去墾荒了。
其余的九十多人,只好充當了教諭(也就是農業技術員和掃盲班先生的混合)還有巡檢(哦,類似于治保主任或者民兵連長?),在各個村寨發揮著自己的光和熱。
但是,就算是這樣,守漢還是樂此不疲的開了第二期政事堂。為期比第一期要長的多,八個月。
此次南下的目的,就是檢查各處墾荒的情況。
一路下來,守漢的心情不錯,經過墾民一年的辛苦勞作,原來的荊榛草萊,如今已經是初具規模的農田。幾處條件好些的屯堡,四周已經開挖了溝渠,引來了水灌溉那剛剛開墾完成的水田,偶爾在水中,人們還可以看到小魚歡快的身軀游來游去。人們便在一陣陣歡聲笑語和驚呼聲中給早稻插秧。
一切都是那么的生機勃勃。
“大人,如果不出意外,今年,便可不再向萬歷四十七年墾荒的各保提供口糧。明年,這些屯堡,應該就可以上繳公糧。”
主管墾荒諸事的鄭全芳,也是笑容滿面。
守漢卻笑不出來。
消息雖然還沒有傳來,守漢卻很清楚,就在不久前,萬歷四十七年,薩爾滸大戰爆發。這場決定了中華民族走向的戰役,在昏聵文官的胡亂指揮下,數十萬將士死傷,無數輜重糧餉變成了建奴的戰利品。遼東局勢,開始逆轉。
時不我待啊!
這就是此次守漢南下到各個屯堡、村寨來檢查督促的原因。
老子可不想以后梳一個金錢鼠尾的頭型!
由南向北,數百個村寨、屯堡,如同棋盤上的棋子一般,仿佛很是隨意的灑落在大地上,從海邊一直到山邊。
新建的屯堡與原來的村寨交相混雜在一起,按照守漢的設計規劃,新屯堡基本上都是在一百五十戶左右,互相之間的間距以一個成年男子半天的腳程為準。這樣,既保證有足夠的耕地面積,又可以在有事時能夠彼此之間迅速馳援,守望相助。
事實證明,這樣的設計是正確的。
在去年一年,就有八十九個屯堡以及歸附的一百余個大小不一的村寨遭到了山區土人的襲擾,或是焚燒莊稼,或是劫掠村寨。
但是,在屯堡保長率領的壯丁長矛面前,那些以往異常兇悍的土人,變得不堪一擊,他們的村寨,往往也成為了新屯堡的駐地。在駐軍和各保壯丁的聯合攻擊下,那些寨子里的人口、婦孺、牲畜、糧食,則變成又一輪的繳獲,為守漢的事業補充了新鮮的血液。
“大人,照您的意思,西部那四十余個靠近山區的保,在坡地種植了小麥,二十三個在山里的新保,在山上種了番薯,去年就基本上實現了糧食自給。”鄭全芳說起墾荒、種田的事情,如數家珍一般。
“回去之后,以將軍府的名義給山區的那二十三個保、坡地的四十余個保下文,獎勵!另外,告訴山里的保長們,可以與山民貿易,只要那些人照我們的規矩來,他們的出產,什么木頭、山貨、藥材、金銀,我們都可以同他們交易。鹽、布、糧食、綢緞,鐵器!”
特別是木頭,守漢現在急缺的就是可以造船的木料,原本想用輥道窯技術迅速風干木材,但是,計算了一下,這樣做,有兩個不可預知的問題:一、船只的壽命,二、合格水手的數量。
基于這兩點,守漢還是放棄了迅速暴兵的想法,老老實實的四處收集木料、風干,然后招募水手進行基本的技術培訓。
“大人,您看!”一個護衛驚呼著,用手指向遠處的天空。
遠處的天際線上,散發著絢麗的顏色,如同織錦一般,層次分明。空中的云如同千層餅一樣,層層疊疊,且在風的催動下,不斷聚集、涌起。強大的風不但攪動了云,也攪動了海水,遙遠的海邊,一排排的巨浪沖擊著海岸線,天地間仿佛一個昏暗的蛋殼,時而是灰色,迅即又變成黑色。
守漢心中不由得一沉,時值夏季,正是夏季西風期,但是,沒有想到,從南海形成的熱帶氣旋,同夏季西風結合起來。
大風,或者是臺風要來了!
“快!大家上馬!回去!”
一行人紛紛跳上各自的乘馬,狠狠的加了一鞭子,向著最近的屯堡疾馳而去。
大風,或者是夏天的這次臺風來臨的時候,鹽梅兒正要出門去天(媽祖廟)上香。
“太太,您請慢些。”鹽梅兒的心腹管家蔡婆子,扶著她的手,穩穩地上了車凳,麻利的掀起了轎車簾子,請鹽梅兒做好,然后沖著車夫吆喝一聲,“太太去天上香,你路上要穩妥些。”
四個護衛、兩個隨行丫鬟,兩個車夫紛紛唱諾,“我等一定小心伺候。”
車夫正要搖動鞭子啟程,迎面幾匹馬小跑而來,為首的正是將軍府的管事,福伯。
“太太這是要去哪里?”福伯來到車前下馬施禮問安,鹽梅兒見是福伯,立刻命人將車簾掀起,下車同福伯見禮。
“福伯辛苦。”
“太太是要去媽祖廟給媽祖上香,祈求今年的稻谷豐收。”蔡婆子口齒伶俐,替自家主子說出了去向。
“我老頭子在附近轉了轉,稻子都已經開始灌漿,看情形,收成不會差。幾處工場,娃子們干勁也是很足。方才碼頭上,給南邊的那些新保發放的口糧,已經裝船起運,看這稻谷的樣子,今年南邊的那些屯堡,應該就不用我們府里再接濟口糧了。”
三言二語之間,兩個人就把各自的事情溝通了一遍。
“好了,老頭子就不耽擱太太的辰光了,太太早去早回。”
鹽梅兒去上香,除了冠冕堂皇的祈求莊稼豐收,自己男人事業得意的目的之外,也有自己的一點私心在里面。
那就是,求子!
轉眼之間,她被守漢收入房中已經兩年多,可是,按照府里那些碎嘴婆子的背后議論,“這么久了,屁股后頭還是光塌塌的,看來也是個福薄命淺的!”
她也和心腹蔡婆子私下里議論過,蔡婆子還幫她尋了調經種子丸之類的丸藥來服用,可是,卻依舊不見喜信。
房帷中事,她還面薄臉嫩,不好告訴蔡婆子。
“太太,您不妨與大人歡好之時,墊著個枕頭在下面,這樣倒是容易有喜信。”蔡婆子是過來人,悄悄的指點著主子。
聽到這話,鹽梅兒更加羞紅了臉,那個該死的冤家!他可是有著比這個還要羞人的多的花樣!
好像每次都要在人家的檀口里,。。。。
正在胡思亂想中,從轎車向外望去,已經看到了天的飛檐斗拱和門前那對巨大的旗桿。
“太太,起風了,我們還去上香嗎?”外面新用的一個丫鬟修竹在風聲中大聲向她請示。
旗桿上,繡著“護佑萬民”、“國泰民安”的兩面大旗,被大風撕扯著,幾乎成了一個平面,旗桿在風聲中也是低聲的呻吟著。
“已然到了天門口,斷無不進去的道理。”
臺風,來臨了。
人們往來奔跑、大聲叫喊著,將自家的船只、房屋做最后一遍的檢查,看看是否安全,是否可以抵御這次風災。主婦們奮力的將晾曬在外面的衣物收撿起來,然后,將柴草搬進灶堂間。有那不放心的,又看了看自家的米缸和谷倉。
幾個老農,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在臉上縱橫交錯,雨水打在斗笠上,打在蓑衣上,順著身體流下來。
他們眼前,正是一片片綠油油的稻田,長勢喜人的稻谷,在風雨中呻吟著,在暴風的吟威中,一片片的倒下去,又一片片的被揉搓的站起來在風中搖擺。
“完了!今年的收成,這一季稻谷的收成,算是完了!”
臺風帶來的傾盆大雨如同一支支鋒利的箭一樣,刺入老人們的心田。他們彼此望望,嘴角扯動幾下,卻是無語凝噎。
“還好!將軍大人有令,各家都要有一年以上的口糧儲備,雖然這一季絕收了,倒還不至于挨餓。”一個老人不知道是在給自己寬心,還是在安慰別人。
孩子們不像大人們想得那么多,在他們看來,這是他們很輕松的獲取勞動成果的時候,順著水從魚塘、稻田里游出來的魚,在街道上、在田間地頭被一群少年圍追堵截,他們幸福的尖叫著,捕捉著自己的獵物。
也有那些孩子,在河邊等待著上游漂來的樹木,上面有著已經成熟的果實,他們用長長的竹竿,將枝頭上的果實取下,享受著大風雨給他們的饋贈。
孩子們的行為,少不得被憂愁、急躁等情緒困擾的大人們呵斥,他們在呵斥聲中,光著脊梁,踢踢踏踏的踩著水,又去別的地方尋找快樂。
人們一面看著倒伏在水中的稻子,一面望著他們心中的主心骨所在地。河靜的將軍府。
此刻,就在將軍府,人們終于等來了李守漢的消息。
鹽梅兒和福伯等一干人,也顧不得那許多,圍攏在那四個隨同李守漢南下巡察的護衛周圍。
抱著火盆烤了一陣,又灌下去幾乎一壺姜糖茶,幾個人的臉色才又恢復了一絲血色。
護衛甲長黃阿城,哆哆嗦嗦的從油布包中取出一個招文袋。仔細檢查了是否進了水,里面的文書是否被水打濕了。
“大人如何?”
“大人有什么吩咐?”
幾個人此起彼伏的詢問著。
“大人一切都好!此刻正在宇字保一帶檢查災情。”
“阿彌陀佛!媽祖保佑!”
聽到李守漢安然無恙,正在以千字文排序的新保之中巡察災情,人們立刻放了懸了數rì的心。
“大人有什么話要你們帶回來?”
少少高興了一會,福伯將話頭轉入正題。
“回福總管的話,大人有話讓我們帶回來。”
黃阿城稍稍平靜了一下,“第一,我等回來后,府里必須以十萬火急的速度,告知各處,不得將倒伏的稻谷扶起,違者,絕收后不予發放口糧!”
啊?!這個?
“第二,雨停之后,各處立刻組織開挖溝渠,將田地里的水盡快排出。”
“第三,將軍近rì便在宇字保組織那一帶的救災,命爾等將河靜災情損失查清后報與大人。”
“第四,此物是將軍大人命令,速速組織太平洞、冶煉場等處工場,停下手中一切活計,收集稻草、石灰等物,依照此法進行調配,五rì之內,務必按照大人的要求生產齊備。違者,斬立決!”
這是守漢自從登上將軍之位之后,前所未有的嚴令,不由得讓在場所有的人,以及聽到這個命令的人們,感到后背一陣涼意。
在雨還在稀稀拉拉的下著的時候,河靜的各個工場便如同一部巨大的水車一樣,開始緩緩的,但是絕對有力的運轉起來。
一垛垛的稻草,一堆堆鋸木廠的邊角木料被堆在一起焚燒成灰,然后,有官奴冒著高溫將這些灰收集起來,他們也被告知,如果此次差使辦不好,耽誤了救災,大人雖然不會殺他們的頭,但是,伙食標準是肯定要降低的。
田地里,人們用鐵鍬,哦,不是,是九轉鋼制成的鋼鍬挖深溝渠,將蓄積在田里的水排出,互相告誡著,不要去扶那些倒在水中的稻谷。
很快,草木灰和石灰水在一起熬煮之后產生的新物質被送到了受災之后的水田里。
“就是這個!撒到田里,每畝田撒五十斤!”鳳凰園、麒麟營、玄武營、近衛營的士兵和各級軍官們,用車輛、馬匹,人背肩扛,將一筐一筐看上去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拉到了田間地頭。“大人有話!此物撒到田里,三五rì之后,稻谷自然會自行站起。每畝田按照一百斤的標準撒!”
不足部分,各家用自家的稻草,五斤換一斤的向府里繳納,換回這個據說可以讓倒伏的稻子自己站立起來的神物。
福伯征調了河靜幾乎可以動用的全部車輛,又抽出了一千七百多官奴,運送這些物資南下,幫助那些受災的新保和剛剛歸附的村寨。
“就是這些東西,撒到地里,就能夠讓稻子自己立起來?”幾個老農對此,都不能說半信半疑,他們幾乎完全不信。
對于他們的疑惑,旁人用守漢自家的例子來反擊,“大人自從接位以來,哪一件事情,不是匪夷所思?哪一件不是令我等大有好處?聽大人的,總歸是不錯的!”
得!這話讓人無言以對,反正田里的景象也是讓人絕望,索性死馬當活馬醫。既然大人讓撒這東西,那便撒就是了。
孰料,三五天之后,當人們在一起聚集在田地頭上討論著什么時候補種水稻的時候,突然驚奇的發現,前幾rì還倒伏在地上無精打采的水稻,如今卻已經直起了腰,正在努力的試圖站直自己的身軀!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鞭炮聲在各處村寨此起彼伏的炸響。數不清的人從各處涌到河靜,到將軍府外的校場上向將軍叩頭致謝。
剛剛歸附不到兩年的那數百個江北村寨,在以蒙林侃為首的一干鄉老帶領下,數百里一路敲鑼打鼓前來謝恩。
從此,徹底為守漢所用。自河靜至靈江以北,皆以守漢馬首是瞻。
萬歷四十八年chūn夏,守漢于風災后制得力田粉,大得民心。
此物一出,原本已經做好絕收的心理準備的人們,驚訝的發現,比起往年,很多地塊好像還略有增長!
“你告訴我,你那力田粉里到底是什么?”一番激烈的交合之后,鹽梅兒伏在守漢汗津津的身軀上,嬌聲的問道。
“也沒有什么,就是草木灰加石灰水熬煮一番就是。你家相公我是天神選中的人物,自然有諸神相助。”
“嗤!”鹽梅兒嬌笑一聲,“那你說,你怎么不早點知道要有這場災害?讓咱們白白損失了兩艘福船,還有船上的三千多石糧食。這個,你怎么不說了?”
“哦!哦,這個,天機不可泄露,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不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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