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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偷得浮生半日閑
“先生們其實也都是盡心盡力的,你看馮先生,你讓人家去編法條,人家就帶著一群人去了,沒rì沒夜的干,這話可不敢瞎說了啊!?”鹽梅兒的話語里,滿是姐姐愛護弟弟的語氣。
“不管了!我今天就把那些亂起八糟的事情都丟下,憑什么?他們都有旬休,有沐浴期,我就得沒白天沒黑夜的?”守漢大肆的發著牢sāo,聽得周圍的人不由得暗自咂舌,咱們這位主公,橫掃千軍,據地萬里的人物,居然會為了沒有休息而發牢sāo。
“大家為什么叫你主公?我聽先生們說過,他們給我講書本的時候,說,公,大家的意思,主,主人,主心骨,合起來的意思,就是,你這個主公,是大家的主心骨,主心骨,自然是要辛苦的啊!”
鹽梅兒用她半通不通的語言,給守漢一本正經的講解,倒也讓守漢心里頗為得意,“哼!我自然是這南中數百萬軍民的主心骨,沒有了我,這里勢必是一盤散沙!”
夫婦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一旁的蔡婆子等人早就冷熱點心流水般送了上來,在亭子里擺設上了一張小桌,桌上大大小小的碟子擺了二十多個。
“太太,您用點心的時候到了。”蔡婆子在擺設完畢后,低頭行禮。
鹽梅兒掩了一下身上那件云錦褙子,有些慵懶的看了看桌上的大小碗碟,“又要吃啊?不吃行不行啊?”
“不可以!你現在是兩個人吃飯,絕對不可以餓到你和我的孩子!吃!起來吃吧!”守漢連攙扶帶哄的,將鹽梅兒扶到桌前,“給太太盛湯。”
從眼睛到嘴角都滿是幸福感的鹽梅兒端著一個精巧的百合瓷碗,唏噓的喝著碗里的熱湯,“修竹,你到前面去一下,到前面簽押房,看看哪位先生當值,和他說,有什么需要大人批的公文都拿到后面來,大人請他在這里吃點心,順便議論一下公事。”
前面,后面,在將軍府里,是一個約定俗成的說法,前面,便是各個職能部門辦公的所在,后面,則是守漢的私宅。
“我的天吶!本來是想偷個懶的,結果還是被老婆逼著上班啊!”守漢在心里頭滿臉是淚的仰天吶喊。
“你可不能偷懶哦!你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爹,你得給他一個家業,還有哦,他的那么多姨娘需要你啊!”
鹽梅兒一臉狡黠的看著守漢。
“見過主公,見過太太。”
當值的安天虹,十分嚴謹的給守漢行了跪拜之禮,同樣給鹽梅兒行了禮。
在夫妻獨處的時候,自然可以親昵,有部屬在的時候當然還是要正襟危坐的。
“先生,有什么比較緊急的公文嗎?”
按照守漢制定的制度,一般的事情,涉及到哪個部門,便有哪個部門依照自己的權限處置,涉及到兩個以上部門的,則是由長史官李沛霖牽頭組織進行公議,拿出一個處理意見之后,形成文字,報到他這里來,如果沒有什么大問題,他在上面畫個圈,也就算是完成了。
這也是他從明代的內閣制票擬制度和后來滿清的軍機處等制度剽竊來的。
“別的公事倒是沒有什么特別要緊的,只是,屬下有一個困擾心頭多rì的想法,想要和主公探討一下。”平rì行事頗為樸素方正的安天虹,如同古月的臉上也是隱約露出了一絲愁容。
“修竹,蔡婆子,你們扶我到那邊走走,進的東西太多了,需要化化食。”鹽梅兒不愿意落一個婦人干政的名聲,她也知道,自己在這里,安天虹這樣的老夫子,是不會和守漢說什么的,于是,便尋了一個頗為妥當的借口,起身離座。
堪堪行到山腳下,便聽得守漢的聲音從亭子里飄了下來:“你們又把難題都交給我了啊?!”
“屬下等愚鈍,實在是不知道該當如何處理。還請主公明示!”
安天虹作為執掌禮房的主事,他所關注的自然是教育。自從守漢在河靜乃至整個轄區內推廣儒家原教旨主義,實行有教無類的教育制度以來,已經有兩三萬孩童上學接受教育,同時,有近七萬的成年人在各村鎮辦的夜校等處接受了村鎮教諭的掃盲,至少,自己的名字會念會寫,簡單的書信會寫,基本的賬目可以記錄了。
但是,用安天虹的話講,“如今,主公的功業,端的是一rì千里,便是坐上主公的伏波號都追趕不上。”
政事堂畢業的,被分配到了各處屯堡村鎮擔任各級官員,那些接受過基本教育的,則是成為太平洞兵工廠、槍炮所、冶金坊、通和染坊、船廠、織布場,黃麒英等人開設的瓷器窯口,玻璃場,到處都是要人的所在。
更加要命的是,守漢的水陸兩軍,也對這些識文斷字,接受過基本訓練的學生虎視眈眈。傻子才不要,學生們在學堂里,學過簡單的cāo作船只,cāo作火炮,會使用刀槍,會打火銃,會計算,有的還會一些天方算數。
“各處都在要人,學生也曾經關注過,學生們倒是不必擔心去向問題,但是,據學生所知,這些娃娃,到了各自的去處,都還要一段時間才能學會崗位上的技能,短的三個月,長的半年到一年,這樣一來,積累起來,可是容易誤了主公的大事啊!”
安天虹跪倒在地身軀雖然有些發抖,但是,聲音卻是一絲一毫的也沒有變化。依然是方正剛直。
看著眼前這個已經年近五旬的部下,在這個時代絕對是步入老年人行列的人,在自己眼前跪倒,雖然被雷霆之怒駭的渾身發抖,但是依然堅持自己的觀點,守漢也是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雖然說出了像水太冷這樣的偽君子,但是這個時代的知識分子們,還有有著自己的dúlì的思考和想法的。”
“去,請安先生起來。”守漢雖然依舊繃著臉,言語中卻是和緩了很多,他招呼親兵去將安天虹扶起身來坐好。
“安先生,這幾年,你推行教育普及教化之功,在我河靜,在整個南中軍中都是有目共睹的,想來,便是至圣先師泉下有知,得知有你這樣一位弟子,在這蠻荒之地推行圣人之說,想來也是很欣慰的。”
勸慰了安天虹幾句,這位倔強的老夫子,雖然兀自有些惶恐,但已經驚魂稍定,想起方才主公的大發雷霆,看看亭子里地面上的碎瓷片,他還是咬了咬牙,“主公,請恕屬下愚鈍,關于我南中普及教化之事,屬下以為,土地山川可以以刀槍銃炮得之,然若要經營,則必須要有。。。。。”
“有文事者必有武備,同樣,馬上得天下,不可以馬上治天下。”守漢打斷了安天虹的發言,“老夫子,這一點,咱們是志同道合的,我常以為,便是以軍隊而言,沒有文化的軍隊是愚蠢的軍隊,(汗!這個話這么耳熟呢?!)是注定要失敗的!”
說到這話,安天虹清瘦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主公正是明見萬里。”誰說讀書人不會拍馬屁?這馬屁拍的高深莫測,而且絲毫不著痕跡。
假山腳下,李沛霖和福伯二人急匆匆的趕來,二人是從鹽梅兒派去通風報信的丫鬟那里得知了消息。
“這個老夫子,不知道又怎的讓主公大發雷霆之怒了?”兩個人心中惴惴不安。
在諸多的僚屬之中,他們是為數不多的可以不經通報直接去面見李守漢的人物,其余的幾個,則是主管營務處的陳天華,分管內部治安保衛的執法處的包中辰,對外情報工作的統計室的牛千刀等人。
來到楓晚亭上,看到李守漢正同安天虹言談激烈,兩個人俱都是面紅耳赤,想來是言辭激勵爭吵所致。
“吵架就好,只要是討論問題,安老夫子就不會有什么事情。”李沛霖心中暗自思忖著。
二人同守漢見禮后少不得見面寒暄幾句,而后四人重新落座。
“主公,方才所為何事,同安先生討論如此熱烈?”福伯也是揣著明白裝糊涂,如果不知道為什么,他和李沛霖來此作甚?
細細品味了一下稻香村的師傅們精心制作的淮揚風格的細點心,守漢美滋滋的喝了一口熱茶,又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仿佛人間至樂莫過于此。
“主公剛才提出了一個方案,yù要將我南中地區的現有教化體系進行革新,在下覺得有些與圣人之說不符,故而與主公爭論,倒叫二公見笑了。”安天虹的聲音依然是清冷剛直,但是,從話語里,李沛霖聽出了一絲不同。
“主公,這?”李沛霖將目光投向了守漢本人,希望從他口中得到真相。
其實也很簡單,守漢提出來的,便是從明年,也就是天啟六年開始,將學堂細化,按照學業程度和年齡分級。不能只是局限于讓孩子們只是學會了幾千個常用字,能夠記賬和駕船就可以了。
在原有的學堂基礎上,要開設新的學堂。讓學習了初級課程的大孩子們繼續深造。不過,這些學堂學的可不是什么圣人之言了,“主公的意思,對冶金有興趣,有天賦的,便去冶金坊的學堂,對槍炮有興趣有天賦的,便去槍炮所的學堂,如此類推,直到那些對紡紗織布有興趣的娃子,去織布場的學堂!”提到了這樣的分類,安天虹便又有些進入了忘我的狀態,他須發皆張疾言厲色的大聲說道:“當rì主公提出有教無類,卻是至圣先師的微言大義,學生對此見識不到,這數年來,便以此鞭策自己,不論男女,不分漢家兒郎還是苗瑤子弟,一樣推行教化,可是主公今rì提出的這樣的教學方法,這分明是將我讀書種子,當作學徒來看待!”
兩個人仔細的分析著,從安天虹的描述來看,守漢提出來的方案確實是有些將讀書識字的孩子變成了商家學徒的嫌疑,不由得將目光投向了守漢,看看他如何為自己的說法解釋。
其實,同守漢相比,這三位畢竟短少了三四百年的見識,守漢的做法,無非是將前蘇聯的教育模式和國內的職業教育模式結合之后提出來的又一個山寨品而已。
當年蘇聯的教育體系,便是根據學生的特點,適合做什么的,便丟去學什么,這樣的教育體系,從20年代結束內戰之后便開始推行,從而保證了將一個扶著木犁的國家,變成了一個擁有強大工業體系的國家所需的各門各類人才需求。
所以,守漢要想建設一個相對完善的工業體系,除了豐厚的農業基礎之外,就是人的基礎,具備一定文化素質,具有一定相關職業技能的人,大量的人才儲備、供應。
那些滿口子曰詩云,圣人之道,程朱理學的,平rì袖手談心性,臨頭一死報君王的舊式文人,或者連一死報君王都做不到,做到的只是一隊夷齊下首陽,只要朝堂上高坐的那個人說我尊崇儒家,他們便有了一層遮羞布,大模大樣毫無廉恥羞臊之心的到新朝任職。這樣的文人,守漢見了就想吐,更不要說指望他們能夠為自己的工業體系建設做點什么事情了,他們不搗亂,不貪污就是好樣的!
但是,這樣的說法,是絕對不會為安天虹、李沛霖這樣的人接受的,在這個時代,人們還是認為,只有接受了圣人之道的人,才會具有忠義之心,才能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殊不知,祖師爺就是一個沒有節cāo的,要是有一點節cāo的話,也不會周游列國,到處推銷自己和自己的學說了。
現在就要考慮,如何能夠讓自己的教育體制改革,能夠舊瓶裝新酒,為以安天虹為代表的舊派文人接受。
看來,必須要給他們講點道理了。
于是,守漢很無恥的剽竊了《范進中舉》的故事。甚至連人物名字都沒有更換。但是,他更加無恥的更換了故事的結局,結局是,范進沒有中舉,中舉人的是隔壁縣里一個同名的人,范進空歡喜一場之后,瘋了。
“安先生,您是讀書人,這樣的人,這樣的事,想來您聽得、見得要比我多得多,試問,如果范進有一技傍身,他的老母如何連下蛋的雞都要拿到集市上去換些米來煮粥吃?如何他的岳父,一個每rì里同豬羊打交道的屠戶,能夠在他面前指手畫腳?”
“須知!人的社會地位,是由經濟基礎決定的!大家都曉得,這河靜街上的蘇四娘,在外面人稱女強人,手下數十個伙計,被她擺布的服服帖帖,回到家里,丈夫婆婆也都是畢恭畢敬,為什么?不是說蘇四娘有多么刁蠻,相反,據說此人對丈夫和婆婆都很好,鄰里有口皆碑,就是因為她比她丈夫能賺錢!”
提到了街市上的名人,三個人都不說話了,這蘇四娘的事跡,早就在河靜府傳得盡人皆知,已經不是什么新聞了,但是,經守漢這么一分析,一拔高,三個人如同醍醐灌頂一般,頓時醒悟。
“所以,我這樣做,也是為了這南中的讀書人和眼下學堂里的一眾讀書郎們爭取些rì后的體面,難道說,這些讀過書的人,還要被沒有讀過書的人呼來喝去,像范進被胡屠戶那樣大耳瓜子打臉才好嗎?”
守漢很是巧妙的偷換了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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