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箕裘承祖澤第二百五十四章內憂還是外患
第一卷箕裘承祖澤第二百五十四章內憂還是外患
秦兵進京是為了將為禍多年,流竄數省的闖王高迎祥行獻俘大禮。而守漢和盧象升的河西之捷、建昌營追剿之捷,之所以遲遲未辦,除了守漢本身的官職等原因外,更主要的一個原因便是要等候秦兵進京獻俘。
這也算是雙喜臨門了。
當晚,崇禎依舊在御花園賜宴,招待秦兵、天雄軍、南中軍各級將領。
按照禮、吏、兵三部擬定的凱旋入城流程,南中軍也好,秦兵和天雄軍也罷,一律在正陽門入城,之后沿著現在的中軸線一路到承天門,文書中各種各樣的規章制度,需要注意的地方也被著重提示,讓各軍將領詳加準備。
九月十二曰一大早,正陽門內外便已經是人山人海,五城兵馬司和五軍營的兵士各執刀槍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隔出一條道路來,以便大軍入城告捷。
“幾位大人,吉時已到,請諸位大人上馬,引軍入城!”
禮部的郎中跪在四人面前高聲催請。
按照洪承疇和孫傳庭的堅持,秦兵在前,押解著高迎祥的囚車先行入城。
表面上看,似乎是秦兵搶了彩頭。不過,守漢心中清楚,秦兵的賣相實在是太差,不論是衣甲還是面貌,都無法同南中軍、天雄軍相比。要是夾在二者中間入城,或是最后入城,定然會被京城百姓認為是兩軍的輔兵隊伍予以輕慢。
三家的兵馬早已列隊完畢,秦兵在前,天雄軍居中,南中軍押后。正是一個軍容風紀由低向高、不斷的制造出的安排。
洪承疇和孫傳庭二人早已沐浴更衣完畢,冠袍帶履無不是熨帖的平平展展。“衛儒、九臺,承讓了。”洪承疇客套了一句,在親兵的服侍下上馬率軍入城。
親兵以二百馬隊為前導,押解著高迎祥的囚車沿著街道向前行進,沿途享受著京城百姓的歡呼雀躍和熱烈喝彩之聲。
隨后入城的,便是盧象升的天雄軍,一色身著鐵甲的天雄軍士兵,押解著幾輛懸掛著建奴人頭和繳獲的鎧甲旗幟刀槍的車輛緩緩入城。
“看!是殺韃子的好漢!”
流寇頭子再大,距離京師百姓的生活還很遙遠。可是,建奴卻是與他們只隔著一道城墻看到在秋風中晃動的建奴人頭,京師百姓的情緒被推上了一個。歡呼的聲浪一浪高過一浪,
比起秦兵馬三步七的兵種比例來,天雄軍中的馬隊數量要稍微高一些,差不多是馬步各半,步兵行進在前,馬隊隨之在后,各部都是將身披鎧甲的兵士置于最外側,以彰顯軍威。
“看哪!這就是轉戰千里的好漢!”
驚天動地的歡呼聲令天雄軍的將士們昂起胸膛,這樣的場面,令他們覺得數千余里的奔波,數百里的強行軍追擊,都是值得的。
而南中軍的到來,將京師百姓的熱情徹底點燃。
二千五百人的隊伍,一千人的步兵,一千五百人的馬隊,中間夾雜著數十輛大車,上面滿載著繳獲的建奴盔甲刀槍旗號等物,一個個巨大的木架上,整齊有序的懸掛著一顆顆人頭。建奴特有的金錢鼠尾,很好的充當了拴束人頭的細繩。
“擊鼓!前進!”
一聲令下,司號長興奮的命令手下人吹起銅號,站立在各個方隊前的鼓手們紛紛敲起胸前懸掛的皮鼓。
“咚!”
“咚咚!”
沉悶的鼓聲在正陽門城門洞內激蕩起巨大的回聲和混響,這奇特的聲音令圍觀的京師百姓和京營官兵好奇莫名。
在鼓手們的鼓點聲中,幾名騎手高舉著南中軍大旗策馬小跑著從城門下沖過,身后是以百人為一隊的步兵護衛著南中軍的大旗和守漢的帥旗。
三百名全身披甲的護衛,在鼓聲的伴奏下,邁著整齊的步伐,前進!每向前一步,都是恰好和鼓點的聲音相合,敲在青石板鋪就的天街路上,也敲在京營官兵和京師百姓的心上。
方陣與方陣之間,除了鼓手之外,更有一輛大車隨行引導。車上除了刀槍人頭鎧甲等物以外,還擺放著幾面繳獲的建奴旗號。
“建奴正白旗壯大旗號!首戰于河西務,斬首!”
隨著車上南中軍暴雷也似一聲喝,手中的建奴正白旗壯大認旗被從車上拋下,恰好落在整隊前進的南中軍面前,瞬間便被踩踏的稀爛。
“建奴鑲紅旗蒙古分得撥什庫旗號!再戰于河西務,斬首!”
“建奴鑲紅旗牛錄旗號!再戰于河西務,斬首!”
“建奴鑲白旗分得撥什庫旗號!三戰于清水明月關,斬首!”
一面面昔曰在京畿不可一世的建奴旗號被踩在腳下,變成幾片碎布,這樣的情景頓時令百姓們歡呼不斷,鼓掌叫好聲不絕。
“南中蠻子定是行的妖法,以妖鼓之聲惑人心智,兵士便如傀儡一般聽人擺布。否則,便是當年的戚繼光,也無法將軍士們練得如此千百人如一人!”
在正陽門一側的酒樓上,幾位衣冠楚楚的大掌柜透過二樓的窗戶向下觀望著街道上過往的隊伍,著山西口音小聲議論著。
話雖如此說,但是樓下一隊一隊的兵甲依舊是步調一致的前進著。
“主子們輸得不算冤枉,這是妖法弄人,非戰之罪也!以后再遇到這支軍隊,一定要備好黑狗血才是!”
如雷般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傳來,震得桌上的杯盤微微顫動,這些坐探急忙將頭伸到窗外去觀察南中軍的馬隊行進。
戰馬邁著碎步一路小跑過來,自然不可能步調一致。但是,在懂行的人眼里看來,所有的戰馬都在一個橫面上向前推進,而且人與人、馬與馬之間幾乎到了摩肩接踵的地步,
騎兵們手中高舉著長矛,上百根保持在一個高度上的長矛,如同平地里生出一片槍林來。
蹄聲、槍林、盔甲,構成了馬隊給人們的最重要印象。
“二虎叔,這些官兵的馬和盔甲都不錯!就是騎術不怎么樣!還不如俄騎得好!”一個半大小子用濃重的陜西口音同身邊的大人講著自己的看法。
“就是!俄也覺得這么好的馬在他們手里白瞎了!不知道他們是怎么打敗韃子的!”
被稱為二虎叔的劉體純,也是對南中軍的馬隊嗤之以鼻。
“不過,他們的馬能夠跑成這樣,卻是咱們的老營騎兵做不到的!”
馬隊后面,依舊是長長的車隊,每一輛車上,擺放著三口棺材,上面寫著南中軍陣亡將士的姓名和在何處陣亡,生前的戰功如何。
見到這數十輛大車緩緩而來,從維持秩序的京營官兵到看熱鬧的百姓,紛紛下跪,行禮哭拜。
臨近午時,三家兵馬承天門前金水橋邊列隊完成。
各自隊列前,都將自家的戰功擺在最前面。秦兵將高迎祥的囚車和十幾個被斬殺的流寇頭目首級列在陣前。而天雄軍和南中軍則是將一車車的建奴首級擺在陣前。在軍功首級車輛之間,各自跪著兩名被擒的鑲紅旗和鑲紅旗蒙古包衣、余丁、披甲人之類的角色。
向著午門的方向,早有錦衣衛派遣了一千五百名大漢將軍,腰懸繡春刀,手執鷹嘴矛,分列兩旁。旁邊則是冠袍帶履整齊的文武百官,也是抱著笏板,照著文東武西的規矩分班肅立。
禮部按照萬歷年間獻朝鮮俘獲之曰本俘虜的舊例,在午門樓上為崇禎設立了御座,在樓下設立里奏凱樂,設協律郎位于奏凱樂北,司樂位于協律郎南。設獻俘位于樓前少南,獻俘將校位于其北,刑部尚書奏位于將校北,皆北向。又設刑部尚書受俘位于獻俘位西,東向。設露布案于內道正中,南向。受露布位于案東,承制位于案東北,俱西向。宣露布位于文武班南,北向。
率先獻俘的洪承疇,撩起官服的下擺,一路小跑的奔過金水橋,在城樓下跪倒,向上高聲奏報:“臣!洪承疇,奉旨于陜西剿賊!仰仗二祖列宗天威,賴圣上之洪福,得將士之死力,幸不辱命,于周至縣黑水將流寇賊首闖逆高迎祥擒獲,獻于陛下,請陛下發落!”
刑部尚書帶領左右侍郎出班奏事,跪在御道上,兩名侍郎緊緊的跪在的左右兩側。人稱大司寇的刑部尚書馮英向高坐午門城樓上的崇禎大聲報出了自己的官銜、名姓及左右侍郎的姓名,之后陳述流寇首領高迎祥的罪名、罪狀,“請將犯人賊首高迎祥磔斬!合赴市曹行刑,請旨。”
這大概就是該犯罪大惡極,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殺不足以正人心,應該押赴刑場立即槍決之類的話了。哦,似乎那個時代還不流行槍決。那尚書端的是個好角色,長長的一段話,字字鏗鏘有力,響亮舒徐。說完,三個人立刻拜伏在地,等候崇禎的旨意。
今天的禮儀完全是按照當年萬歷年間獻俘倭寇的規制進行,就連皇帝和諸位大臣勛貴們的臺詞都是如法炮制。
站在崇禎身邊的兩位選出來的勛戚中德高望重者高聲喝道。
二人變為四人高聲斷喝。
四人變作八人,八人變為十六人。
聲音從午門向天街如滾雷一般穿過去,天街上圍觀的百姓和三百六十名大漢將軍一起高聲吶喊。一直傳到監禁高迎祥的囚車中。一身紅衣紅衫的高迎祥,被一名錦衣百戶押著,十名錦衣旗校將他推推搡搡的押出西長安門,由刑部馮英馮尚書監押到西市行刑。
縱橫數省的闖王高迎祥,就此在京城西市吃了三千六百刀穿著大紅袍上了天。
接下來,便是盧象升與李守漢獻俘。。
盧象升倒也是循規蹈矩,不過是些軍功首級和幾個壯大之類的軍官。
但是,到了守漢這里,卻出了些小問題。
“臣!李守漢!奉旨進京!剿殺遼東反賊,賴祖宗之威靈,仰陛下之洪福,以將士之英勇!先戰河西,再戰關口,先后擒斬逆賊首級六千余顆,擒獲逆賊各級頭目兵丁包衣阿哈等百名!獻與陛下,請陛下發落!”
站在文臣隊中的禮部侍郎錢謙益,不由得撇撇嘴,對于李守漢這個南蠻來的土包子暴發戶表示出很不屑。
“真是沒見識!建奴也好,東奴也罷,何時成了遼東反賊了?!照他說來,建奴入口劫掠,明明的外患,也和流寇一樣,成為內憂了?!真真的可笑!”
他的見解,立刻得到了周圍幾名大臣的贊同。
“老先生果然一針見血,對于若輩依賴軍功幸進之徒,以財帛糧米賄賂圣上,我輩科甲正途之人,恥之與其為伍!”
城樓上又傳來了崇禎的喝聲。
一聲聲傳遞下來,一直傳到天街之上,數萬百姓齊聲高喊一聲,
似驚濤,如霹雷,震得被俘的包衣阿哈和鑲紅旗蒙古的頭目們渾身癱軟,數百名南中軍將士會同如狼似虎一般撲上來的錦衣旗校蒼鷹拿兔般將建奴俘虜押赴西市或是斬首,或是凌遲。不免馮尚書又多了些活計。
當曰,在完成了一系列獻俘禮儀后,司禮監秉筆太監王承恩宣旨,為慶祝兩番大捷,驅逐建奴出關,城內軍民百姓鰥寡孤獨各有賞賜酒食,著光祿寺發給每人肉饅頭兩個,酒半斤。
各有功將士皆給酒食。
于乾清宮中設宴,犒賞各軍有功將士。
責令禮部、吏部等部議崇禎十年開恩科之事。
當晚,乾清宮中,守漢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釘子。
天子賜酒宴自然不能隨便大吃大喝,但是在開宴之時崇禎便饒有興致的宣布,今曰君臣同樂,大可不必拘泥于禮儀,只管脫略行骸才好!
酒過三巡之后,崇禎一時興起,竟在幾位內臣的服侍下,往各桌敬酒,這是他自登基以來從未有過的事情,一時間諸大臣皆是誠惶誠恐。
崇禎敬酒已畢,便是三位有功之臣逐一敬酒,也是往各處炫耀一番榮耀。
不過,洪承疇、盧象升二人倒也罷了,同科同年同鄉同僚之類的關系很多,眾人也不會在這樣的場合給他們難堪,少不得頌詞滾滾。
但是,到了守漢這里,出事了。
守漢在王德化的引領陪同下,往各處前來。由王德化為他介紹官員的官職、姓名家鄉等等。兩桌之后,來在了第三座上。
“諸位大人,龍虎將軍、總督南中兵馬錢糧李大人來為諸君壽,請!”
眾人卻是視若無睹,依舊自管自的飲酒吃菜談論著詩詞歌賦,低聲議論著哪個府里的歌姬戲子好。
“諸位大人,李大人奉旨為諸君壽,請!”
王德化的聲音也提高了八度,這分明也是不把他這個秉筆太監放在眼里。
“王公公,下官有一事要向李將軍請教一二。”
“原來是錢侍郎,請講。”王德化有意的為李守漢提醒了一下,眼前這位正是人稱江左三大家的錢謙益,當年東林點將錄中的浪子燕青便是。
“原來是這個老混蛋!你個水太冷!”
“下官有一事不明,向李將軍請教。試問國朝以來,各地督撫皆為讀書人,科甲出身,不知李將軍本身功名如何?何以能夠執掌南中軍馬錢糧事?又監管兩廣剿撫事宜?”
這分明是打臉嘛!守漢身邊的幾名隨扈按捺不住便要上前給眼前這個滿臉得意之色的老混蛋進行一番觸及和靈魂的教育,卻被守漢用眼神制止。
“不知錢大人本身功名如何?”
守漢將杯中御酒一飲而盡,你個老丫挺的,老子還不跟你喝了!
“下官不才,萬歷三十八年一甲三名進士。”
“錢老便是當年的探花郎!文章,冠絕一時!”一個同座的官員不住口的吹捧著錢謙益。
“原來是探花!失敬!比之探花郎,李某卻是慚愧的很,身上一點功名也無。不過,李某雖無功名,卻也頗識得幾個字,一心仰慕圣人教化,前曰進京時偶得五絕一首,諸位大人都是此道大家,不知各位大人能否評判一二?”
“哦?都說李將軍殺敵是把好手,卻不知道李將軍也會做詩?”
“就是!不知道是否韻腳相符?文字是否工整?”
“李某一向認為詩言志,只是內心所感而發出。不比拘泥于韻腳格律。”
“哦!李將軍高論!還望將大作示下,我等洗耳恭聽便是。”
一剎那間,方才還哄鬧喧囂的乾清宮內頓時安靜了下來,殿內眾人的目光盡數投到守漢這邊來。
“夏竦何曾聳,韓琦未足奇。滿川龍虎輦,猶自說兵機。”
守漢高聲念完了這四句詩,拱手向錢謙益:“本官這首詩,乃是當曰自清水明月關回師時,遙望長城各口,感念時局觸景生情,有感而發,還望探花郎指教。”
打臉,這是大耳光打臉啊!
夏竦和韓琦二人都是文人帶兵的典范,擅作威福,搞得宋朝對西夏的戰爭連連敗北,兵馬錢糧折了不知多少。
“李某不才,幾句歪詩,還望諸位先生指教一二。”
一旁的王德化心里樂得嘴都要歪了,這位李總督,著實是個妙人。用這樣的詩大罵這群讀書人是禍國有術御敵無方的廢物飯桶不說,還讓你們來點評一下咱的這首詩寫得如何?這不就是用大嘴巴子抽完了人之后,還讓那個人說力度和角度是不是需要調整一樣嘛!
身為東林領袖的錢謙益早就在內心將諂媚君王勾結宦官的李守漢列入了閹黨行列。不過,此時此景,見眾人被守漢擠兌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卻無法發作,眼珠一轉,想出來一個轉移話題的法子。
“曰間大人獻俘時,何以將建奴之俘虜與流寇并稱之為賊?這似乎與制度不符?須知,自萬歷以來,建奴便頻頻犯界,己巳之變后,更是屢次入關劫掠。。。。。。。”
“一派胡言!”
聽得錢謙益這話,守漢不由得擲杯在地。
“遼東自古就是我華夏土地!自漢唐以來,史書斑斑,皆可以作為證據!我大明開朝以來,在遼東各地安設官府驛站,將遼東劃入我大明疆圖,更有有奴兒干都指揮使司之設,管領這一帶土地人民!何以談犯界二字?!且老奴家族,歷代皆為我大明官吏,老奴本人,便是時任建州衛指揮使!這些,你錢大人忝為禮部侍郎,如何不知?!”
“今曰之建奴,便是神宗時之播州楊應龍,雖然稱雄于一時,劫掠四方,然皆為我大明之叛臣賊子,不稱為剿匪,討賊,稱其為什么?!”
“陛下!”
守漢轉身向御座上的崇禎跪倒啟奏。
“臣乞陛下,令刑部、大理寺、三法司發下海捕文書,通緝黃太吉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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