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施郎究竟還是沒有去登萊送信。:3w.
在莫鈺的強烈反對之下,李華梅派遣一名艦長一名營官攜帶著塔山前線的戰報乘坐快船往膠州去了。
“大小姐,可以讓駐守膠州灣的張小虎張統領引水師前來,以炮火轟擊塔山,加強正面的火力!”
對于莫鈺的這個建議,李華梅很是爽快的答應了。
讓張小六子的數十艘艦船,近千門火炮閑置在膠州灣,這對于打得如火如荼的塔山戰場和張小虎本人來說都是極大的犯罪。
聽得了莫鈺低低的聲音向李華梅提出的第二個建議,不由得李華梅也是微微的怔了一下。
“莫叔叔,這件事情比較大,不是我們南粵軍一家能夠決定的來的。得要關寧軍出死力才可以!”
“是!大小姐,所以末將也寫了書信給伯爺,將此事講明。以主公的深明大義,想來不會對大小姐的舉動有什么慍怒之舉。”莫鈺一副云淡風輕的神情。
寧遠伯府和南粵軍之中的老人都知道,李守漢對于自己的子女之中,最為寵溺的便是大小姐李華梅。坊間傳言,如果不是因為大小姐是女兒身,只怕大位人選早就公之于眾了。
“既然莫叔叔已經向父帥稟明了此間之事,那我也就不算是擅自做主了!頂多是一個臨機決斷。”聽得了莫鈺講明了情形,李華梅的俏臉上立刻云開霧散,綻開了無比燦爛的笑容。
這一笑。恰好被坐在她對面的施郎看得清清楚楚,驀地,施郎突然覺得心中一動,此時他才發覺,原來這頭緋翅虎笑起來也是這般的好看!
翌日清晨。
一通低沉卻又震人心魄的聚將鼓在南粵軍大營之中敲響。
陣陣鼓聲之中,急匆匆的戰馬往來馳突,一個個寧遠軍的將領快馬趕到虹螺山的轅門前,滾鞍下馬整裝肅立。
今日大會,寧遠鎮各營的將領,游擊以上俱都到了。
眾人各自有些惶恐興奮混在在一處的情緒。互相打聽著今日到底要做些什么。這位郡主娘娘召集大家,不知道要做什么。
前幾日的連番猛攻,雖然不曾攻克塔山,卻也讓寧遠鎮兵馬見識到了南粵軍的戰力。自從兩家合兵作戰以來。寧遠鎮吃喝用度都是從南粵軍這邊撥付。不由得他們不來。
寧遠鎮總兵吳三桂,手扶著寶劍的劍鞘,任憑著海風將他的貂絨斗篷掀的起起落落。與往常的庭參不同。今日的庭參他本能的感覺到,勢必有關乎他窮通富貴的大事要發生。所以,他只是軍容嚴整的在轅門候命,偶爾用鷹隼一樣的目光掃視一下左右那些竊竊私語的部下們。
被他目光掃視到的軍官們,猶如被火炭燙了一般,立刻乖乖的閉上了嘴巴!
此次遼東大戰,吳三桂可謂是風頭出盡,從與吳標合作開始,便將其余的七鎮總兵壓得死死的,幾乎讓人沒有翻身的余地。
洪承疇被黃太吉包圍于廣寧之日,甚至還有人如此評論,“洪督師被奴酋設伏圍困,完全是用人不當所致!倘若不是為了要讓諸將都有立功的機會,仍舊令兩位吳將軍為前鋒,也不會有被困之虞!”
對于這樣的風評物議,吳三桂表現的很是平靜。
他身上戰功已經足夠了,便是洪督師兵敗身死,朝廷追究下來,板子也打不到他身上。相反,因為幾次大戰的戰功和他遼西將門集團的出身,還有他手中數萬精銳勁旅,朝廷還要升他的官。這已經是朝廷對待遼東軍鎮多少年來慣用的手段了。換了多少任的督師、經略都是這樣,他們早已經習慣了,也從中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對應手段。
但是眼前這位南粵軍的大小姐,寧遠伯的郡主,今日是個什么路數,他卻是云里金剛摸不著頭腦。既然摸不著頭腦,那就做出一個好的姿態來,以屬下之禮來參見便是。
反正從哪個角度來說,以屬下之禮來參見都是應該的。
一聲號炮響起,震得轅門微微晃動了一下。
緊接著,二門內外鼓樂聲響起,有中軍小校手執令旗令箭高聲喝喊,將軍令傳達下去。
一道道的崗哨將命令傳遞過來,把守轅門的近衛旅士兵將轅門外的拒馬搬開,讓寧遠鎮的軍將們魚貫而入。這個陣勢,令方才還在嬉笑言談的寧遠軍軍官們不由得收起了那份玩鬧之心,代之以一份凝重。
鼓樂和門官的一層一層通傳聲中,吳三桂領著部下軍將踩著昂揚的鼓樂聲,盔明甲亮的走進了南粵軍大營。
辰時正點。李華梅的帥帳之內。
南粵軍和寧遠軍兩部將官分列而坐。李守漢身上有援剿大總統的頭銜,又節制登萊、山東、薊門等處,說起來南粵軍與遼東軍,都受其節制。帥案當中擺放著崇禎皇帝欽賜的寶劍、印信、令箭等物,蒙著虎皮的交椅空著,而今天的豬腳李華梅則是在帥案的左側正襟危坐,一領錦緞繡花戰袍,內中的甲胄被擦拭的晶瑩奪目,在帥案的左右,一群營務處的參謀、軍需之類的幕僚肅立侍候。
若是別的官員擺出這么一番排場來,少不得寧遠軍這群老兵油子,軍棍們會在心里發出一陣冷笑來,同楊鎬、熊廷弼、王化貞、袁崇煥等歷任遼東的一把手比較起來,今天李華梅的陣仗只能算是不入流的小場面。但是,這些禮節排場,是要靠實力做背書的。
而此時海面上停泊的數十艘艨艟巨艦,營地內的數千精銳軍馬,還有似乎和大海一樣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糧餉彈藥,都是李華梅說話的底氣。
在這群寧遠軍的驕兵悍將們眼里。眼前這個嬌滴滴俏生生的小姑娘說話,遠遠比遠在京城的皇帝老子說話好使。
“長伯將軍。”
李華梅坦然接受了在場的數十個南粵軍營官以上,寧遠軍游擊以上軍官的大禮參見。不論以朝廷法度還是單憑實力的叢林法則,她都有資格接受這樣的禮節。
“標下在!請郡主示下!”
“這是皇上賜給家父帥的寶劍,本郡主今日僭越一次,代家父帥轉交與你。這塔山之戰的前敵指揮之事,本郡主便全權交付與你。我南粵軍營官以下,寧遠軍參將以下官兵將佐,如有貪生怕死畏怯不進者,便以此劍誅殺!”
“吳總兵。我近衛旅撥出一營人交由你指揮。若有那個不服你執行軍紀,便是我南粵軍全體將士之敵,當場便可擒殺之!”
此言雖然被有些嬌滴滴大小姐模樣的李華梅說出來,乍一聽沒有那么大的威力。甚至在這些軍棍們聽了還頗有些女孩家撒嬌的味道。但是那話可不是一般的殺氣騰騰。一柄皇帝賜給寧遠伯的尚方寶劍。一營在南粵軍中都算得上精銳的近衛旅,就這樣連同前敵指揮權都交給了吳三桂,這份權勢意味著什么?!
吳三桂幾乎都要跪下來給李華梅好好的磕幾個頭了!
有了這些。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將寧遠鎮內不服他的、不是他嫡系的將領一一處置,然后將各營人馬吞并掉。從此寧遠鎮就變成了吳家的清一色了!
吳三桂一顆心兒飄上了云霄,但是寧遠鎮的副將、參將、游擊們可不高興了,這分明是你們兩家做好的扣子,打算吃掉我們這些人的家當啊?!有的人已經開始在心底盤算,是不是安排心腹在營中鼓噪鬧餉,甚至是嘩變,來給吳三桂和眼前這個李華梅一點顏色看看。
“有道是皇帝不差餓兵。本郡主也知道眼下我大明軍中欠餉之事甚為普遍。為此,本郡主便以家父帥的名義差遣數十名軍需官往各營各部去督餉。作戰之時若是有一日糧餉欠缺,你們便來尋我李華梅說話!”
“今日塔山之戰,我南粵軍吃什么,你們寧遠軍便吃什么,將士們額定是多少軍餉便領多少軍餉!你們營中有多少欠餉,有多少空額,本郡主不過問。不過,若是你們作戰之時畏縮不前,意圖保持實力,哼哼,三尺國法正為爾等而設!”
一句話說的寧遠軍中將佐的情緒猶如過山車一樣,一會上天,一會入地的。幾乎所有的人后背都被汗水濕透。
“只要賣力作戰,你們此戰損失一個兵,我給你們補一個,全打光了全補而且加三成員額!本郡主業已向家父帥稟明一律給你們補充我寧遠伯府在山東的屯田兵,覺著不合格可以換。至于說你們,本郡主建議你們上陣之前想好了陣亡之后打算要些什么撫恤,如果你們本人不幸以身殉國,可以聲明想要什么,除了官職封典之外,銀錢田宅土地隨便,家父帥和本郡主會代你們向朝廷申請,如果皇帝不給,我寧遠伯府給!”
“士兵戰死,同樣有撫恤有棺材,有燒埋錢!斬首照著洪督師之前頒布的賞格有銀元發下!另外戰后愿意解甲歸田且有足夠的斬首,可以到南中去屯墾,有個幾十畝上好水田當個地主豐衣足食不成問題!”
南中的富庶繁華,早就被南來北往的商人傳說的讓在場眾人耳朵里都磨出了膙子,如果讓那些大頭兵們知道他們斬獲了足夠的首級便可以拿著白花花的銀元到南中去當個小地主,這種誘惑無疑是巨大的。
就在眾人都在想著,如何利用這個年少無知的大小姐大撒好處的時機為自己打撈一把的時候,一個不和諧的聲音打斷了眾人對銀子、官位、兵馬、田宅、土地的無限美好期待。
“郡主,您這么講話,末將就不愛聽!”
寧遠軍中的一個游擊跳將出來,慷慨激昂大義凜然的反駁李華梅。
吳三桂等人循聲定睛望去,說話的游擊乃是寧遠鎮游兵營的游擊秦守仁。此人在同僚眼中的形象嘛,帶兵打仗不行。唯獨克扣軍餉糧草,走私牟利,投機鉆營,阿諛奉迎頗有心得,多年下來,積攢的家財豪富,眼下據說正在上下打點準備謀求參將之職。
此人在這個時候跳將出來說這番話,他打算干什么?莫非真的打算拿自己的六陽魁首來試試李華梅手中的尚方寶劍?眾人不由得拭目以待,看看這個家伙下一步的表演。
“什么戰死一人補一人,什么賞賜任憑講。老子不稀罕!老子自從束發從軍之日起。早已將這副臭皮囊丟到了戰場上!為大明作戰,從來不在乎個人得失,只要能夠打韃子,就是把這一百多斤骨肉丟在塔山又如何?但有一樣。我這人可憐啊。從小母親死的早。此一去九死一生,想起來就難過。因此,我有個要求。。。。。”
秦守仁接下來的話。不但震得吳三桂等人眼前直冒金星,也令在場的李華梅、莫鈺、施郎、何熠飛等南粵軍軍官們眼前一黑,有那脾氣暴躁的,幾乎要跳上去將這個家伙按倒在地暴打一頓。
只有隱藏身形在后帳喝茶的李沛霆,聽了之后臉上冒出一陣冷笑,“果然是個官場油子,這么無恥的招數都能在大庭廣眾之前提出來!”
“這廝,果然是腌臜潑才!禽獸的名號當真是名副其實!”吳三桂也在心里罵了一句!
那么,秦守仁到底說了一句什么呢?
“標下此番前去塔山,早就抱定了戰死沙場之心。但是上陣之前,標下只有一個想法,望見郡主,標下就忍不住要喊出娘來!希望郡主看在標下就要與韃子去血肉相搏的份上,收下標下這個兒子吧!”
說完這話,秦守仁居然眼里有熱淚流出,聲音也變得哽咽起來!
一個胡子拉茬的中年武將,居然跪在一個花樣年華的小姑娘面前哭著喊著要拜人家做干娘,這份無恥已經到了壓根就沒有羞恥的概念之境界了!
寧遠軍眾將都愣了一下,接著跟突然醒悟了一樣,紛紛以各種千奇百怪的理由求認干娘。
什么郡主的樣貌與標下母親年輕時一般無二,看到了郡主便讓標下想起了母親,什么標下夜來做夢,夢到觀世音菩薩要標下拜在郡主膝下,因為郡主是觀世音菩薩駕前龍女轉世,標下拜在郡主膝下,定然可以逢兇化吉遇難呈祥所向無敵批亢搗虛直取黃龍等等!
吳三桂不齒的哼了一聲,一群趨炎附勢的家伙,不就是怕李華梅賴賬嗎?同時想以后跟著李郡主撈好處,真是一群無節操的家伙。想到這,吳三桂拱手對李華梅說:“郡主,其實我也覺著郡主與我有緣。。。看到了郡主,便令末將想起來了我那早早過世的母親。算來,她過世也有十多年了,難道,郡主是末將母親的后身?”
一時間,帥帳之中,哽咽的哭聲,激動的傾訴,那份煽情仿佛讓人們提前看到了某個央視女主持人的節目,在場的寧遠鎮眾將如同失散了多年的被拐兒童見到了親人一般。只是羞得李華梅一張粉臉如同血一般紅,哪有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女孩家有著一群三四十歲的干兒子的?更有甚者,居然須發已經花白的老將,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要郡主認了他這個不孝之子。
一邊的施郎眼睛里幾乎冒出火來,胸中一陣陣想要殺人的沖動。
倒是在后帳的李沛霆心思很是篤定,對于這些人的作為,他算是摸到了脈搏,不過是見南粵軍財雄勢大,過來抱大腿而已!
當年九千歲權傾朝野的時候,無數人拜九千歲為干爹。而此時的禮部尚書(叫啥名忘了)年紀很大,一時不好拜九千歲為干爹。然后,他就讓他自己的一個小兒子拜九千歲為干爺爺。后來他見到九千歲的時候就說:九千歲啊,下官本想拜您做干爹,但又怕您嫌棄下官。所以下官只好讓犬子先拜您做干爺爺了。
寧遠鎮這群家伙的作為,不過是效仿他們的老長官,當年的寧前道率先在寧遠城中給魏公公修建生祠的故智罷了。要說無恥肉麻,還有誰能夠比得上他們的老長官?
說起給魏忠賢修建生祠,甚至一時間要將他配享孔廟,這股被東林黨人一說起來就唾棄不已的歪風邪氣的始作俑者乃是時任浙江巡撫的潘汝禎,在其管轄屬地西湖首造魏忠賢生祠。這是最早的一個生祠,然后開始蔓延全國。
你說奇怪不奇怪,浙江雖然不能算是東林的老窩,不過也算是東林勢力較強的地方了,怎么這里會最先出現生祠呢?難道說風聲雨聲讀書聲家事國事天下事的東林黨人,居然沒有看到這么大的動作?這和魏忠賢倒臺之后無數東林的正人君子被起復使用一時間眾正盈朝的局面相比,明顯的不科學啊!
眼見得大帳內的局面如果不收拾的話,原本十分嚴肅莊重的軍事會議會立刻變成了廟會、堂會,甚至有那不知道該如何巴結的軍官高聲喊出了如果郡主不肯收下他這個干兒子,部下會有后顧之憂,甚至臨陣嘩變、鼓噪也未免。
莫鈺有點慍怒的正要開口,忽然見李華梅的一個親兵從后帳走出,悄悄的在她羞得通紅的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不由得李華梅立刻回嗔作喜。
“好了!不要鬧了!”
定了定神,李華梅喝了一口那親兵遞過來的茶。
“芝麻粒大點的事情,瞧瞧你們這番折騰的!不就是認個干親嘛!只有你們把仗打好了,什么事情都可以!”
“那好!但請母親大人在營中寬坐,且看兒子如何殺敵立功!”
“請干娘在營中稍歇,我們去去便回!”
“有事子弟服其勞,娘,就看兒子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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