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八章囚籠困東番
第六百三十八章囚籠困東番
獲得了李守漢許可的鄭森沒有耽擱,立刻準備啟程趕奔臺灣,以便盡快把自己的這一番構想變為現實。
“不必如此,讓你大姐和姐夫陪你走一趟,護送你和鐵丐一道去臺灣!”李守漢的語氣里很是平淡,但是卻讓鄭芝龍不由得后背冒出了一抹冷汗。原來,李華梅和施瑯在珠江口集結艦隊,當真是另有一番圖謀的哦!
“讓大木和姓吳的這家伙去臺灣平叛,吳某與我鄭家的那點小芥蒂全軍皆知,這兩個人斷然不會在一起串聯密謀什么,只會彼此監視提防。我這個身在廣州的水師提督更是無形之中成為了人質,手中沒有什么可靠的艦船,便是光桿司令一人而已!”
“大木,原本打算讓你姐夫與大姐帶著艦隊與你一道去臺灣平亂,但是,聽了你方才的構想,我改了主意。此番艦隊護送你和鐵丐去臺灣,便是為你二人壯行助助聲勢。讓當地忠于我南粵軍之人安心,讓那些心懷二意之人膽怯。這些船上原本打算用來運兵的倉位,便都用來運輸你所需要的物資吧!”
令下如山倒。南粵軍的體制決定了它的執行力和動員能力極為強大。又有雄厚的物質基礎做后盾,不數日,珠江沿岸的大小碼頭、倉庫之內便堆積了大量平叛所需物資。
“大木,我此番護送你到臺灣之后,另有父帥旨意,要沿著當年三寶公的路線往西洋走一遭,一來炫耀我中華天威,震懾一下各地的幺魔小丑,二來,也是踏勘一下商路,如今泰西各國的商人越來越多。彼能來我又為何不能往?”
“三來,父親說了,這次出海巡哨。便是送給大姐和大姐夫的啥蜜月旅行了!”從施瑯背后,一個明朗少年跳了出來。一語道破天機。
“華宸,你!看我不大耳瓜子抽你!”到底李華梅是新嫁娘,面皮有些嫩,被五弟弟說破了,頓時面頰緋紅,作勢便要打。倒是被施瑯和鄭森二人出于回滬小舅子的目的,出手勸阻。
幾人興致勃勃的看了一會碼頭上的苦力們沿著胡家少掌柜花費了無數金錢和精力鋪設的鐵軌將一車車沉重的物資從庫房內連推帶拉的運到那些炮船和貨船的泊位附近,又用岸邊架設好的天車和滑輪組。將那些笨重無比的火藥桶等物吊裝上船。
“大木,這里有大小炮船二十五艘,福船倍數之,福州閩江口海面上、廈門、金門一帶海面上,還有將近四十艘大小炮船在集結。我已經令水師司以父帥的名義下令,通知他們在臺灣外海集結,與我們匯合!”
李華梅的話簡單而又鏗鏘有力,如炮船上的火炮循環發射一般。
數日之后,一支遮天蔽日的龐大艦隊赫然出現在了臺灣外海海面上,不但嚇壞了沿海捕魚的漁民。便是出海巡哨的哨船也被驚嚇的不淺!
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南粵軍水師艦船,仿佛從海平面下突兀的冒出來!霸道無比的鋪設在臺灣海面上,驚嚇的海鳥紛紛尖利鳴叫著呼朋引類迅速逃走。
東方初升的太陽將燦爛的陽光投射在炮船潔白的船帆上。反射出明艷耀眼的紅光。以傲梅號為首的炮船毫不費力的將海面上掀起一座座波峰浪谷。巨大的船身碾壓過去,迅速將那些泛著白色泡沫的細浪碾碎,化作瓊漿碎玉飛散,而舷側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炮窗,展示著它的凜然不可侵犯,更有船頭高高飛揚的南粵軍鐵血軍旗,那連成片的漫漫金光,令巡哨哨船大聲歡呼不已。
“快!調轉船頭!轉舵!回去報信!主公派了大隊援兵到了!”哨船上的船長最先醒過來,大吼著。命令部下快速調轉船頭,回去將這一喜訊報知臺灣留守的文武官員們。
雞籠碼頭上。如同鄭森所預想的,臺灣文武官員很是識趣。組織了盛大的迎接。無數民眾身著盛裝,手持鮮花站在道路兩旁,高喊歡迎郡主娘娘、施瑯將軍、鄭森將軍領兵來臺平亂的口號。李華梅、施瑯、鄭森不禁很是受用,雖然這些東西擺明了就是人為組織的,可哪個領導不喜歡這個調調。特別是像李華梅、鄭森這種幾乎是銜著金湯匙出生的公子哥。而跟著大姐和大姐夫、二姐夫一道出海歷練的李華宸,李守漢這個兒子,更是興奮的臉色通紅。
不過,策馬在民眾歡迎人群之中走過,不斷抱拳拱手朝著周圍的父老鄉親行禮執意,享受著圍觀百姓炙熱的歡呼問好之余,鄭森卻也發現有一隊歡迎人群與眾不同,他們雖然身著漢服,但是,黧黑的皮膚,鬢角額頭的紋面,扁平的鼻子卻掩蓋不住歸化東蕃的樣貌,而且他們面色憂郁卻不失堅定,打出的標語也與眾不同,只見一匹白布上血淋漓張牙舞爪的寫著四個大字:殺盡東番!
鄭森不禁有點好奇,你大爺的,你們不就是原裝東蕃,打出這樣的標語什么意思?于是鄭森決定把他們為首之人叫來詢問,很快,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來到鄭森等人面前。
上下打量了幾眼眼前這個歸化的東番,卻見他一身青布袍服,顯得精悍異常,臉色卻是風霜之中也難以掩蓋憂憤之色。看了此人,不由得李華梅和施瑯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此人是條好漢!”
施禮過后,鄭森開門見山的說:“我受主公之命來平叛,只要是愿意守法的良民,我一概保護,所以你們不必如此,主公治下,無所謂東蕃漢民,只有守法和不守法的區別。”讓鄭森沒想到的是,這一番安撫的話非但沒讓眼前的漢子感到寬慰,反而讓他憤怒了:“將軍,莫要把我同那些茹毛飲血的禽獸相提并論!小人雖然長于臺灣山野,以前也不曾讀過什么書,可小人知道,李守漢將軍對我們好,所以我們愿意給將軍干活納稅。愿意給將軍打仗,我們有良心。而現在那些叛亂的東蕃,各個都是野獸。殺將軍的人,搶將軍的錢。這種王八蛋在我眼里連野鹿都不如,野鹿皮能賣,肉能吃,他們肥田都嫌臟。”
這一番話說的慷慨激昂,不過鄭森可不是隨便能被幾句豪言壯語忽悠的人。
于是鄭森說:“好,不愧是主公治下的良民,你放心,將來平定了叛亂。你們全家都有賞,老婆孩子,人人有一份。”
聽了鄭森的話,漢子卻如遭雷擊,半晌之后,突然跪在地上抱頭痛哭,鄭森也沒勸,而是面色平靜的看著漢子哭泣。漢子哭了半天之后,才鄭重的對鄭森說:“將軍,小人的妻子兒女都已經為將軍盡忠了。雖然沒幫上什么忙,可也都是死在了戰場上。我也不敢求將軍給什么東西,只想請將軍發給我一桿火銃。我不滅東蕃誓不為人。”
鄭森依然面無表情的走到漢子身旁,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一桿火銃哪里夠用,本將軍準備把原來臺灣分散的義勇隊整合一下,組成臺灣義勇隊,將來攻城破寨,少不了你們。不過兵兇戰危,主公的紀律可不容情,要是怕死貪生,我一個都不要。”
漢子聽完也不說話。而是拽出一把匕首,然后劃破手腕發誓道:“蒼天在上。我賽德克.巴萊對天發誓,若是向后一步。就讓我下輩子托生畜類。”
鄭森點點頭,然后說:“說起來,你倒是給了我一點啟發,這叛匪確實像野獸,要是不好好管束,必然要傷人。對了,你對付野獸都怎么辦?”
漢子一愣說:“對付野獸還能怎么辦,殺了唄,最多有時候有需要,先關籠子里。”
鄭森微微一笑說:“說的好,野獸嘛,還就該關在籠子里,正好,我已經準備了一個特大號的籠子。”
鄭森一指漢子的腳下說:“來的時候你走的大路,通過的堡壘,就是我給那些叛匪量身定做的籠子。有了公路和堡壘的保護,良民就能安居樂業,就形成了準治安區,而其他地方,就是非治安區。但是非治安區困在籠子里,就算他們想要危害良民,也束手無策。但是如果良民陷入非治安區,那也是很危險的,所以我給你一個任務,組織人到非治安區多多宣傳,務必讓良民盡快遷移,不然一旦打起來,必然玉石俱焚。”
說完這些,鄭森遙遙指著賽德克那同社之人高舉著的白布橫幅,“方才已經說過了,本官眼中,只有守法與不守法之人,并無東番與漢民之別。所以,你這口號可以改了。”
“改成殺盡亂賊!”一旁的李華宸眨巴著眼睛用正在變聲期的嗓音喊了一聲。他這一路上被兩個姐夫和大姐寵溺異常,自然不會在這樣的場合怯場。
“對,便依五弟所說,殺盡亂賊!”
賽德克聞言非常高興,于是就立刻下去準備,只是他和鄭森都不知道,他們所做的一切在后世非常有名,雖然是惡名,有人根據鄭森的闡述,把鄭森的政策總結為囚籠政策,就算維護李守漢的學者對此也諱莫如深,但是,一切都不影響鄭森此時此刻把這個政策執行下去。
在臺灣稍事停留數日,補充了糧食蔬菜肉食淡水,李華梅施瑯夫婦與鄭森道別,領著龐大的艦隊揚帆而去,帶著李華宸開始了他的人生之旅。
有船隊帶來的龐大物質基礎做后盾,自然鄭森可以放手施展。很快,整個臺灣沸騰了,大量民工在鄭森的組織下,加緊修筑堡壘道路,有些甚至還挖了大量壕溝,并且在壕溝里布下竹釘。然后所有的重要交通點,都設下了哨卡,所有人如果想要通行,必須有衙門頒發的良民證。良民證有兩種獲取渠道,一種是治安區內,衙門先給所有人辦理戶口,然后發放良民證,只有持有良民證的人才可以在治安區內行走,同時實行計口授糧和計口授鹽,以加強物資控制和防范走私。各處隘口關卡的口號和執行標準就是一句簡單的話,“不讓一粒米、一寸布、一顆鹽流入亂賊之手!”
當然,也不是說任何物資都不能輸入那些叛亂的東番部族手中,鄭森同學還是很寬容大度的考慮到了整個臺灣的經濟發展需要,仁厚的允許烈酒和煙草這兩種物資可以不受限制的輸入非治安區。用這些烈酒和煙草換了那些叛亂部族手中的鹿皮生金等特產。
另外一種,則是準治安區和非治安區來投的難民。根據李守漢的規定,一律先解除武裝,然后統一安置。經過一段時間的考察之后,政府會逐步為這些人辦理良民證上戶口。然后跟其他人一樣計口授糧計口授鹽。
這種考察,在執行過程之中被基層官員演變成了最簡單也最殘忍的一個手段:你說你是良民,好!去出草吧!砍一顆叛亂部族的壯丁頭顱回來!證明你自己。然后我們會在大會上給你發戶帖的!
領了良民證之后,還會根據十戶一保的原則,編制保甲,鼓勵互相監督舉報,同時還會按照保甲按比例征兵。不過由于民眾參軍熱情高漲,實際上經常出現的問題是征兵數量難以滿足民眾的參軍要求。
在賽德克等歸化的東番社長、族長的帶領之下。大批的東番青壯年成為了頭裹白色包頭巾,手臂上纏著黃色袖章的輔兵義勇隊,他們將成為對付那些善于山地叢林作戰的叛匪主力。
看著一隊隊的輔兵義勇隊從軍需官那里走過,依次領取腰刀、衣物,長矛,弓箭等兵器,并且在軍需官面前的登記簿子上留下斗箕,領取米票和軍餉,不由得吳六奇發出一陣陣爽朗的大笑。
“賊匪所恃者,不過是山林險阻與瘴氣毒蟲。如今我軍同樣有熟悉地形之軍。看那些賊匪該當如何!”
吳六奇的第一混成旅駐守臺灣已經一月有余的時間,在這段時間里,大大小小的戰斗也是打了數十次。善于奔襲、奇襲的第一混成旅很是惱火的發現。盡管他們在心向官家的番民幫助之下發明了被稱為“雕剿”的戰術,但是,在重重山林道道溪水,密集的叢林幫助之下,效果卻也是不那么令人滿意。
所謂的雕剿,便是在準確掌握了叛亂部族的位置,明確了道路情況之后,迅速果決的出動軍隊不避風雨,不分晝夜的長途奔襲。仿佛天空之中翱翔的大雕從天而降捕捉獵物一般,故此而得名。
(這其實和當年四野在廣西、在湘西對付那些當土匪的歷史已經可以追溯到明朝、清朝的資深土匪世家時所采取的飛行隊戰術如出一轍。只不過。四野的前輩們更勝一籌,一旦發現了土匪的蹤跡。那便是窮追不舍,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對此,鄭森倒是很淡定,他安慰吳六奇說,現在東蕃雖然困在籠子里,不過還不是那么餓,所以他們可以躲在籠子角落里困獸猶斗。不過很快,他們自己就要蹦出來,到那時候,就不是你找他們,而是他們不得不來找你了!
按照二人在李守漢那里領受的分工,鄭森算是掌握全面工作,但是卻是以政務為主,不干涉吳六奇的軍事指揮,也就是說,具體的軍事行動,還是吳六奇說了算!
“郡馬!你請放心!你看!”吳六奇用手指敲打了幾下手中厚厚的幾本簿子,“如今咱們別的不說,光是義勇隊便有三十個營將近兩萬人,另有四五萬人的隨軍民夫可以使用。您的囚籠戰法業已成型,只要是人,就要吃鹽、吃糧!”
吳六奇的這話說的鄭森很是舒服,眼中這個鐵丐看上去也不那么討厭了。這三分軍事、三分招撫、四分經濟的戰術,也是鄭芝龍父子密議多時總結出來的。按照鄭芝龍對臺灣這些東番土人的了解,壓根就不需要怎么進山圍剿,只需要封鎖交通要道,掐死與叛亂部族的貿易就可以逼山里的部落就范。
別看那些番民,出草時驍勇無比,但是當真斷了鹽糧貿易,不要說是他們,就算是差點就成了地球球主的鐵木真后裔們,一旦中原的商路斷絕,沒有了鹽糧茶葉來源,他們也是會暴跳如雷的。與多少還有幾口鹽池的草原相比,似乎各處山區貌似絕少有產鹽的,即便是四川這種逆天的地方,出產的井鹽你沒點技術好像也弄不出鹽來,最起碼弄不出食鹽。當然,如果不怕死的話,倒是可以嘗嘗礦鹽的滋味。
很是得意的接受了吳六奇的這一番贊美,鄭森又一擺手,故作謙遜的對著吳六奇言道:“吳將軍謬贊了。除了上述這些之外,在下還給這些亂賊準備了一道點心!保證讓這些賊匪們吃了之后舒爽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嗯?難道說主公這個二女婿還有什么更加缺德的招數?吳六奇有些好奇了。
很快,他的好奇心得到了滿足。
數十個挑選到義勇隊擔任訓練教官監督糧餉發放和作戰的甲長、隊官們,在賽德克們的隊伍前大事宣講起來。
“平定亂賊之后,他們的獵場,便歸有功部族分配!官家不取分毫!山林、田野,官家與百姓共享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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