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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十五年四月初十日。
在松花江畔的曬網場,滿語被稱為阿勒錦附近,一場黃太吉親自率領的八旗滿洲兩黃旗與黑龍江大頭人博穆博果爾所率領的部族兵之間的大戰正一觸即發。
兩黃旗的大營便在松花江北岸扎下,這里微微的有些丘陵起伏,且又有片片樹林,便于取水打柴正是個理想的扎營之地。
此時在離營寨的幾里外,黃太吉的滿洲八旗兵們已是擁眾前來,并擺下了一個陣勢,從明軍傳統的三疊陣脫胎而來,前鋒為鋒矢陣,便于騎兵突擊,又有左、右兩翼,還有中軍與預備隊。如此相互策應,可攻可守,援兵還可相機策應。
中軍位置上,一桿醒目的巨大黃龍傘蓋正高高飄揚在那里,黃羅傘蓋下,一個肥碩的胖子,將他肥胖的身軀,穩穩策于戰馬上,身上沉重的飛龍鎏金鎧甲在陽光下發出耀眼的光芒。
他身后高高的黃龍大傘,這是皇權威嚴的象征,是否將陽光遮蔽了倒在其次。在密集的巴牙喇兵及更加精銳的葛布什賢超哈兵護衛簇擁下,他舉目望去,只見已方軍陣將士肅立,軍中一片的黃紅兩色。
正是盛怒之下前來的大清皇帝黃太吉!
這幾天,黃太吉的情緒用七竅生煙、火冒三丈、三尸神暴跳豪氣騰空怒火升騰等詞匯相形容一點也不過分。
在他看來,一群山林之中的野人,居然讓他損失了數千精銳兵馬,原本是補充實力,提高聲望的一次春季狩獵活動,結果變成了自己千里送肉上門了,這如何能夠咽得下這口氣?
陣陣南風吹得黃龍大傘獵獵聲響,傘下的黃太吉揮起手,向列陣完畢的自己嫡系部下們揮手示意,身旁盡是向他歡呼的將士包衣們。
“萬歲!萬歲!萬歲!”
以黃龍大傘為核心。眾星捧月般的圍繞著無數面旗幟,隨著陣陣南風卷起旗幟,旗腳下隱隱現出密密的槍林。層層疊疊如蝗蟲般密集的清軍騎兵隨旗行而,他們盔甲顏色各異。盔上飄揚紅纓如火一片。
所有的清軍將士,都揮起他們的兵器,聲嘶力竭地向黃太吉發出吶喊聲。排山倒海的“萬歲”聲一浪高過一浪,這種軍心威勢,令黃太吉的心情略微的好了些。
“終于追上了!朕倒要看看。爾等還能向哪里逃!今日擊潰爾等主力,來日便分遣諸將掃蕩巢穴,勢必要將爾等徹底納入朕之麾下!”
而對面,博穆博果爾也同樣在部下兵馬勇士的簇擁下,仔細觀察著黃太吉的兵馬陣勢。
此番隨黃太吉北上的兵馬都是他的兩黃旗嫡系,又有噶布什賢兵、巴雅喇兵等護衛親軍,軍容之盛,自然遠遠超過博穆博果爾等人的見識。
在他們眼中,對面的軍陣儼然就是一片黃色夾雜著些許紅色的海洋,如同一片跳動的火焰。同明軍一樣。脫胎于明軍的清兵的服色甲胄也是等級分明,一般最底層的包衣、余丁沒有合適像樣的甲胄,頂多有一件純布料軍服,類似于明軍的胖襖。然后是穿著布甲的軍士,便是軍衣上鑲嵌一些鐵片銅釘之類的,再是棉甲,用來防火器,再是皮甲,再是鐵甲。
在黃太身旁身后護衛巴雅喇兵和噶布什賢兵陣型中,他們便是一色披著便帽連網似的水磨鐵帽。或是高缽式六瓣明鐵盔,都有鐵葉護項,身上或穿著圓領對襟的愷甲,一色的身著雙甲。將身體包裹的鼓鼓囊囊的。
掉過頭來看自己的隊伍,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陣勢陣型自然不能比,只能用一團糟來形容。各個部族的兵馬在頭人的率領下,猬集成一團一團的,從三五十人馬,到數百人馬。多少不定。形成了一個個小團體,散布在荒原上。
同兩黃旗兵馬的甲胄鮮明器械犀利相比,博穆博果爾這方也只有他的本部人馬和剛剛在巴彥、木蘭發了大財的鄂瓜多爾兩人部下做到了人人披甲,器械齊全、其余的,大多數都是可憐兮兮的只有頭人和部族之中公認的勇士少數人算是甲胄兵器齊全,余者則是勉強做到人人手中有兵器,甲胄頭盔嘛,就是看各家的運氣了。
博穆博果爾看了一眼在自己右翼列陣集結的鄂瓜多爾部族,這群錫伯人在巴彥的沼澤地里解決了二千出頭的兩黃旗精銳后,優哉游哉的劃著樺皮舟進入沼澤之中,用木棒把那些還在茍延殘喘的在爛泥當中掙扎呼救的遼賊們一個個敲得去見了佛庫倫,再用捕魚的長鉤桿將一具具尸首從爛泥塘中拖出,剝去衣甲,砍下頭顱用石灰和鹽仔細的處理了,那些盔甲兵器更是用清水將爛泥洗干凈,把甲胄兵器擦拭一新。
錫伯族鄂瓜多爾這一部人,如今的裝備儼然就是一群清兵的裝束。如果不是沒有清兵的旗號、龍纛等物,單單看甲胄兵器的話,人們會毫不猶豫的下這樣的結論。
二三百人的隊伍,一色的八旗長槍、虎槍,人人身披重甲,頭上戴著避雷針的頭盔,馬鞍上掛著骨朵、長刀,樺木鐮刀等物,背上背著馬弓,箭壺里滿滿的都是長長的羽箭。許多人腰間還佩戴著吃肉的小刀、火鐮火石荷包等物。
不過,最令人眼饞的,就是鄂瓜多爾以下數十人背上背著的火銃!這可是原裝正版的南中火銃,是黃太吉費盡了心思從各處搜羅而來裝備給自己手下的精騎使用。不料這些火銃在北征途中一槍未放就被人從泥沼當中撈了出來變了主人。
雖然不曾見過這樣的兵器,但是數目如此稀少,又是被遼賊們這般重視,鄂瓜多爾就是腦子里全是肌肉骨頭,也能夠猜得出這種兵器的好處。不管博穆博果爾如何的威脅利誘,就是不肯將這些火銃全數交出。“這里是我的獵場,獵物自然是要由我先挑選的!”逼得博穆博果爾沒了辦法,只好用自己一塊方圓二百余里的獵場同鄂瓜多爾進行交換,才將他手中的火銃弄了二百余支出來,余下的數十支火銃,則是成了錫伯人勇士的標準裝備。
太陽已經升得老高了。初春的陽光照在這群身披甲胄漢子們身上臉上都是汗涔涔的,清軍還好一些,有著嚴酷的軍紀在,人們還不敢亂說亂動。只能是不停的用猩紅的舌頭舔舔干燥的嘴唇,讓它盡量的濕潤一下。但是,索倫部兵馬可就沒有那么多的講究了,有人拿起從建奴官兵手中搶來的大銅水壺仰起脖子咕嘟咕嘟的灌水,沒有水壺的。只能是羨慕的看著別人大口喝水,口中喃喃自語著,把羊皮水壺里的水喝上幾口。
“差不多了,傳朕旨意,前鋒壓上去!”
“傳令,想要建奴的人頭盔甲兵器馬匹的,就給我上!”
兩支軍隊的統帥都不約而同有類似的命令。不過,黃太吉是發現了對方開始懈怠,認為戰機已經到了。而博穆博果爾則是發現再不出擊,自己手下各部族的兵馬只怕就要散作一團各自去尋找水源了。
列陣而行一會后。雙方都在一里外放慢步伐,慢慢地整起隊來。
在這算不上長的行軍過程中,雙方都將各自的游騎哨探放出來四出游弋,騷擾對方的行軍過程,前往對方陣中偵察,一時還不斷地追逐打斗起來。
兩支同樣出自于遼東山林之中的騎兵便在松花江邊上各自展示出各自的本事來!同清軍的騎兵相比,博穆博果爾手下的部族騎兵反而更加的彪悍頑強靈活兇猛,他們忽而三五個,忽而十余個,忽而數十個前來。一群群的在清軍的陣前、兩翼唿哨而過,不時的射來幾支箭矢,或是幾匹馬旋風一般猛撲過來,將過于突出的清軍陣列沖擊一下。用手中的兵器或刺或砍,之后將清兵的馬匹和尸首作為自己的戰利品掠獲而走!
“陛下!看那里!”
有人指著不遠處的一彪人馬請黃太吉觀看。
黃太吉哼了一聲,舉起手中的望遠鏡,借助著望遠鏡的幫助,那彪人馬的動作被黃太吉盡收眼底。
正是鄂瓜多爾部下的那群錫伯族勇士,一個個人如虎馬如龍。催動著胯下的戰馬如同一股狂飆一般從清軍前鋒陣前掠過,隨著馬蹄聲轟隆隆敲打著泥濘的地面,一陣沉悶的火銃聲從錫伯族馬隊當中響起!
卻是這些擅長弓箭騎射的漢子,將新近得來的火銃用在了快馬馳突的過程之中!這些漢子平端著火銃,大略的向幾十步以外的清軍隊列扣動了扳機。陣陣白煙騰空而起,幾十枚撲面而來的彈丸,將幾個清軍騎兵措不及防的打下馬來,在清軍的陣型當中造成了些許小小的混亂。
火銃射擊之后,所有的錫伯族騎手們齊刷刷的將火銃背到背后,順勢將馬弓從背后取過,彎弓搭箭。銅背鐵胎弓被拉開,二三百只羽箭朝著清軍陣列成群結隊的猛撲過去!
在這樣短的距離內,銅背鐵胎弓的弓力可以射穿大樹,何況是未必都是人人身披重甲的清兵?頓時,清軍陣勢當中血花四濺,慘叫聲不斷。
在七八匹烈馬簇擁之下,一名錫伯漢子手執長槍擋者披靡。馬蹄所到之處,血花四濺慘呼連連。
“這人是誰?”放下手中的單筒望遠鏡,黃太吉低沉的嗓音詢問著左右。
“回皇上,此人是索倫錫伯部的一名頭人,喚作鄂瓜多爾的便是!”
“原來便是他折損了朕的數千精銳!”
對于博穆博果爾麾下的人馬構成情況,自然有親近清軍的達斡爾人部落向黃太吉稟告。這個充分利用地理條件,將黃太吉數千人馬引進沼澤地而一舉全殲的鄂瓜多爾的名字,早已經被黃太吉深深的刻進了腦海當中。
“吳拜!”
“奴才在!”
噶布什賢噶喇昂邦吳拜,從跟隨黃太吉北征的戶部承政英俄爾岱,科爾沁土謝圖親王巴達禮,和碩親王察哈爾固倫額駙額哲,都察院參政張存仁、祖可法、段學孔、盛忠諸等人當中分眾而出,跪倒在黃太吉馬前。
“傳旨下去。少頃要將這鄂瓜多爾所部趕到朕的面前,朕要親自率領爾等上前,斬下此獠的首級,用來祭奠朕的兩黃旗勇士!”
黃太吉只覺得自己的頭疼得快要裂開了,眼前的景象幾乎要氣死他了!那群錫伯人。身上的盔甲是他兩黃旗的,手中的長槍利刃大斧強弓火銃也是他兩黃旗的,便是胯下的戰馬,從身形鞍韂上看。也有不少是他兩黃旗的。可是,被這些錫伯人用來與他兩黃旗精銳作戰!而且,兩黃旗的勇士們在這群人面前竟然不是對手!這該如何不讓人生氣?!
吳拜略微沉吟了一下,口中答應了一聲轉頭撥馬而去,命人往各處甲喇章京處傳旨意。皇上要親自斬下這個鄂瓜多爾的頭顱來泄憤。
但是,在吳拜看來,皇帝陛下不過是惱怒至極才說出這樣的話來,咱們就讓各部人馬將此人和他的部下驅趕到皇帝面前,盡數斬殺了便是。難道皇上還能親自下來將這個鄂瓜多爾砍了不成?
但是,他卻忘記了,黃太吉也是努爾哈赤家族當中很能打的一個兒子,當年也曾經無數次的親自披甲揮刀上陣,屢次立下大功。否則也不會被冊封為四大貝勒之一。而且,以黃太吉那種睚眥必報的性格。鄂瓜多爾如此讓他損耗人馬和軍器,不親手殺了他,怎么能讓黃太吉出了胸中這口惡氣?
簡單而短暫的游騎騷擾之后,雙方都沒有占到什么太大的便宜,只能是各自收回游騎,換馬、休息,將原本已經散亂的隊伍進行整理。
整隊后,雙方又慢慢逼近,整個戰場上的氣氛變得更加凝重肅殺,和這遍地野花滿眼嫩綠的大好春光截然不同。
約一百五十步時。雙方都是停了下來。
索倫兵那邊似乎爭吵了一陣之后,各部是傾巢而出,大約有兩、三千馬隊的樣子,不過依舊是按照部族劃分。或多或少亂紛紛的聚集在一處,沒有絲毫的陣型。馬隊的后面,則是數千步兵,同樣按照部族區分開來,各自集結待命。其實說他們是步兵也有些冤枉,他們同樣是騎馬來的。只不過在部族當中因為年齡的關系算不上陣容,沒有那么好的兵器盔甲罷了。
游牧漁獵民族當中,因為生產力的關系,貴壯賤老也是傳統。這樣的事情,在各個民族的傳說當中都有遺棄或者嫌棄老人的體現,這不過是生產力發展過程之中很黑暗的一點折射罷了。
看著亂糟糟的索倫兵陣型,黃太吉不由得陣陣惋惜,若不是為了追殺這群山林野人而放棄了輜重,這樣的距離正是那些大佛郎機的殺傷范圍,以這些索倫人的毫無紀律可言,只怕一陣炮火過去,他們就要徹底的崩潰,然后自己的兵馬便可以在這千里荒原上愉快的進行一次圍獵了。
陣陣高亢的呼喊聲從索倫部的陣中傳來,隨著呼喊聲,有千余馬隊當先撞出來,各自高舉著大刀長槍,朝這邊猛沖過來。幾次的勝利讓他們認定,所謂的八旗精銳不過如此!讓他們內心小看了這遠道而來的軍隊,為了搶奪那些上好的兵器盔甲,竟然發起了搶攻,而且是不待博穆博果爾傳下號令便蜂擁而出。不過看他們裝備簡陋,大多披著簡單的皮甲,棉甲,只有少部分人披著鐵甲。想來是那些地處偏遠的部族,未曾在與隆盛行貿易活動中獲得更多更好的收成,也不曾在此次對清軍作戰當中繳獲之中分得什么像樣的盔甲兵器。急于改變自己的地位和實力,而搶先發起進攻。
這就給了黃太吉最好的機會!
“今日便讓這群野人,知道一下我大清鐵騎的厲害!”
號令一下,四個牛錄的鑲黃旗滿洲騎兵各自換了戰馬,從東西兩翼迂回而出,以兩個銳利的箭頭沖擊這千余馬隊的蜂腰部,硬生生的將他們攔腰截為兩段。東西沖出的兩個牛錄各自負責一段,將這些索倫部馬隊圍在當中。
一時間刀槍兵器的撞擊聲,戰馬的嘶鳴,死傷者的慘叫和哀嚎聲,響徹云霄。
這樣的場景,在場的八旗親貴們都是看得多了。大凡是戰事進行到這樣的程度,便已經是沒有懸念。大清軍馬倘若連這些山林野人都收拾不了,便也不要想著征服明國、征服蒙古各部了!
有人很輕松的看著遠處的殺戮戰場,從腰間取出精致的煙桿,將煙袋鍋伸入荷包當中挖了一鍋煙絲,有隨行的家奴取過火來為自己的主子點著了煙。那人美美的抽了一口,繼續望著遠處的戰斗。
索倫人已經有些支持不住了,不斷的有人被馳行而過的鑲黃旗騎兵揮刀挺槍斬落刺于馬下,漸漸的頹勢盡數顯露出來,漁獵民族不能經受傷亡,沒有軍紀約束的弊端盡數顯現出來!
“主子!索倫蠻子潰逃了!”
遠處,索倫各部的馬隊也好,步兵也罷,絲毫沒有沖上來救援的意思,反而各自上馬,急匆匆的向北逃去!
“想逃?!”
黃太吉的眼睛了兇光迸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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