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不斷的火銃聲在藺養成、賀錦、吉珪等人耳邊仿佛從自開天辟地以來便一直不曾停止過。~頂點小說,x.終于,火銃聲漸漸的停歇下來,那數百個李自成老營親軍當中的火銃手們各自端著明晃晃的銃刺撲到廣場上,開始對幸存者進行清理。
不時的傳來“噗噗!”的銃刺刺進甲胄和身體里傳出的悶響,那是發現了有傷者時補槍的動靜。
耳中聽得這樣的聲響,眼前這血淋淋的一幕,頓時讓劉希堯、賀錦、藺養成等三位剛才還在胡言亂語的大帥醉意全消。
“李。。,不!大元帥!大元帥!”三位大帥跪在李自成面前叩首不停,面對著生死關頭,便是再剛強的好漢,也未必能夠抵擋得住火銃的威力。
“三位賢弟,這又是何必呢?羅汝才不聽將令,私下里與左良玉勾結,打算叛離義軍,投靠明廷。這些事,又和三位有什么關系?”
真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誰都知道,眼下明廷已經是茍延殘喘的狀態了,所差距的就是還能挺多久。羅汝才放著自由自在的一營主帥不去當,反而去投降那個早就被打得原形畢露的左小受左良玉?投降大明朝廷?那是向來以足智多謀精于算計而著稱的曹操羅汝才的做法嗎?只怕便是著名的傻子阿斗也干不出來吧?不過這樣的人也有,不見某個島上的領導人,就明著要求體量地位實力比他強大數十倍的政府要尊重恢復中華民國憲法,也有一些吹鼓手要求解放軍接受該政府的改編,重新回復國民革命軍18集團軍的番號?所以說,比起他們,能夠說出“此間樂不思蜀”這樣足以保全身家話語的阿斗,算是個天才了。
話是這么說。但是劉希堯等人心中一塊大石頭漸漸放了下來,自己的一條命算是保住了!但是,此時場上所有人的目光焦點都集中到了方才被牛金星等人拉著說話與曹操相差幾步的吉珪身上。
“子玉兄,到了這步田地,你還不趕快回頭,更待何時呢?”牛金星驟然神色一變。收起了方才那副溫潤如玉的神態,疾言厲色,便如高僧大德對沉迷于紅塵之中的人們當頭棒喝一般。
“吉先生,如今汝才已經去了,本帥更要仰仗先生大才。如蒙不棄,本王愿意待先生如牛先生一般。”羅汝才一死,李自成對于自己的稱呼也改變了,當即便以王自稱。
吉珪作為羅汝才的親信謀士,對曹營之中機密大事。各種實力內幕的掌握遠非一般人可以比擬,所以,李自成非但要保全他的性命,更是要溫言寬慰,以禮相待,并且許以高官厚祿。
在吉珪的幫助下,劉宗敏、袁宗第等人對曹操老營的包圍繳械活動進行的頗為順利。
依照著吉珪保管掌握的曹營各色文檔,公文。兵冊,闖營眾將立刻掌握了曹營的全數實力清單和編制體制情況。當即按照兵冊所記載。根據各營各哨駐扎分布情形和帶兵將領個人的籍貫、愛好,與羅汝才的遠近親疏等情形,分別決定是收買還是派兵到營地周圍包圍繳械,重新改編。
前不久剛剛從河南土寇變為曹營的那幾萬人最為便當,在他們看來,不過是換了一個旗號。換了一個主帥罷了。劉宗敏收編了他們之后,立刻便令這幾萬人為前鋒,繼續對曹營各部將士進行分割包圍。
更何況,還有劉希堯、藺養成、賀錦等人,剛剛從生死線上掙扎回來。又得到了李自成的承諾,“相助收攏曹營將士,可以撥給精兵良馬”。在這樣的誘惑和鼓勵之下,這三位自然是干勁十足的幫助安定曹營人心。
忙碌了七八天,總算是大體上局勢安穩了下來。
但是,也是忙中出錯。
俗話說,秦檜還有三個好朋友。何況是向來善于撫育收攏人心的羅汝才?他一死,他的親信將領楊繩祖、中軍楊山、旗鼓官朱養民、幾個將領王可懷、郝有法以及羅汝才的本家叔叔羅戴恩等人立刻鼓噪,各自帶著親信部眾逃走。
與歷史上四散奔逃不同,如今他們的逃走方向很明確,一個是向東,一個是向北!
東面是曹營的大隊人馬駐扎地域,闖營便是要有所動作也是投鼠忌器,唯恐動作大了引起大隊人馬鼓噪嘩變,被這些人利用了。何況,向東走便是與正在豫東地面征戰的王龍匯合,動靜大了勢必走了風聲。
如此一來,負責追殺的劉體純和劉芳亮二人,便只能是緊緊的追了下來!
遠在許州的王龍,從楊繩祖等人派人冒死飛馬送來的消息當中,得知發生如此巨變,怎么能夠繼續安心?
當下便召集幾名心腹議事,商議對策。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所有人都是一邊倒。“走!向東走!去投李大公子!”
李華宇的實力強悍,再加上又有巨大的貿易往來,王龍若是帶著人馬和城池地盤歸順于他,對他無異于是一份巨大的助力,面對這從天而降的意外禮物,李華宇有怎么能夠拒絕?所以,投靠李華宇,是足以保全大家的性命,并且能夠為曹操日后報仇唯一的選擇。
于是,在與楊繩祖、羅戴恩等人匯合后,顧不得多說話,王龍便向他們說明要東向投奔李華宇,先保全舅舅留下的這一點人馬,然后再謀求為舅舅報仇!
楊繩祖、羅戴恩等人一路上被闖營勇將劉芳亮和掌管著闖營各處暗樁、探子的劉體純追殺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本部人馬也是所剩無幾,只想著能夠有一個地方讓大家先行一下,也好重振旗鼓。如今聽王龍說出了這么一個去處,自然是毫不猶豫的同意了。
“我已經派人拿著我的書信去濟南,請求大公子收留,并且帶著人馬出來迎我一段路程,以保平安。”王龍也不與眾人掩飾,直截了當的說了自己的處置方案。
“另外。我手頭還有七八百秦法學堂的人,原本是打算沿途各處去充當州縣村鎮官的,也一并帶著這些人走,大公子那邊也是需要這樣的人!”
原本打算將沿途收編的數萬土寇桿子武裝一起帶著去山東,但是看看那些刀槍器械不全,五花八門的烏合之眾。王龍還是搖了搖頭,“算了吧!留著他們讓他們在許州這一帶自生自滅吧!”
“王龍,你小子是不是傻了啊!?帶著這些人走!有咱們的好處!”楊繩祖、孫承祖兩個都是跟著曹操南北征戰多年的老賊頭了,當時聽了王龍的安排便急眼了:“你光帶著金銀財貨走有什么用?你的本部人馬不過一萬多人,算上我們這些人也不過再多上二三千,要是李瞎子調動大軍來追,咱們跑得了嗎?你就是這幾年和羅虎一起弄新軍把腦袋弄傻了,忘了咱們的老本行了!帶著他們走!這樣不管是劉芳亮追上來,還是羅虎追上來。都要先對付這些人,咱們只管向東,把皮子的四條岔子放開!”
情急之下,孫承祖把當年的黑話都冒了出來。意思就是把馬的四條腿撒開了跑!
事實證明,楊繩祖和孫承祖到底是久經考驗的老油條了。在如何面對優勢敵人的情形之下順利的跑路這方面,經驗比王龍豐富的多。當羅虎和劉芳亮等人的大軍追殺上來時,發現首先面對的便是數萬亂糟糟的河南土寇武裝。
雖然戰斗力不行,但是勝在人數多。勝在紀律差、訓練差!沒看錯,這個時候。紀律差和訓練差恰恰也是他們的優勢了。沒有紀律約束,沒有訓練水平的隊伍,面對著羅虎的精銳部隊震山營,自然是一個回合都走不下來,往往幾排槍響過,或是幾枚炮彈落入他們的陣地。大隊人馬便立刻炸了鍋亂了隊伍,漫山遍野的亂跑。到處亂竄的人群,卻也阻擋羅虎等人的追擊路線,每次遇到這種情形,面對著王龍的丟卒保車斷尾求生的招數時。羅虎都只得是苦笑著命人暫時停止追擊,先行收容俘虜。
等到把俘虜收容得七七八八了,大概清理出道路了,王龍卻也又跑出去了一天的路程。
就這樣,王龍不斷的沿途丟下各種破爛來堵塞阻礙闖營的追擊隊伍,羅虎和劉芳亮不得不每次都先收容下那群被丟下的烏合之眾后才能再次整理隊伍出發追擊。兩支隊伍便從位于河南中部的許州開始,一路越過潁河、雙洎河、清流河向東展開了追逐賽。
缺德的王龍知道羅虎的隊伍底細,每次越過一條河流的時候,便拆毀橋梁,焚燒船只。雖然按照闖營的傳統,對于這些不出名的小河根本就不需要橋梁和船只,但是,對于擁有大量火炮和輜重的震山營來說,橋梁和船只卻是必須的。
一路上急的劉芳亮不住的在馬背上狠狠的跺腳。有心丟下震山營,讓羅虎在后面慢慢的跟上來,卻又擔心沒有了震山營的護衛,他這幾千騎兵搞不好會被王龍來個餓虎回頭給吃掉。打算讓震山營放棄火炮和輜重,可是,沒有了火炮和那些輜重車輛,震山營還是震山營嗎?
就這樣,許州、陳州府、歸德府一路向東,一直追殺到了濟寧府邊緣上,卻也只是將王龍、孫承祖、楊繩祖等人雜牌隊伍消滅的七七八八的,對于王龍本部人馬,雖然也有斬殺,但是卻是元氣未傷。
俗話說變戲法的瞞不過敲鑼的。大家都是“流寇”出身,對于這種跑路的事情自然都是心知肚明。作為同樣是在農民軍隊伍當中成長起來的劉芳亮、羅虎、劉體純等人都清楚,如果不把王龍、楊繩祖、孫承祖這幾個曹營之中的漏網置于抓住或是殺掉,便是俘獲斬殺再多的土寇桿子也是沒有用。稍稍給他們一點時間和空間,也許王龍又能豎起曹營的旗號來!到那時,闖營可就麻煩大了!
“追!追上去!”
羅虎也是發了狠,他將震山營之中的全部馬隊集中起來,和劉芳亮的騎兵合為一股,令副將王四統領大隊步兵和炮隊在后面快快的跟上來。他自己與劉芳亮統領著騎兵不顧一切的向東追來!
“列開陣勢!告訴他們,這里是山東地界,咱們是南粵軍。眼下正準備往陳州府、歸德府去收復城池。問清楚他們是什么隊伍。不要礙了咱們的事情!”
廖冬至將兩個旅的部隊在漫漫的大平原上列成陣勢,看著陣前已經粗具規模的幾道壕溝與矮墻鹿砦,頗為自信的點點頭,令手下的一名騎手上前去與羅虎等人答話。
在他看來,羅虎與山東兵馬和南粵軍多少是有些香火之情的,大家見面何必要撕破了臉皮呢?告訴你我在這。我要去收復那兩府的地盤和城池人口,你給我讓開。如果有什么不同意見,咱們可以坐下來討價還價一番,反正我是不能讓你進山東地界,更不能讓你把王龍帶著走的。
但是,當廖冬至的信使被幾名闖營游騎帶到了那幾面巨大的認旗之下,準備開口講明來意之后問清楚闖營的意思時,一幕誰也不曾想到的情景發生了。
便在廖冬至的望遠鏡鏡頭里,劉芳亮突然長槍一擺。便將那信使刺于馬下!
“有什么可廢話的!什么南粵軍,在老子眼里都是明賊!收留了叛賊王龍的隊伍,便是和我義軍作對為敵!還大言不慚的想要去歸德府和陳州府,娘的!老子先送你去見閻老五!”
口中罵著,劉芳亮手中的長槍在那信使的尸體上蹭了蹭,擦去血跡,早有劉芳亮手下的親兵縱馬而去,將信使的戰馬牽了回來。
那是一匹出自耽羅島的戰馬。父母則分別是天竺的大食馬種和遼東所出的科爾沁馬,身材高大。四腿修長,雙眼明亮,一望便知是匹好馬。
劉芳亮很是滿意的躍上馬背,左右奔跑了幾圈,“大家刀槍上見真章吧!”
口中呼嘯一聲,身后數千騎兵便跟隨著他的認旗。在冬日的荒原上卷起一道狂飆。
數萬只馬蹄敲打著堅硬的地面,不時有蹄鐵將帶著冰碴的泥土帶得飛散到各處。大隊騎兵緊隨著劉芳亮率領的數百親兵疾馳向前,馬有良馬、駑馬之分,人的騎術也各有不同,隊形便漸漸的分出了層次。形成了一道騎兵的浪潮。
“沖上去,殺!”
在浪頭上,劉芳亮搖動著長槍,長槍、駿馬、漂亮的大紅披風,讓他在這道浪潮之中顯得格外耀眼奪目,便如錢塘江上的弄潮兒一樣,長槍、駿馬、披風,都是他的標志物。
可是,弄潮兒向潮頭立,手把紅旗旗不濕。劉芳亮卻忘記了,他手中的長槍,是誰生產出的,身上的盔甲又是誰賣給他的,胯下的戰馬又是從哪里得來的。
“完了!明遠叔大概要吃虧!”從望遠鏡里隱約看到了南粵軍列開了陣勢,壕溝、矮墻、方陣之間大小數十門火炮一字列開,早已是嚴陣以待的架勢,何況,劉芳亮無端殺了人家前來的信使,更是激起了南粵軍的士氣,這一次,只怕劉芳亮要吃虧了!
“快!跟我上前去!把劉將爺搶回來!不能讓他沖上去!”
羅虎有些氣急敗壞了。他知道,這種地形看似平川曠野,最是有利于騎兵沖擊。但是以他對南粵軍戰術和訓練水平、部隊嚴酷的軍紀的了解,南粵軍是最喜歡在這樣的情況下玩一個扮豬吃老虎的戲法,利用地形給騎兵隊伍帶來的錯覺,依托修筑好的野戰工事來暗算一下騎兵將領們。
其實也不是暗算,人家把這車馬炮都擺在了明面上,都是你自己拍著馬屁股猛沖上去的。
幾道壕溝,足以減緩馬隊的沖鋒勢頭,同時分割騎兵隊伍。幾道矮墻,更是最大限度的掩護了自己的步兵隊伍,可以讓他們依托土墻完成各種戰術動作。
羅虎自從離開山東,與李華宇分開之后,也是一直在用學習來的南粵軍戰術去對付各種敵人,也無數次的組織手下軍官們研習,打算尋找出來一個可以破解南粵軍戰術的法子,但是,卻是一次次的以失敗而告終。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劉芳亮上了這個惡當!羅虎催馬而上,越過人群,不斷的命令那些騎手們原地停下,退回原處!
但是,大隊騎兵沖擊起來的巨大慣性,又豈能是他所更改的?
“開炮!”
炮隊指揮官一聲怒吼,炮長們狠狠的揮動手中的紅色指揮旗,那些在火炮炮位各自站位的炮手們拉動手中的發火繩,燧發機點燃了,將被推彈桿狠狠塞到了炮膛底部的六磅炮彈、八磅炮彈推出炮膛!
一枚炮彈帶著沖天的怒氣,直奔最為顯眼的劉芳亮認旗撲了過去!
巨大的動能將那名掌旗官攔腰連人帶馬打成兩截,而且,沖擊波把不遠處的劉芳亮打翻在地。慣性將劉芳亮從馬背上掀了下來,在地面上翻滾了幾下,勉強想爬起來,感覺右臂卻是根本用不上力,仔細一看,右臂已經無力的耷拉著,想來是骨頭斷了。
“明遠叔!快!快撤!”
聞聲找來的羅虎,一把將劉芳亮拽上了親兵找來的戰馬,“快走!這是他們的炮火試射!馬上就要更強的炮火來了!”
歸德府之戰,標志著南粵軍與農民軍之間的關系從曖昧開始走向了決裂。也標志著南粵軍開始正式進入到了中原逐鹿的競賽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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