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在房間里轉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能喝的東西，只好又走了回來。

“我很可能會變成怪物。”李明峰突然說道。他的身上沾染了太多的血跡，他自己的，他兒子的，還有他妻子的，而他手上身上到處都是傷口。

“管他的，我也一樣啊。”林川答道，隨手在地上扒出一片平地，躺了下去。他的身上也沾了不少血，剛才李明峰打他的時候，甚至有血濺到了他的嘴里。

“對不起。”李明峰說道。

林川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在意。

“我認識她的時候，她才只有十七歲。”李明峰忽然說道。“她那時候看起來真美。”

林川沒有答話，靜靜地聽著。

或許只有把一切都說出來，他才能真正面對這一切。

天色漸漸大亮了，四周不時能夠聽到槍炮的聲音，但聽上去離這里很遠。

“看來我們都不會變成怪物了。”終于等李明峰說完與妻子和兒子的一切，林川坐了起來。“比起她們，我們算是幸運的，所以更要好好的活著。”

“我不會再求死了。”李明峰說道。“既然今天沒有死，不管是誰，都別想輕易的再讓我死。你說的對，人都有一死，誰都躲不過，所以要讓自己死的更有價值。”

林川把他拉了起來。

“你休息一會兒，我去幫她們……”他說道。

“不，應該我來。”李明峰說道。

房間里已經找不到完好的床單和被子，他們最后只能用浴簾和毛巾把她們裹起來，再仔細的捆好。

李明峰面對著妻子和兒子的尸體，再一次落淚，但他沒有再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而是溫柔地摟著她們，小心的把她們包裹好。

“得用火葬。”他對林川說。“不然病毒還會蔓延。”

林川點點頭，他現在終于知道為什么那些士兵要用火焰噴射器灼燒巨貓的尸體和血跡了。

但他們竟然不告訴我們！

他狠狠地在墻上捶了一下，李明峰看看他，沒有說話。

走出房間，走到中心廣場，陽光亮得刺眼。

已經有很多人呆在那里，他們看著林川和李明峰抬著的尸體，都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點點頭打了招呼。有幾個女的用手捂著臉哭著，旁邊有人在勸著她們。

人群比起前一天稀疏了很多，許多熟悉的面孔都看不到了。

“林哥，李哥。”曾羽站在林川身后輕輕的說道，他也見過李明峰的妻子和兒子，自然能夠猜到包裹著的是什么人。

這個時候，他只感到深深的絕望，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昨晚他和蔣明一起搬到了幾個單身漢住的地方，半夜巨鼠來襲的時候，他們憑借著人多的力量，終于在防盜欄被破壞前把巨鼠趕走了。

可是許多人并沒有這么幸運。

林川對著他點點頭。

“還有多少人？”他問道。

“我不知道。”曾羽搖了搖頭。

“去統計一下。”林川對他說道。“我們必須盡快離開這里，這里已經不能住了。”

“去哪里？”曾羽問道。“河邊那些部隊都不見了，他們是不是拋棄我們了？”

“我不知道。”林川答道。“先統計人數再說。沒人開門的房子別進去，被老鼠咬傷的人會變成怪物。”

“林川，等一等！”人群里忽然有人大聲說道。“你就不準備說點什么？還是你根本就不覺得昨晚的事情是你的責任？”

“你說什么！”曾羽跳了起來，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可是他對林川和李明峰已經有了很深的認同感。

林川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稍安勿躁。

他認識人群里的那個人，他叫冷素安，身材不算高但是很強壯，而且還是第一天留下來的三十七個人之一。

林川后來讓他帶了一個組，他做事情既賣力又有效果，比很多人都強。

林川原本期望他能夠站出來支持自己。

“我不是質疑你的人品，而是質疑你的能力，質疑你的判斷。”他繼續說道。“你之前只是個推銷員，根本就沒有組織和管理的能力，也沒有做出正確選擇的知識和魄力。如果局面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你出來帶著帶著大家勞動一下，為大家服務一下，那沒什么問題。但現在明顯已經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了，作為領導者，今后的每一個決定都意味著上百人的命運，一個看似微不足道的錯誤甚至都有可能讓大家都喪命，就好像昨天晚上一樣。希望你能為大家負責，自愿交出領導權。”

“憑什么？”曾羽大聲說道。“昨天的事情根本就不是林哥的責任！”

“是嗎？那是誰的責任？是誰告訴大家可以高枕無憂了？”冷素安冷笑道。“我早就說過膨脹螺釘不行，必須打眼用螺栓固定，有沒有人聽我的意見？正是因為林川說時間來不及，所以才這么隨便弄了一下，害死了那么多人。如果是我來領導，根本就不會有那么多人死！”

人群一下子嘩然了，很多人都不知道發生過這樣的事。

林川默默地沒有回答，曾羽著急了。

“你說的那種做法太費時間根本來不及！如果你真的有理，為什么不堅持到底？”他大聲說道。“再說了，林哥和李哥差點送命才找來了鋼材和焊機，這才讓我們能活著在這里說話，你睜著眼說什么瞎話？”

“他們是做了很多，也冒了很大的風險，但是這不能讓我假裝看不到他們的失誤。”冷素安繼續說道。“本來只要多考慮一點就不會有那么多人死，為什么就是沒有做到？請大家自己想想，你們能對這個失誤視而不見嗎？你們放心把自己的命運交給他嗎？”

人們開始交頭接耳起來。

“說來說去，你不就是想當頭嗎？我第一個就不服你！”曾羽說道。

“別說了，曾羽，讓他說完。”林川拉住了他。

“我之前是安遠電器的總裁，公司規模在江海不算很大，但也有將近一百人，四億多資產，全是我自己帶著部下一點點打拼出來的。我還是天安野外生存俱樂部的召集人，有很豐富的野外生存經驗。”冷素安看著周圍的幸存者說道。“我經歷的事情比林川多得多，接觸得人面也更廣，不管從哪個方面我都比林川更適合做領導者。當然，如果有人覺得自己比我更強，也請站出來。我不是要爭奪什么權利，坦白說，在這種時候，這所謂的權利根本沒有任何意義，我只是覺得有責任站出來帶領大家更好的活下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毫無頭緒地瞎撞。”

林川看著他，而他則毫不示弱地盯著林川的眼睛。

“讓大家選擇吧。”林川最后嘆了一口氣說道。正如冷素安所說，在這種末rì，帶領幾百人的權利根本就沒有意義。只是短短的兩天，林川便已經感到非常的疲憊，不是的疲憊，而是因為肩負了巨大的壓力而造成的疲憊。

“各位……”冷素安滿意的轉過頭，準備對住戶們說出自己的計劃。

一陣喇叭聲打斷了他。

一輛東風猛士和兩輛滿載士兵的軍車直接沖進了小區，人們四散逃開，沒等他們發出抱怨，軍車上已經跳下來四五十個全副武裝的軍人。

外面街上還有大約三十輛軍車。

“所有人都在這里了嗎？”東風猛士上下來一名少校和一名上尉，少校看了看小區里的建筑，皺著眉頭問道。

沒等林川開口，冷素安搶先迎了上去。

“同志，有什么事？”他問道。“有什么新情況嗎？”

“這個小區應該有161個成年男人，其他人呢？”上尉問道，他手里拿著一張清單。

“這個……”冷素安沉吟道，這些軍人的態度明顯不對頭。

“他們已經死了。”林川答道。

他穿著預備役少尉的軍服，上尉看了看他，卻沒有理會他的答案。“一到四班，帶上紅外探測器，上樓去把人都弄下來。”他命令道。“拒絕聽命的，直接砸開門拖下來。”

大約一半士兵迅速地執行了他的命令。

“你是這里的負責人？”他轉頭對著林川問道。

“這位同志，我們正在討論這件事……”冷素安在旁邊說道，上尉皺著眉頭沖他揚了揚下巴，立即有兩名士兵上來把他拖到人群后面。

“我們在這里只有二十分鐘。”上尉說道。“讓你的人馬上列隊，十五歲以上五十五歲以下的男人站成四路縱隊，女人小孩和老人站旁邊。事情很緊急，最好不要有人出來搗亂。”

林川同樣是一團霧水，但是上尉的神情讓他明白自己該做什么，馬上拉著李明峰、曾羽等人走到了人群中。

“怎么了？”“他們想干什么？”人們紛紛問道，林川盡力安撫著他們，讓他們按照上尉的要求排好隊。

陸續又有人從樓上走下來，其中一些人臉上明顯有新傷，臉上或者憤憤不平，或者倉皇失措，但是看到那些持槍的士兵后，不約而同地想要擠到人群中，林川和李明峰他們不得不再次把他們分到應該在的隊伍里。

十分鐘后，上樓的士兵全部下了樓，隱隱地把他們包圍在里面。

這讓人們慌亂了起來。

上尉對著少校點點頭，于是后者從車上拿出一個喇叭，站在東風猛士的踏板上，大聲地說起話來。

“各位同志，我知道你們一定有很多疑問，但現在我們沒有時間來解答你們的問題。”少校的語速很穩，好讓大家都能聽清他說的話。“我簡單的說明一下：你們應該都能猜到，我們正面臨一場前所未有的末rì危機！不只是江海，也不只是華夏，而是整個世界！”人群紛亂起來，上尉舉起一支自動步槍對天開了幾槍，于是人群又安靜了。

“江海外圍已經出不去了，成千上萬的怪物已經包圍了江海，很快就會進入市區！你們應該見過老鼠變異以后是什么樣子了，但外圍的那些怪物比它們要大得多！也兇猛得多！如果不趕快采取措施，江海城里的所有人都會在幾天內被他們全部吃掉！”人群里發出了一陣驚呼，少校滿意的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我們面對的局勢就是這樣，所以，為了所有人的生存，應急指揮部下達了總動員令！所有十五歲到五十五歲的男子都必須加入民兵組織，為江海的生存而拼命！”

人群混亂起來，有人驚慌地叫了出來，母親想要擠進人群抱住兒子，但那些士兵很快便用槍托制止了混亂。

“在城市的中心，一環以內的地方，已經開始修建一座三十米高，十米寬的圍墻！今后，我們幸存下來的人都將在那里面生存下來！我們已經打出了沒有污染的深井，專家也論證了在高樓上種植糧食的方法，所有人都能活下來！但建設這座圍墻需要大量的人手和時間！我們必須竭盡全力來保證建好圍墻，否則所有人都只有死路一條！”

“你們有三個選擇。”少校繼續說道。“第一，知道怎么用槍的人，必須加入一線部隊！我們要不惜一切代價把怪物拖延在城市外圍至少二十天！你們的家屬馬上就可以進入安全的內城，享受足夠的食物和飲水！即使你們戰死了，他們也能夠保證安全的活下來！第二，以前搞過建筑施工，會焊接，會開大型施工機械的人，你們可以申請加入城墻施工。你們和你們的家屬可以到城墻外圍，等到圍墻建成以后就可以進入內城！其他人必須留下來，原地修建防御工事，如果怪物到達這個區域，你們必須拿起槍來戰斗！打退怪物，你們就能進入內城！逃跑，逃兵和家屬就地槍決！試圖離開轄區逃到內城，就地槍決！”

人們驚慌地議論起來，少校從踏板上跳下來，直接走到了李明峰面前。

“你當過兵？”

“當過十年特jǐng。”李明峰答道。

“很好，我們現在就缺你這樣的人才。”少校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們這里已經編入預備役部隊了，隸屬……”李明峰說道。

但少校直接打斷了他。“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一切都要為修建圍墻讓路，所有一切都要打破重來。”

上尉從他手里接過了喇叭，大聲叫道：“現在開始統計人數！以前用過槍的人舉起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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