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于停了下來。

那些人明明已經看到了他，甚至有人揮手回應他，但就是沒有人過來幫助他。

他隱隱約約想到了他們不做任何事的理由，但他無法接受這樣的理由。

難道兩名士兵的生命還比不上消耗的燃料？他們明明可以很輕松地就把他們救出去。

太陽已經開始慢慢往下跌，他決定不再浪費時間，先把曾羽救出來。

已經浪費了超過半個小時，再這樣下去，他會悶死在下面的。

覆蓋在他們身上的碎塊并不像他原先想象的那么多，或許房子是斜著倒下去的，或許是因為炮火已經把它們炸開，但不管怎么說，這都讓他救援曾羽的行動簡單了許多。

“把他挖出來又能怎么樣？”有個聲音在心底說著。“他們擺明了不會幫你們，把曾羽挖出來也不過是讓他晚一點死。也許你們會死得更慘，不是被地雷炸死，就是被怪物活活吃掉。”

“放屁！”他大聲說道。“不到最后一刻我絕不會放棄！他們一定已經向上級匯報了，直升機很快就會來了！我要快點把曾羽挖出來，不然就來不及了。”

這樣的信念讓他感到又有了更多的力氣，他回憶著剛才聽到的曾羽聲音的方向，拿起旁邊的一根一米左右的鋼筋，開始用盡全身力氣挖掘起來。

“他在干什么？”狙擊手瞄準了他的前胸，卻看到了他改變了行動，于是放下槍等著參謀的命令。

“或許他想躲到地下去，他知道天就要黑了，知道那里會變得很危險。”參謀自言自語地說道。

“還要殺掉他嗎？”狙擊手問道，他不愿意對這樣一個人開槍。

“當然不！”參謀大聲回答道。

他快步爬下樓，跑到那些關注著那名士兵的戰士當中。

“你們看到了嗎？看到了嗎！”他對著那些抱怨最多的人叫道。“那是個堅強的人！他沒有向現實投降，而是開始積極地尋求自救！他會自己挖出一個掩體并且安全地躲在里面！”他大聲地對著人們叫道。“可你們呢？你們都在干什么？難道你們就不覺得羞愧嗎？難道你們這么多人還比不上他一個？快點動起來！把我們的陣地完成！我們會守住今晚，而他也會活下來！明天一早，我們就去把他救回來！”

林川不知道自己剛剛逃過了一劫，也不知道自己的行動已經被那個不知名的參謀上升到了一個什么樣的高度。他的雙手已經因為不斷搬運碎磚土而擦破了皮，每一次新的動作都會鉆心的疼，但他已經看到了曾羽的衣服，于是動作開始更加小心但也更加快速起來。

曾羽的頭終于露了出來，他昏迷了，林川把他整個從碎塊里挖出來，發現他的右腿骨折了，頭上也破了一個口子，但不知道有多嚴重。

他小心地把曾羽拖上高處，天已經開始有點黑，陣地那邊的燈已經點亮，但還是沒有任何直升飛機要來的跡象。

“你們已經被放棄了。”心底的那個聲音說道。

林川回頭看了看西方，太陽已經開始融進地平線，他絕望地跪在地上，用最后的力氣如同野獸一樣地嘶吼了出來。

“次奧！”少校拿起了望遠鏡，那名士兵非但沒有像參謀說的那樣躲起來，身邊還多了一個傷員。

他絕望的叫聲已經驚動了很多人，這對即將開始的戰斗非常不利。

如果他們在眾人面前被怪物撕碎，一定會極大地影響戰士們的士氣。

“命令狙擊手，馬上開槍！”他大聲命令道。“現在做什么都來不及了，在怪物上來之前，幫他們解脫吧。”

“呯！”遠處爆發了一聲槍響，是林川早已熟悉的狙擊槍，他抬起頭，卻什么也沒有看到。

怪物開始進攻了嗎？

他茫然地想著。

“他們想殺了你。”一個陌生的聲音說道。

林川以為又是自己的心聲，但他很快看到了說話的男人，中等身材，全身黑色衣服，冷漠的表情，他看著林川，像是在期待著什么，又像是在思考著什么。

“呯呯！”槍聲連續響起，林川眼前一花，那男人已經站到了他身旁。

他揮了揮手，然后把拳頭打開，幾顆已經嚴重變形的彈頭便翻滾著落在地下。

“我從剛剛開始就一直關注著你。”陌生人說道。“你不愿輕易放棄，更不愿拋棄同伴，更重要的是，你心中也有著強烈的執念，并且充滿著對這個世界的恨意。”

他點點頭，像是在決定著什么。

“你曾為他們浴血奮戰，現在你死里逃生，他們卻只想殺了你。”他看著陣地那邊，似乎在聽什么，然后繼續說道。“他們認為你的存在只會動搖軍心，打擊士氣，所以決定先把你殺掉。”

他冷漠的聲音讓林川不寒而栗，他抬起頭，看到陌生人眼里有著奇異的神情，如果非要形容的話，他覺得那是小說里常說的“死氣”。

“你是……你是什么人？”林川鼓起勇氣問道。這個陌生人已經顛覆了他以往對于整個世界的認知，但認真思考一下，現在這個世界本身已經和過去決然不同了，出現這樣的怪人或許也是必然的。

“你不想報復嗎？”陌生人卻反問道。

槍聲再度響起，他隨手揮動，遠處樓上忽然有幾個人掉了下來。

“他們背叛了你。”陌生人說話的時候神情恍惚，似乎說的并不是發生在這里的事情。“這是他們的天性，利用、出賣、背叛，一而再，再而三。可笑的是，他們做這些卑劣的事情時，卻總有這樣那樣的理由，要么是為了更多人的利益，要么是逼不得已。他們總是認為自己才是正確的，而我們總是得要理解他們的苦衷。”

“真是可笑。”他看著林川說道。

林川屏住呼吸，一句話也不敢說。

槍聲停止了。

“你不用害怕。”陌生人繼續說道。“你值得被拯救，而我可以讓你擁有和我一樣的力量。我只問你一個問題，你會去報復他們嗎？”

“會！我當然會！”林川的心臟突然無法控制地猛然跳動起來。

男子冷酷地微笑起來。

“你會怎么做？”他的聲音聽上去十分期待。

“我要殺光它們！”林川不假思索地說道，他似乎又看到了父親母親的樣子，似乎又看到了怪物肆虐過后鮮血淋淋的房間，仇恨讓他的聲音陡然增大。“我要把它們從地球上抹掉，一只也不留！”

陌生人的表情僵在了臉上。

“你要報復什么人？”他問道。

“當然是那些怪物！”林川毫不猶豫地答道。“還有那些制造病毒的人！是他們毀了這個世界！”

陌生人忽然變得非常失望。

“對面那些人，你一點也不恨他們？”他大聲地問道。“他們背叛了你！甚至想要殺了你！”

“我當然恨！可歸根到底，還是那些怪物造就了這樣的世界。如果我擁有了力量，當然應該去殺死更多的怪物。”林川十分奇怪地答道。“對面那些人，我當然不贊同他們的舉動，但我知道他們為什么會這么做，所以我可以容忍他們，甚至是原諒他們。”

“那你就死在這里吧！”陌生人忽然暴怒起來。

他突然消失了。

林川不知道自己的哪一句話激怒了他，正當他惴惴不安時，陌生人忽然又出現在他身旁。

“我倒想看看，你這樣的信念能夠堅持多久？”他在林川耳邊說道。

巨大的力量拉住他的衣領，天地顛倒，下一瞬間，他卻發現自己已經飛越了幾百米的距離，到了新陣地后面的一幢大樓上。

他正想說話，“噗噗”兩聲，曾羽和李雷的身軀被扔在了他腳下。

“他們都還活著。”陌生人冷漠地說道。“但如果沒有人管，很快也會死掉。”

“謝謝！謝謝！”死里逃生的巨大驚喜讓林川無法再理智的思考，眼淚模糊了他的臉，他半跪在他們面前不停地感謝著，甚至沒有看到陌生人到底站在什么地方。

“拿好這個東西。”一個東西被扔在他面前，他連忙用手抹去眼淚，把它撿了起來。

那是一個小小的半透明的膠質物體，里面是紅色的液體，大小就像是顆膠囊。

“當你完全絕望的時候，咬破它，然后吞到肚子里。”陌生人的聲音繼續說道。

“然后？”林川心中充滿了希望，他想起陌生人說過的話——力量？

“然后你會極其痛苦的死掉，或者是變成一個你所痛恨的怪物。”陌生人滿懷惡意地說道。

林川驚愕地抬起了頭，看到陌生人臉上帶著殘忍的笑容。

“只有萬分之一的幾率，你會擁有力量。”陌生人說道。“幾率甚至有可能不到萬分之一，要不要用它，你自己去衡量。但我很期待看到，擁有了力量之后，你還會不會保持現在的想法。”

如同出現那樣，他又突兀地消失了。

林川站了起來，冷冽的夜風吹過天臺，周圍空空蕩蕩，就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曾羽忽然＂shenyin＂起來，林川急忙過去查看他的情況。

就在這時，身旁響起了螺旋槳劃破空氣的呼嘯和發動機的轟鳴，探照燈直射著他們，讓他睜不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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