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沖破樊籠
月光如水,斜斜傾灑,將這座房間倏然照亮。
“也就是說,即便是小尼基再怎么憎恨日本人,俄國在同日本簽訂停戰條約之后,也會把戰略重心重新轉回到歐洲了?”過了半晌,威廉有些苦澀的開口道。
清英嗯了一聲,道:“準確的說,這是俄國在遠東地區處于防守狀態之后的必然選擇。雖然俄國這只雙頭鷹不會放棄對遠東的需求,但現在的他們只能在那片土地上收斂蟄伏、積蓄力量以重建對日本的戰略優勢;而在這個注定會是一段相當漫長的積累時間里,靠近俄國力量中心地帶的黑海和巴爾干地區,就必然會成為他們對外戰略的重中之重。因此,我們的禍水東引戰略將很難取得成效,最多只能讓俄國人為恢復他們的遠東軍事力量而多投入一些經費;而這與整個俄國巨熊的力量相比,無疑只是其中非常微少的一部分。”
“目前英法之間已經達成諒解,其矛頭直接指向了我德意志。可以預見,一旦我們和法國之間爆發戰爭,英國將極有可能會站到法國的那一方去,甚至會直接赤膊上陣,出動遠征軍跨越海峽去援助法國人。而基于法俄同盟,俄國也將成為我們日后對法作戰的大敵。德意志帝國面臨著與英法俄三個大國直接交戰的潛在可能,而奧匈和意大利卻都是靠不住的家伙,我們的安全形勢極度嚴峻。”清英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威廉和施利芬,話鋒卻是倏然一轉,微笑道。“不過。我們卻是能通過和平或戰爭的兩條道路。來打破這個封鎖我們的牢籠。”
威廉眼中光芒亮起,灰色瞳仁直視面前的青年,卻見那張數年來就未曾有過絲毫變化的悅目容顏上,滿是一切盡在掌控之中的自信之情。見此情景,威廉不由得微微有些失神,自己的這只次子,是從什么時候就開始就一直都在潛移默化地影響并改變著他的決策了呢?
“你所說的和平道路,應該就是由存在艦隊論所衍生而來的風險艦隊吧。只要我們能繼續堅定不移地推進公海艦隊的建設。憑借我們超越英國的經濟工業實力,必將能打造出一支總體實力接近皇家海軍的80、使他們在各個方面都難以壓倒的強大海軍。如此一來,我們就能憑借手中的利劍贏得他們的友誼;英國只要不想讓他們那支縱橫四海的世界海軍變成比奧匈還要不如的三流存在,便不會冒著這一巨大風險與我德意志為敵。”威廉回過神來,用平靜的語氣對清英說道。
清英點頭道:“不錯。英德結盟不僅是維系歐洲和平的根本保障,也是化解德法矛盾的唯一出路。歐洲兩個最強大的國家聯合起來,將會形成一股橫掃一切的強絕力量;在這股足以對他們造成毀滅性打擊力量的絕對威壓下,法俄兩國將沒有任何反抗的可能性,只能選擇向德意志和不列顛低頭。不過,英國卻始終不肯正視德意志的崛起已經改變由倫敦主導了兩個多世紀的世界秩序的這個冰冷的事實。對我德意志這個新興大國抱有極大的敵視,拒不將自己手中首先搶到的既得利益乖乖讓出。對于這種情況。德意志只能鍛造出一柄屬于海皇波塞冬的驚天戰戟,而后直接橫亙在他們的咽喉!我們要讓每一位唐寧街的主人和他統領下的那些盎格魯撒克遜小強盜們知道:與我德意志合作還能保證他們世界帝國的地位繼續延續下去,而與我德意志為敵,則勢必會徹底葬送掉他們輝耀了300多年的日不落榮光。”
聽到這里,施利芬兩道灰白色的長眉不由得微微皺了皺,似是對德國這個擁有光輝歷史的陸權國家,竟然要靠海上力量來獲取和平的行為感到了一萬個不滿。他嘴唇翕動,道:“那么戰爭的道路呢,帝國又當用何種手段來沖破包圍我們的鐵籠?”
“在國家戰略上,德意志帝國陷入了英法俄三國的潛在合圍,形勢不可謂不嚴峻;然而在陸地戰場上,我們所面臨的卻是一個極其有利的態勢。”面對施利芬的詢問,清英微微一笑,將自己的想法向這位在普魯士軍中服役了半個多世紀的天才元老娓娓道出。
“德意志的陸上強敵是法俄。在此之前,這兩個國家的東西同盟的確壓得我們有點喘不過起來,然而現在的情況卻發生了根本性的變革。法俄同盟中對我們威脅最大的一環——尼古拉蜀黍統治下的俄國,在這場對日本的戰爭中遭受重挫;他們的損失不僅在于那50萬軍隊的傷亡、35萬噸艦隊的沉沒和接近7億英鎊的戰爭花費,更在于俄隊低下戰斗力的暴露,和羅曼諾夫皇朝統治的根基動搖。生活的窮困、被奴役的屈辱、以及政府對革命反抗的殘酷鎮壓,種種因素糅合到一起,在俄國國內形成了一座隨時都有可能噴發的雷霆火山;而這將極大地降低俄國抵抗外部沖擊的能力,使其成為一只稍碰即碎的花瓶瓷器。”
清英整理思緒,用略帶輕松的話語說道:“目前我們在東線情況已經很明顯了。這個曾經令整個歐洲都為之恐懼不已的龐然大物,實際上和我們的奧匈盟友一樣都是中看不中用的典型貨色,這一點在他們與日本人的戰爭中的拙劣表現便是最好的體現。就俄國陸軍的這種水平,根本不可能是我德意志的對手;一旦開戰,我們只用一只拳頭就能將其轟然打倒!而在陸地上的另一個制約我們的因素——由那只老虎(克萊蒙梭,外號法蘭西之虎)總理所執掌的法國,其政府的處境也同樣是極為堪憂。他們的人口總量只有3800萬,可動員兵力本就大不如我德意志帝國;而他們的軍事力量更是在這些年浪漫主義的改革折騰下變得極度虛弱,根本不能同我們爭鋒。”
“因此,即便是奧匈強援所能發揮的作用有限,憑借著自身卓絕的實力,德意志仍舊在歐洲大陸上掌握著絕對的主動。如果我們從現在就開始整訓預備役軍隊、并囤積各種物資以精心備戰的話,那么4到5年之后,我們就將在陸地上對法俄兩國形成前所未有的有利態勢——因為這正是我們已經做好了打一場戰爭的準備、而法俄兩國連軍隊整肅都尚未完成的時候!到那時,帝國就完全可以像總參謀部所主張的那樣發動一場預防性戰爭,對我們的潛在敵人來一次徹徹底底的大放血,為德意志再爭取30年的和平時光。”清英胸有成竹地說道。
施利芬眼中閃過一道訝異的神色,而后微笑著點了點頭。作為當下傳統容克軍官第一人、歐洲最強大陸軍的總參謀長,純軍人屬性的他實際上是極度傾向用軍事手段來解決問題的;清英提出的這最后一個用武力打碎牢籠的道路,無疑是正好對上了他心底深處的迫切需求。他忽然覺得,眼前這只對他嘔心瀝血制定那份“坎尼式行軍”的作戰計劃持極大反對和阻撓態度、并通過猥瑣戰術讓他在攻防演習中顏面掃地的青年,竟然也能變得那么可愛!
“殿下所言極是。對法國進行一場放血式的預防性戰爭,是威廉圣皇時代就已經定下的基準國策,只是由于各種各樣的原因才沒有付諸實施;而到了今天,這些因素都隨著帝國的強盛和俄國的戰敗,而像暴曬在烈日下的冰雪一般徹底消融了。”施利芬把清英話中的“潛在敵人”給直接引申成了法國,使得后者的面容不由得為之一僵;他枯瘦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悠然道,“相比于殿下所說的5年后開戰,我更傾向于今年就對法國人拔刀相向;因為雖然我們沒有做好戰爭的準備,但法國的戰備顯然比我們更加差勁。此時對法國動手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俄國一定無力干涉我們在西方的軍事行動!”
說到這里,施利芬已經是滿面紅光,興奮異常地道:“經過半年多的努力,我已經對借道低地國家的那份作戰方案做了最詳盡的修訂,足以保證它執行起來暢通無虞。只要我們按下動員的戰爭電鈕,帝國的百萬大軍便會像奔騰的萊茵河水一般從法國北部沖涌而過,蕩平面前的一切抵抗力量,將整個巴黎收入囊中!”
清英劍眉一挑,薄唇翕張,一句質疑幾乎便要脫口而出;然而當他看到施利芬那張蒼老容顏上那執拗的神情之后,涌到嘴邊的話語卻又被他生生吞回了肚中。對于這位老帥而言,醞釀了整整15年的施利芬計劃無疑是他傾盡了全部心血的杰作,自己可以一再地指出其中存在的缺陷,然而卻不可再三的予以反對駁回了。反正這家伙已經年逾古稀,過不了多久就會辭職退役;等到了小毛奇繼任總參謀長之后,自己有的是辦法讓那個以“可別過于膽大”為自己座右銘的家伙改弦更張,將進攻的矛頭對準東方。
是和平競爭迫使英國妥協,還是發動戰爭直接暴力解決?
面對兩雙期待的眼眸,威廉沉默半晌,而后用只能讓三人聽到的聲音徐徐開口。夜風鼓舞,將他低沉的聲音完全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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