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云翻涌,狂風呼卷,深藍色的大浪不斷拍擊在鋼鐵船舷上,激起萬千銀白水花。縱橫開闊的洋面中,一支陣容鼎盛的艦隊正在一片如云煤煙下緩緩前行,無數道潔白的尾流在其后方波卷蕩漾;連同那一片龐然巍峨的艦體、和粗直長碩的重炮叢林,構成了一幅最令人熱血沸騰的場景。
“什么,英國快速艦隊主力已經出動,而剛竣工一月的虎號也在其內?”
總旗艦腓特烈大帝號的航海室中,已晉升為元帥的公海艦隊司令英格諾爾滿是驚訝地看著手中的電文紙頁,那張酷似山羊的和順容顏上,此刻已經流露出了難以掩飾的驚喜之情。在這份由德弗林格爾號發回的報告中稱,包括3艘戰巡,9艘輕巡和30艘驅逐艦的英國快速艦隊主力已經傾巢而出;對方現在正處于希佩爾本隊東北偏東80海里外的區域,似是在尋覓著德國的偵查艦隊分隊,如果雙方全速相向而行,只需不到一個半小時就會相遇!
對于英國殘余艦隊的再度出擊的這一情況,英格諾爾在此之前實際上就已經有了七八分的把握了。因為隨著偵查艦隊的分散出擊,就等于是在英國的北大西洋航線上筑起了一道綿延數百公里的嚴密堤防,來往商船很難從這道封鎖線中溜過。而原本在這一地區破交的潛艇,也得以在水面艦艇接手此間任務后解放出來,并由此轉戰到以比斯開灣為核心的區域,形成更加密集的狩獵狼群。在運煤船的加入之后。原本續航力偏弱的德國戰艦在自持性上都有了長足的進展。德國水面艦艇的游弋足可持續旬月;除非英國人能夠忍受連續月余的物資嚴重匱乏。否則他們必定會在分兵的德國艦隊面前有所動作。然而讓英格諾爾有些沒料到的是,英國人竟然把他們那艘嶄新的虎號都給開了出來,要知道竣工一個月的時間,最多也就是完成最初步的海試而已!
自從希佩爾下令將偵查艦隊拆分誘敵之日起,隱藏在暗處的英格諾爾就將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對英國海軍主力的防范監控之上。而現在他已經等到自己的獵物上鉤了。英國人想利用新竣工的虎號,對分散的德國偵查艦隊形成主力艦和輔助艦艇上的雙重優勢,從而快速壓垮對手;對方的主意雖然打得不錯,但自己的另外兩支分艦隊和陣容堂皇的主力艦隊。又怎么會坐視對方實現這一計劃?
“傳令,讓希佩爾再派飛機進行擴大偵查,英國本土艦隊主力極有可能就在他們的快速艦隊身后實施接應!同時通知另外兩支分隊,讓他們立即回趕,重新會合成完成的偵查艦隊。主力艦隊左轉兩個羅經點,航速提至14節,隨時準備展開戰斗隊列。”英格諾爾沉吟片刻,隨即語出連珠般的向副官下達了命令。他看了看手中的懷表,長短兩根指針正顯示在了清晨8時11分。當前公海艦隊主力距離目標有110海里的距離,他正在指揮艦隊抄近路包抄其后路而去;如果一切順利。那么這場戰斗將在今天日落之前就能得到一個徹底的解決!
唯一讓英格諾爾感到有些不在他掌控之中的,便是米勞少將所指揮的那支分艦隊了。由于英國快速艦隊的出現位置過于偏北。使得這支目前正在愛爾蘭以西的莫倫森航線上狩獵的艦隊,難以及時北上趕赴戰場,即便是全速航行也頗為勉強。而在海軍決戰當中,向來都是獅子搏兔尤盡全力;當前雙方的一線主力艦數量是28比19,米勞所指揮的2艘戰巡仍是戰爭天平上舉足輕重的砝碼!
然而英格諾爾卻并不能責備這位將領什么。英國大西洋航線的詳細情況,是由米勞在審訊俘虜之后一手提供的,而他本人所指揮的分艦隊更是在破交行動中戰果累累:他不僅在一周之內便擊沉了近10萬噸的協約國商船,甚至捕獲了一艘滿載軍火的美國商船,其海量的軍火裝載讓聞訊的總參謀長毛奇都振奮不已。更何況英國艦隊的出現位置也是完全無法預測的一個變數,如果對方在愛爾蘭西南方出現,那么最北邊的第1偵查分隊又是鞭長莫及了。
海風吹卷,輪機轟鳴。此后近兩個小時的時間里,英格諾爾又接到了好幾封來自德弗林格爾號的電報,和往常一樣,盡職盡責的希佩爾總是將偵察機所觀察到的敵方信息簡明扼要的向他這位總司令盡數發來,使得英格諾爾在奔赴一線的途中,也能對前方局勢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洞悉感覺。雖然目前仍未發現英國大艦隊主力,但英格諾爾并沒有過多的急于求成之意:為了追求航程和滯空時間,當前公海艦隊所裝備的水上飛機都只有100公里出頭的速度,希佩爾再派飛機飛到英國快速艦隊的頭頂,都需要整整一個半小時,更遑論再對其后方的大面積海域展開地毯式搜尋了。而根據希佩爾此前的報告,已經有1架飛機的電臺在飛行中出現了故障,現在他能使用的水上飛機只有3架,效率自然也就不可能有多快。
“元帥閣下,情況好像有些不對勁。”正當英格諾爾翹首以盼希佩爾的好消息的時候,在海圖前一直沉吟不語的舍爾中將忽然開口說道。
“怎么了,萊因哈特?”英格諾爾有些訝然的轉過身來,映入眼簾的卻是舍爾那張凝重的容顏。對于這名早已被內定成為自己接班人的新銳將領,英格諾爾向來對他的勇武機警極為倚重,此刻見到那張棱角分明的臉龐上所皺起的眉頭,英格諾爾也不禁心中一凜,話語中再沒有了任何輕松的神情。
“從我們發現英國快速艦隊之時起,這支艦隊在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里就進行了4次大幅度轉向;截止到目前,其所處位置也沒有與我們有多少的接近。如果這只是為了躲避我們的空中偵察的話,對方的指揮官未免也太過保守了一些!”舍爾指著海圖上那片空蕩的區域,緩緩開口道,“從這個情形來看,這支集結了英國全部殘存快速力量的艦隊,或許根本就沒有和我們進行碰撞的打算?”
英格諾爾心中驟然一凜。他快步走到海圖跟前,腦中開始仔細回憶起希佩爾給自己發回的報告來。情況的確如舍爾所言,英國快速艦隊不僅轉向頻繁,其航行路線也是頗為謹慎,一路上甚至都在做z字反潛機動;按理說以英國戰巡的機動性,區區潛艇的偷襲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都能躲過去,實際上,為了追求偵查效率,一般情況下的快速偵查艦隊,都是不會去做這種費時費力的行徑的!
可如果英國人不是來交戰的,那他們一反此前龜縮港口的常態、把艦隊開出來巡弋又是什么用意?如果僅僅是出于威懾考慮,想要用剛竣工不久的虎號來打破平衡、迫使德國偵查艦隊放棄分兵再度合一的話,也同樣是難以站得住腳的原因。且不說那艘被英國海軍寄予厚望的新戰巡在當前能否發揮出50的戰斗力,光是在德軍公海艦隊傾巢而出、并全軍籠罩在戰爭迷霧中的情況下,單獨派這支艦隊出海本身就是玩火式的行為。以杰利科之老練謹慎,他又怎么會不明其理?一時間航海室中陷入了寂靜,二人都看到了隱藏在表象下的一片新的領域。
“第3偵查分隊,英國人的真正目標是米勞指揮的第3偵察分隊!”不知過了多久,苦思中的舍爾腦中突然靈光霍閃,失聲大呼道。包括英格諾爾在內的所有參謀全部都被這個聲音給嚇了一跳,臉上所流露出的盡是駭異震驚的神情。
思維形成突破的舍爾此時已是靈思泉涌,無數紛繁雜亂的頭緒被他在瞬間盡數理清,大聲道:“英國人定是由于深知自己的戰艦存在炮彈和防護上的諸多缺陷,在正常情況下幾乎不可能擊敗擁有飛機作為偵查預警的公海艦隊,因此才用他們那碩果僅存的幾艘戰巡吸引我們的注意力,讓我們在戰場偵查上出現慣性的視野盲區。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英國大艦隊此刻早已在愛爾蘭以西的海域中全速奔行,直取我們的第3偵察分隊去了!”
“可是英國人又怎么知道米勞將軍現在的所處位置?”一名副官率先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當即抓住了其中的關鍵點。舍爾深吸一口氣,咬牙道:“如果第3偵查分隊是在大洋中自由巡弋,那么英國人的確難以準確定位他們的蹤跡。然而現在北方海域已現敵情,其與戰場遙遠的相隔距離,卻是讓米勞必須直線回援。英國人只需略加部署,就能在其必經之路上將他們堵住!”
“誰又能想到,原本應該出現在蘇格蘭以西的英國大艦隊,竟然會出現在200海里以外的莫倫森航線上?疏于偵查的米勞,也不會多此一舉的派出飛機偵查自己當面的海域,等到他們發現異樣時,就已經處在英國大艦隊的打擊核心了!說到底,還是繁忙的莫倫森航線太過靠南,這才給了英國人以這么一個機會。杰利科竟然敢在這一情況下分兵,也真是好謀劃,好膽略!”舍爾徐徐開口,話語中已經滿是恨怒之情。
“報告,呂佐夫號發來急電!”就在此時,艦橋外忽然傳來一名參謀的聲音。這個聲音雖然不大,但卻讓航海室中每一個人的心驟然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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