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凜冽,海‘波’搖‘蕩’,一條游艇在馬達的突突聲中向前方速行駛,距離對岸已不足數千米之遙。由珍貴杉木所鋪成的甲板上,幾名背負步槍的近衛軍士兵仍在大口喘著粗氣,對于他們而言,之前的戰斗幾乎是在地獄‘門’前走了一個來回。
“皇后殿下,前方就是喀朗施塔得基地了。”俄國少校謝爾蓋抹了一把自己臉上‘混’雜著塵土的汗水,對客艙中的皇后亞歷山德拉說道,“為了防止德國人在這里發起登陸攻勢,喀朗施塔得不僅擁有包括數十‘門’360度旋轉‘射’界的大口徑岸炮在內的完備工事,有第18要塞團的2400余名官兵常年駐扎,叛軍論如何也不可能攻下這座島嶼堡壘。皇后和公主殿下們可以在這里安然避難,等到圣彼得堡的局勢平定之后再行返回。”
亞歷山德拉艱難點了點頭,一直緊繃著的容顏上終于流‘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神情。她看向眼前的軍官,話語中也多出了幾分對下層人物罕見的溫和:“少校,羅曼諾夫皇室不會忘記你今天在危難時刻所表現出的勇敢和忠誠。等到陛下奪回首都,至少都會給你一個勛爵出身的貴族封侯!而你手下的士兵們,也同樣會得到豐厚的賞賜,我羅曼諾夫皇室絕不會虧待任何一個有功之人。”
聽得皇后的話語,少校那原本沉郁冰涼的心中終于又恢復了幾分熱度。在歷時三個小時的突圍戰斗中,他手下的士兵一部分被工人武裝力量殲滅,多的則是在涌動怒吼的人‘潮’里投誠繳械,成為了革命隊伍的一員。畢竟在眼見大勢已去的情況下。不是每個人都能有恪盡職守的覺悟;遑論這些造反者是他們的同胞,這些士兵在作戰意志上便較抵抗外敵時先天弱了一籌。作為基層軍官,少校很清楚那些中途繳械的士兵們的心態:咱家昧著良心向起義人群開火、并抵抗了這么長時間,就已經是夠對得起羅曼諾夫政fu發的薪水了,現在要讓自己為了這點錢就給政fu豁出‘性’命。那卻是想也別想!
在起義軍隊剛剛涌上首都街頭之前,少校手中還有近500號人可用,然而等到他們艱難突圍至城市的西部邊緣之時,跟在少校后方士兵的已經不足一個排的規模。形勢緊迫的眾人再也不顧上禮儀,就這么七手八腳的將尊貴的皇后和公主們從鐵皮戰車中拉了出來,并立即發動停泊在岸邊的皇家游艇逃之夭夭。若非這十不存一的巨大減員。這條排水量不過40噸的游艇要想裝下所有的士兵也真不是易事!經過一個多小時的海上狂飆,位于芬蘭灣中的喀瑯施塔得基地終于在望;而相比于已經變成了革命堡壘的圣彼得堡,這座孤懸海外的軍港疑是當前她們在避難時的最理想的世外桃源了。
眼見目標在即,亞歷山德拉不禁走進起居室內,開始進行一番細致的梳妝。在之前的逃亡旅程中。她和四個‘女’兒一道被迫擠在戰車中那滿是油污的狹小艙室內,早已盡失皇家的儀容風范;此次登陸進港,免不了要對當地的衛戍軍官進行一番撫慰,決不能再有失天家的體面。而少校則沒有再繼續呆在船艙內,他走到了甲板上,開始靜靜打量這座自己從沒有來過的基地港口。
建筑綿延,燈塔高聳。海面上漂浮著淡淡的流冰,吊臂林立的碼頭上卻幾乎沒有任何貨物——除了戰爭的影響之外。‘波’羅的海大部水域在冬季中的封凍,也是制約俄國航運的最主要因素。一艘巡邏艇已經出現在了距離自己不遠處的海面中,并開始用燈光信號引領游艇向港口深處駛去。由于游艇上原本的配置人員俱在。因此在這一情況下還沒有出什么紕漏。過不多時,一片煙囪峭立、火炮伸出的戰艦出現在游艇上眾人的眼中:包括常備排水量18500噸、裝備8‘門’305毫米主炮的留里克號戰列巡洋艦、1.32萬噸的光榮號前畏艦、和2艘1.2萬噸的巴揚級裝甲巡洋艦在內的俄國‘波’羅的海艦隊整齊停泊在港口之內,其威嚴肅整的陣容,讓人仿佛回到了俄國海軍雄踞世界第三位的20世紀初。
然而經過一場對日戰爭的慘敗、和英德兩國開啟畏艦時代這兩次歷史‘性’變革之后,俄國海軍的實力在短短一年半之內就從巔峰直跌谷底,并淪落到了在主力艦領域連衰弱的奧斯曼帝國都不如的凄慘地步。雖然勒著‘褲’腰帶的俄國杜馬在1910年推出了大刀闊斧的海軍復興計劃。在連續兩年間將4艘甘古特級和3艘瑪利亞皇后級超畏艦推上了船臺,但由于本國重工業基底遠較英德甚至奧匈來得薄弱。這些龐然巨獸到現在都只是堪堪完成了艦體的建造工程,距離真正的竣工至少也還要兩年的功夫(歷史上俄國的甘古特級造了5年半才完工!
在這種情況下。德國海軍只用一支由前畏艦組成的分艦隊,就將這支缺乏進取‘精’神的俄國艦隊壓得始終連‘門’都不敢出。水兵們守著戰艦在港口中生銹,心中的不甘憤懣實在是難以形容。而隨著前線陸軍敗報的不斷傳來,始終困守港內的俄國‘波’羅的海艦隊官兵的士氣是一落千丈;幾乎所有人都對當前的戰爭前景不抱任何希望,并將與同盟國和談視作當前俄國走出泥潭的唯一出路。
“皇后殿下,喀瑯施塔得的守軍好像是在列隊歡迎我們!”當少校看到碼頭上那一片黑壓壓的整齊人影的時候,心中不禁驟然一喜,隨即跑回船艙內向亞歷山德拉稟告說道。梳妝停當的亞歷山德拉聞言也是眼前一亮,嘴角邊‘露’出了自逃亡以來的第一絲笑容。她輕輕點了點頭,將幾個‘女’兒都叫到了身旁,目光流轉間,已然又重恢復了此前那舉國掌中的雍容和威嚴。
十幾分鐘后,游艇終于在徐徐減速中停靠上了喀瑯施塔得的泊位點。一塊寬闊的登陸木板被搭建起來,亞歷山德拉帶著‘女’兒們和一隊險死還生的近衛軍登上了海岸。放眼所及,大量手持步槍的要塞衛隊和海軍水兵密密麻麻的列隊站立,少說都有上千之眾;一名身著海軍校官服飾的大胡子男子正站在隊列正前方,遙遙等待著亞歷山德拉的到來。
“本人留里克號艦長拉茲沃佐夫上校,代表‘波’羅的海艦隊全體海員和喀瑯施塔得衛戍士兵,恭迎皇后殿下及公主們的到來。”當亞歷山德拉一行走到跟前之際,大胡子男子向其行了一個軍禮,滿臉微笑的說道,“發生在圣彼得堡的動‘亂’我已經得知了。相比于動‘蕩’不安的首都,這里足可保證皇后殿下的絕對安全。”
“上校,圣彼得堡發生暴‘亂’,孤家不得已只能到此暫行避難。你今天對羅曼諾夫所表現的忠誠,又怎么會不被陛下看在眼里?……”亞歷山德拉用平靜的語氣開口,將自己剛才許諾給近衛軍少校的畫餅,又翻了數倍的向面前之人亮了出來。她頓了頓,而后又道:“孤家在來的路途中,看到有大量戰艦都停泊在港口內;請上校組織起一支衛戍守軍,并用戰艦掩護他們登陸圣彼得堡平定叛‘亂’……”說到這里,亞歷山德拉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道:“上校,‘波’羅的海艦隊司令安德烈上將和參謀長伊萬少將呢?他們怎么都沒有來迎接孤家?”
“打倒沙皇統治!產階級革命萬歲!”一聲極為突兀的吶喊驀地在寒風中響起。拉茲沃佐夫聳了聳肩,而后緩緩從大衣口袋中‘摸’出一支手槍抵在亞歷山德拉面前,道:“皇后殿下,情況就是您所見到的這樣。安德烈和伊萬兩位將軍妄圖鎮壓革命,已經被我們所拿下。我很遺憾地通知皇后您,喀瑯施塔得港和‘波’羅的海艦隊已經起義,您被革命逮捕了!當然了,我剛才的承諾依舊有效,您和家人們的人身安全,在革命審判之前都能得到絕對的保全。”
伴隨著拉茲沃佐夫的掏槍動作,周圍的上千名士兵在瞬間便齊刷刷地將步槍平端至肩前:那數閃耀著寒光的幽黑槍口,讓每一個身處其瞄準之下的人都感到一陣錐心徹骨的恐懼。亞歷山德拉瞳孔睜大,臉龐煞白,淡紅的薄‘唇’翕動了幾下,隨即身體便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氣一樣一跤坐倒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耳畔傳來‘女’兒們崩潰似的哭泣聲,渾渾噩噩的她都恍然未覺;自己落在了革命者的手里,之后等待自己的將是怎樣災難‘性’的命運?
拉茲沃佐夫微微抬頭,將目光投向后方的那隊近衛軍士兵;為首的少校苦笑一聲,將手中的槍支扔到了十幾米外的空地上,并緩緩舉起了雙手。現在時運比人強,此前一直護送亞歷山德拉的少校也不再做謂的抵抗了。在扔下手槍的那一刻,少校謝爾蓋的心中忽然有一絲重擔卸去的解脫:自己不再為這個‘女’人賣命,似乎才合自己的本心吧?q
ps:感謝書友igna、西辰、瀟湘夜雨異鄉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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