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發煙罐中的高壓射流被急速噴出，在與海水接觸后瞬間形成了大片橘黃色的煙霧，不到兩分鐘的時間里，烈焰沖天的南達科他號戰列艦右舷就升起了足可擾亂敵方測距的人造幕墻。艦首左側開始激起明顯高于右側的飛涌水花，而低速航行時產生的溫馴興波，此刻竟仍舊輕易卷上了碎裂扭曲的前部甲板。在之前的戰斗中，南達科他號一共被與之對陣的薩克森號命中了21發大口徑炮彈，主裝甲帶和水下防護被多次洞穿，沒有被點爆彈藥庫已是上帝格外眷顧。然而饒是如此，整艘戰艦也在內置主裝甲帶的坑害下被灌進了超過8000噸海水，平均吃水線增加接近2米；右舷輪機艙和中部鍋爐艙被淹沒，戰艦只能維持15節的巡航速度。雖然該艦的動力系統仍能提供7萬馬力的強沛輸出，但用鐵皮、木板、甚至是床墊臨時堵住的水下漏洞，卻是根本經不起高速航行的沖擊，稍有不慎便會有進水失控之虞。此外，已經嚴重傾埋的艦首也使得戰艦失去了追求速度的資格；僅僅一個轉向撤出戰斗的簡單機動。戰艦前甲板就被海浪淹成了游泳場。那些精疲力竭倒在甲板上喘息的美國水兵還以為是戰艦出現了傾覆，驚呼亂叫之聲幾乎是在瞬間就響徹了整片海空！

巴登號戰列艦上，馬沙爾絲毫沒有因為一艘美國戰列艦重傷退出戰斗而感到喜悅。他的全部心神，都被因符騰堡號的爆炸沉沒、所產生出的悲憤怒恨徹底占據了。自己曾在那艘戰艦上服役了十五年的時間，現任艦長盧克更是他從軍校時代起就結識的同窗摯友。然而這就是軍人所必須直面的殘酷戰爭，在締造今天這個夢幻般的德意志帝國的百年道路上，又有多少勇士做出了無畏而壯烈的犧牲？

“美國人怎么開始使用高爆彈了？”看到四周形狀突轉分散的騰空水柱，馬沙爾心中一震，隨即滿是驚訝的脫口說道。由于穿甲彈通常在彈底配備鈍感引信。其全賴炮彈動能激發的水柱均呈粗長的柱狀；而高爆彈的裝藥量和引信情況均與穿甲彈存在明顯區別，在落水爆炸之后產生的水柱更接近于驅逐艦在反潛時投下的深水炸彈時的情況。由于二者之間存在明顯差別。馬沙爾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識別了出來。他靈光霍閃，頓時明白了其中的緣由：這支作為奇兵的美國艦隊是以掃滅己方的登陸場為核心目標，又怎么會攜帶太多用于反艦的穿甲彈？經過一個多小時的戰斗，他們的穿甲彈也應該消耗殆盡了！

“轟隆！”令人耳膜崩潰的巨大爆炸聲驟然傳來。船體劇震，由于高爆彈的裝藥數倍于穿甲彈，德國戰列艦上無防護區域的損失便陡然提升了。氣浪奔騰，鋼甲飛炸，蓬勃呼嘯的火焰沖天狂竄；然而，戰艦的核心艙卻是得到了保全。德國損管士兵和機械師們在油污海水中奮力搶修，使得戰艦的整體情況不斷好轉。即便是在首尾水線部位，德國戰列艦也都有一道防御彈片的輕甲，可有效抵御彈頭引信高爆彈的直擊。而或許是為了追求命中率。美國艦隊并沒有拉開距離的跡象，這使得德國戰列艦上的穿甲彈仍舊能對其實施有效的穿透。

18時47分，巴伐利亞號戰列艦終于為它的姊妹符騰堡號報仇了。解決掉當前之敵的它立即將目光轉到了后方的印第安納號上。并用其戰力尚存的10門主炮向其猛烈開火：該艦的火力在德國艦隊中保存的最為良好，僅有一座主炮塔在戰斗中因俯仰機構損壞而失靈。經過搶修，其中的一門火炮的戰斗力已經得到恢復。原本就在符騰堡號的攻擊下身被17發炮彈的印第安納號，當即被沖天的水柱所籠罩，艦上不斷迸炸開巨大的熾烈火球。在一次5炮半齊射當中，印第安納號同時被命中兩發。其中一枚炮彈貫穿了它的主裝甲帶，并引爆了后方囤積的副炮彈藥。數千枚中口徑炮彈在內部殉爆的威力。同樣是任何一艘戰艦都無法抵擋的；德國瞭望兵們只見其艦體內部突然沖出大量漆黑的滾滾濃煙，其間夾雜著明亮的火焰，繼而將整艘戰艦都籠罩其中。待到濃煙散去之時，那片海域中便再沒有了那艘美國戰列艦的身影，唯有一些大難不死的幸運兒在海面上沉浮跌宕。

由于相隔距離并不遙遠，尼米茲在第一時間就觀察到了這次災難性的爆炸。印第安納號的損失讓他臉色煞白，適才擊沉一艘德國戰列艦的喜悅早已變得不復存在。根據他的設想，是用高爆彈洗掉對方戰艦的副炮火力，而后派遣驅逐艦實施一次決定性的魚雷突襲；然而在此之前，自己的戰艦竟然又沉沒了一艘！雖然德國艦隊中此刻又有一艘戰艦拉起了煙霧，但這絲毫不能讓他感到欣慰；再這么打下去，只怕還會有戰艦會步衣阿華號和印第安納號的后塵！

“艦隊左轉六個羅經點，釋放煙幕準備撤離。驅逐艦發起魚雷攻擊。”沉默片刻之后，尼米茲語氣沉重地下達了命令。印第安納號的殉爆讓他再沒有了繼續戰斗下去的決心，雖然馬薩諸塞號和亞拉巴馬號的艦況還十分良好，但沒有穿甲彈的它們在戰斗中同樣只有挨打的份，而根本無法對敵艦再造成真正的打擊。

至于拉開距離以降低德國穿甲彈的威脅，同樣不適合當前的美國艦隊。高爆彈對戰列艦造成的傷害原本就十分有限，遠距離上的低命中率更會使得這些零星的傷害變得無關痛癢：此前尼米茲之所以沒有選擇拉開距離，也正是希望能通過較多的命中來摧毀對方的副炮及火控設施，從而為驅逐艦的成功雷擊創造機會。

伴隨著主力艦上一團團煙霧的升起，此前在戰斗中一直淪為看客的美國驅逐艦終于有了施展拳腳的舞臺；可惜的是，這卻已經是在核心演員均已退場之后的簡單結尾曲了。出于掩人耳目的考慮，為這支戰列艦隊護航的美國驅逐艦只有2個分隊16艘，完全沒有形成那宛若喪尸狗群一般狂沖奔突的可怖場景。德國驅逐艦同樣有12艘之多，且在裝甲領域占有明顯優勢：由于在動力系統本身和流體減阻上的雙重開掛，德國驅逐艦都得以省下重量敷設了其他國家同行所根本無法奢求的裝甲防護，其彈藥庫甚至是整個核心艙，都能免疫從正常交戰距離上射來的5英寸級別炮彈。而德國戰列艦雖然在戰斗中損毀嚴重，但卻都能抽出幾門128毫米副炮予以支援。在德國艦隊的猛烈攔截之下，僅有2艘美國驅逐艦獲得了對目標戰列艦的雷擊機會，而它們射出的魚雷均被前者從容躲過。

看著美國艦隊揚長遠去的艦影，德國戰艦上的水兵們發出了滿含疲憊的虛弱歡呼；在之前的戰斗中，他們面對數量更甚于自己的敵人浴血苦戰，在取得勝利的同時也付出了重大的代價。符騰堡號連同1400多名官兵一道長眠海底，最終幸存的十不存一；薩克森號嚴重受損，艦員死傷接近三分之一，戰艦只能在左傾12度的情況下以低于14節的速度蹣跚前行。巴登號和巴伐利亞號兩艦受損相對較輕，但也必須返回德國進行全面修復；這意味著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德國海軍將不可能再在加勒比海區中使用這支力量了。

遠方，夕陽緩緩沉落在了海平面之下，完成攔截任務的德國艦隊開始返航。根據馬沙爾的計劃，3艘遍體鱗傷的戰列艦將先前往巴西的港口中進行簡單的堵漏，待到進水完全排出之后，再穿越大西洋返回德國的船廠。相比之下，主場作戰的美國艦隊的修復無疑就要快上太多，當德國戰艦還未返回本土之時，其受損最輕的戰艦就已經能重新在海上劈波斬浪。

讓馬沙爾有些始料未及的是，美國艦隊竟然在夜色里殺了一個回馬槍：除了悻悻返回的新澤西號和南達科他號之外，另2艘艦況較好的戰艦又重新折返回了多米尼加外海，并向德軍登陸場猛烈開火。戰列艦巨炮的對地壓制能力終于得到體現，巨大的爆炸讓德國陸軍官兵如墜地獄當中。不過，夜晚的炮火也全然失去了精準可言，無法觀測到重要目標的美國炮手只能亂轟一通，實際破壞力大打折扣。由于擔心德國驅逐艦的趁夜雷擊，2艘美國戰列艦在以最高射速傾瀉完所攜帶的高爆彈后就匆匆離開了事發地，其對德國登陸部隊造成的損傷極為有限。

然而這一點小小的不快，卻是被航母艦隊在白天所取得的勝利徹底掩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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